34 情敵相見

一直到過年的時候, 陸卻也還沒回來,熒惑沒什麽過年的概念, 只是這段時間,他身體又有些變化,體力消耗莫名其妙的大,比以前也嗜睡,總是有些倦怠,提不起精力的感覺,半夜的時候,骨關節會疼,渾身發熱……好在還是在自己可以控制的地步。

現在人間是冬天, 他幹脆把卧室窗戶全打開了, 冷風對着吹, 似乎還能變得好點。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過年, 鬧事的妖怪都回老家過年去了,不用他再去代替陸卻解決。

平時他對自己身體的變化其實是不怎麽敏感的, 主要不太在意, 幾百年過去,他一直沒有太多愛惜自己身體的意識, 生死線走過太多次,連帶着他對生活和自己生命的态度都變簡單了,耐痛能力比起一般人也要遠遠超出。

雲蒹說了過年聯系他,于是他就是開始在家一心一意的等。

直到大年三十晚上, 七八點的時候, 熒惑躺在沙發上,迷迷糊糊,直覺得自己又要睡過去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外頭紛紛揚揚下起了雪,從窗戶往外看,一片漆黑。

宅邸裏空無一人,熒惑聽力很好,聽到外頭的腳步身後,立馬從沙發上支起了身子,往門口跑去。

從貓眼裏看過去,小姑娘裹着厚實的圍巾,臉被冷風刮得微紅,她拎着一個鼓鼓囊囊的大袋子,放在門口,伸出另一只手按門鈴。

雲蒹不太清楚這裏到底是不是陸青熒家裏,之前有次她問過他家地址,他說了,沒想到趕過來時,發現這裏是一片別墅區,而且離着以前的白家還不遠。

就是別人家裏都燈火通明,就他家窗簾拉得嚴嚴實實。

她性格有些急躁,怕他在睡覺沒聽見,于是幹脆又放了袋子,準備打電話。

沒等她電話撥通,門已經打開了,男生出現在門裏,高高瘦瘦的,或許是因為剛在睡覺,額發還有點淩亂,他眸子亮亮,接過她手裏袋子,驚喜得話都有些斷續,“……你,你怎找來的?”

“開下燈。”雲蒹輕車熟路,和進自家一樣,側身進門,手放在自己嘴邊呵了呵氣,“不是說好了過年見面嗎。”

“……”他感到懷疑,一想起上次見到的那個她現在的“哥哥”,會願意放她出來麽。

“別問了。”他想法實在太好讀懂,雲蒹豎起一根手指,神情幾分狡黠,幾分得意,“反正,今天晚上我可以一直待到十二點。”

小青藤應該還在她家,陪着雲闌乖乖看節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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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他臉紅了一下,不過還是乖乖打開門,把她讓了進來。

他找到了燈的開關,把燈打開了,可惜是一盞昏黃的夜燈,客廳被籠罩在淺淡的昏黃裏。

雲蒹才看清楚,他原來是光腳踩在地上,從腳踝到腳背,皮膚都是冰冷的白,讓人聯想到瓷器的顏色,他正巧背對着她,身上穿着件單薄的灰色居家服,在寬松的衣料襯托下,清瘦的背脊骨形狀很是明顯,微微凸起。

他很高,肩背舒展寬闊,骨骼卻并不粗,纖細修長的骨架,所以穿着衣服時,看起來真的沒多少肉。

他跑過去給她找拖鞋,就是找來找去,也只找到一雙自己尺碼的拖鞋,大了一大圈,好在雲蒹也不怎麽在意,直接趿上了。

屋子裏靜悄悄的,幾乎沒有人生活的痕跡,雲蒹個性不是很敏感,想到以前他自己說的家庭背景,也沒有過去再去過多揣測,她想的很簡單,今天晚上就是來找他玩的,履約一起過年。

“你是不是又瘦了?”雲蒹打量他,忍不住問。

還是因為長高讓她産生錯覺了。

“……沒有?”他在找空調遙控,怕她凍着,想給屋子升個溫,還記得回了句。

他最近身體确實不是特別好,關節隐隐作痛也是時有的事情,不過他不想讓她覺得自己虛弱。

“那我看你之前吃的也不少啊。”雲蒹嘀咕,“都吃到哪兒去了,一點不長。”

不知道為什麽,她有種看自家喂養的小狗勾的奇特老母親心态,看自家的崽吃了不長肉就不高興。

熒惑,“……”可能是天生的,他凝神思索了下,妖獸裏頭似乎也有超重的,但是他也沒有見過自己的同族,不知道他該是什麽體型才對。

兩人對着坐下,雲蒹從自己的袋子裏一件件往外掏東西,都是吃的,果汁,各種有熟食,随後,掏出的東西就越來越詭異了,生紅蘿蔔,生菜,大莴筍,香菇,海帶……還有兩盒冷凍的牛羊肉卷。

他眸子不易察覺的睜大了,想不到那個看似不大的袋子裏,可以掏出那麽多東西來。

她問,“你家有鍋子嗎?”

熒惑去廚房找了下,居然真的找到了個鍋子,幹幹淨淨的,看着從沒用過。

他不讓她碰冷水,自己張羅着把鍋子刷幹淨了,雲蒹把蘿蔔生菜莴筍洗了,準備下鍋子,她帶了一包火鍋底料來,原材料也多得很,夠三到四個人吃了。

兩人搬出了桌子,對着坐着,咕嘟咕嘟燙火鍋。

第一塊肉雲蒹給他舀了過去,陸青熒卻把碗推了過來,抿唇看着她,雲蒹愣了一秒,随後反應過來,“我在家剛吃過一頓了,不餓。”

“你多吃點。”她夾起一片肉,說話倒是也一點不客氣,“還不吃,再瘦就不好看了。”

她還是喜歡他漂漂亮亮的。

男生桌下兩條長腿伸直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空調效果開始起效了,溫度上升,他竟然沒有拿碗去接,反而把椅子拉得離她近了些,低頭湊過,動作極其自然而然,一點不造作,似乎在等着她繼續投喂。

雲蒹,“……”多大個人了,小孩還是貓貓?還要人喂的?

“自己吃,難道還想讓我喂??”她眸子睜得大大的,有些責備的看了他一眼。

少年如夢初醒,耳朵一紅,這才慌忙拿過碗,接過了她的食物。

也不是第一次一起吃了,雲蒹在家吃過一頓了,肚子其實是飽的,于是就安心燙菜給他吃,她挺喜歡看他吃東西的。

一直到吃完,雲蒹從她帶來的袋子裏分出了一個小袋子,她得意的一笑,神秘兮兮的問,“我們出去玩。”

原來那是一袋子煙花,雲蒹說,“來的路上路過一個店,我不知道什麽好玩,幹脆都買了點。”

裏面應有盡有,二踢腿,小蝴蝶,摔炮,煙花筒,仙女棒……他蹲在地上,和她一起翻翻撿撿,眸光認真。

兩人一起到江邊廣場,旁邊有一大塊空地,是特別允許在這段時間燃放煙火的地方,不過在那裏玩花炮的都是些半大小孩,雲蒹不太在意,她摩拳擦掌,打算趁着今天晚上有時間,把所有的煙火都試一遍。

……

與此同時,別墅區,白家燈火通明。

打從那日雲蒹甩門而去之後,她再也沒有回來過,真的絲毫沒有聯系家裏,白家上下也都心照不宣,這個名字宛如從來不曾從出現過。

白悠算是今天宴會的主角之一,刻意收拾過的妝發,打扮相當隆重,她随着白永慈和黃秀宴請賓客,卻一直心不在焉。

則垣和林雪遇都穿着正裝,林雪遇一貫懂禮貌,則垣深居簡出,這次是出于父母面子,他尤其少見的出現了。

林雪遇敬完酒後,回頭看到則垣,正吊兒郎當的靠在椅背上玩游戲,外套都脫了,看着和這會場格外格格不入。

“阿垣。”他忍不住輕聲責備,“你怎麽還在這裏,你去找白叔叔白阿姨敬酒了嗎?”

則垣視線從手機屏幕上擡起,“沒。”

林雪遇,“……”

則垣站起身,比了個暫停的手勢,“這次來了,就是給他們面子了。”

他拎起椅背上的外套,套上,站起身直接往外走,林雪遇傻眼了,忙追上去,“阿垣,晚飯還沒吃完,你到哪去?”

白悠正好過來找他們,聞言,腳被釘在了原地一樣,她恨恨的看着則垣背影。

男生已經走出去好大一段距離了,聲音在風裏模模糊糊,懶洋洋的調兒卻一點沒少,“回家打游戲去,徒弟送的新年禮物都還沒通關。”

出了別墅區後,則垣雙手抄在衣兜裏,慢悠悠的,随意順着馬路往外走。

其實他也不急着回去,就是讨厭白悠,也不喜歡那個裝逼的晚宴氛圍。

不遠處是雁江江畔,這是一條貫穿了整座城市的江水,附近的雁江廣場,也算是南城旅游的一個出名景點,尤其在過年的時候,格外熱鬧。

則垣順着大路走着。

雲蒹在陸青熒一起放煙花,她今天穿着一件連帽的白色短棉服,有些厚,她個子原本纖細,這麽蹲下後,黑發披散在後背,看着真的有點像個軟乎乎的小白團子。

則垣在她背後頓住腳步,他盯着看了幾秒,加上她身上特有的味道,很快就認出來了。

雲蒹還無知無覺,準備點燃一根仙女棒,陸青熒已經先看到他了。

比則垣認出雲蒹似乎還要快一點。

他神情很沉靜,雙眸卻冷冰冰的,直直看着則垣。

則垣挑眉,這麽迎着他的視線,一伸手——拎起了雲蒹帽子。

雲蒹差點被拉得一個趔趄,好在陸青熒拉住了她的手腕,把她輕輕的超自己方向一帶,雲蒹站穩了,拉回自己帽子,橫眉豎目的回頭,“誰啊?”

這男生無關好像有點熟悉……雲蒹皺眉一想,忽然記了起來,好像就是那天那個,和林雪遇一起和她吃飯的那個。

雲蒹被莫名其妙拉了帽子,本來就有點窩火,眼下見他這吊兒郎當自來的樣子,更加看這男生不順眼,她拉過陸青熒的手,“走,我們去那邊吧。”

玩了幾根後,她發現火柴盒子空了,她翻了下衣兜,發現沒找到打火機。

則垣懶洋洋的,從衣兜裏掏出了個銀色打火機,在手裏把玩着,他靠着欄杆,朝她吹了聲口哨,“要我給你打點火麽?小破孩,幾歲了,還玩仙女棒?”

雲蒹讨厭他這種語氣,順嘴道,“不用了,回去點你爹的房子去吧。”

脫口而出這句話後,她忙抽空去瞅了一眼陸青熒,怕在他面前這麽說話不太好,有損形象,好在他根本沒覺得有什麽不對,清淺漂亮的眉眼裏,反而彌漫着淺淡的愉悅。

他反握過她的手,輕輕的遞過一根仙女棒,雲蒹驚喜,“哎,你這根怎麽是點着的?”

神奇的事情是,好像各種花炮,只要在他手裏,焰火都會更亮一些。

則垣手指夾着煙,蹲在江邊,唇角終于壓下,他點了根煙,看着不遠處遼闊的江面,随後轉過身,看到雲蒹的背影。

他其實長得也不差,背影修長挺括,可是雲蒹只是看了一眼,随後很嫌棄的回頭,她仰臉看着陸青熒,忽然很嚴肅的問了個問題,“你抽煙嗎?”

她以後有考慮過和他一起生活,倘若他抽煙,那麽這個可能性就會削減。

他原本在認真的偷偷給她放的煙花加料,忽如其來被這麽提問,他有些懵,但是還是認真搖頭。

“那太好了。”雲蒹松了口氣。

這樣才對嘛。

“以後也不要抽了。”雲蒹說,“對身體不好,還會讓人變醜,又臭。”

她才不想讓他變成這樣呢。

那男生懶洋洋摁滅了煙,“你說誰醜呢?”

雲蒹不甘示弱,“說你。”

男生挑眉,離開欄杆,似笑非笑,終于站直了,一瞬間,他眉目都淩厲了起來,整個人氣場似乎都和之前完全不同。

陸青熒站起身,稍微把她護在了自己身後,一個身位的地方。

他比則垣高一點,也更清瘦,兩人五官相差非常大,在雲蒹眼裏,那男生看着就很猖狂,眉目肆意,陸青熒是更加秀氣清冷,沒有太多攻擊性的長相。

可是,他在則垣釋放出來的靈氣威壓下,完全沒有壓力,絲毫不懼,甚至——都沒有多把他看在眼裏,只是出于習慣性的動作,把雲蒹護住,阻攔一切危險。

則垣臉色笑意緩緩消失,他站定了,臉色不定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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