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嗯……飽了,不吃了。”牡丹坐在阿薩辛懷裏搖搖頭,躲開他遞到嘴邊的勺子。他熬過此劫,人也憔悴了一圈。阿薩辛心疼的不行,每日命人做一大堆吃食補品,一口一口地哄着牡丹多吃些,總算是調養得好了七七八八。

阿薩辛哄道:“乖,再吃一點,受了那麽重的傷,流了那麽許多血,不補回來怎麽行。”

牡丹嘟起嘴,一臉的不情願,“已經很飽了,肚子都鼓起來了。”說着拍了拍小肚子。

阿薩辛失笑,親了親牡丹的耳垂,“好,那不吃了,再喝幾口湯,用小火炖了好幾個時辰,很香的。”

牡丹不再拒絕,乖乖又喝了半碗湯,喝完便迫不及待朝阿薩辛道:“大人,咱們出去玩吧。大人昨日答應帶丹兒出去轉轉的。”牡丹在屋子裏悶了半個月,前幾天阿薩辛才允許他在院子裏走走,只是還不許他出血衣城。昨日牡丹軟磨硬泡,阿薩辛才答應帶他到龍門各處看看。

阿薩辛刮了下他的鼻子,“急什麽,才剛過了午時,敷了藥再去。”說着抱起牡丹放在床上,又從櫃子裏拿出配好的傷藥和洗幹淨的裏衣。牡丹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其餘傷口都已結痂,只有心口那處仍需每天敷藥。阿薩辛怕傷口捂着反而不好,因此沒有給他包紮,而是一日三次地換幹淨的裏衣。

阿薩辛輕輕地褪下牡丹的上衣,神情專注地為他塗藥,那認真的樣子,仿佛這是世上最重要的事。牡丹看着他突然就覺得,自己哪怕受再重的傷,為了阿薩辛大人也是值得的。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以後不可以再受傷了,不能再讓阿薩辛大人為他擔心自責了。

二人收拾妥當,稍微喬裝了一下,終于可以出門了,牡丹眼裏閃着興奮的光芒。不想剛出了屋子,就被暗衛攔住去路。牡丹皺了皺眉,“什麽事?”

暗衛回答:“啓禀教主,牡丹大人,摩耶娜自盡了。”

阿薩辛面色一沉,“廢物,本座不是讓你們看好她嗎?”

關于此次叛變的前因後果,摩耶娜已經全部招認清楚。起初她不肯說,阿薩辛命人找回飛雪的屍骨,當着她的面,一刀一刀地将屍身淩遲,摩耶娜崩潰絕望,一五一十地将所有事情都說了出來。大部分事實和邀月在信中所說一樣,那股與她們勾結的外部勢力,自然就是顏宜語無疑。而飛雪突然功力暴增,是因為練了邪功的緣故。飛雪不知從何處尋來一本秘籍,修煉後可讓人內力暴漲,但是她急于求成,以致走火入魔,命不久矣,這次迫不及待地想要報仇。

阿薩辛得知一切,卻沒有處死摩耶娜,那樣太便宜她了。她們姐妹讓牡丹受了這麽多苦,飛雪已死,這些苦自然要從摩耶娜身上讨回來。阿薩辛問道:“她怎麽死的。”

暗衛答道:“服毒自盡。”頓了頓又道,“邀月壇主今早曾去看過她。”

阿薩辛眼神一眯,“邀月……很好。”

牡丹見阿薩辛隐隐發怒,揮退了暗衛,抓着他的胳膊,勸道:“大人,此次的事,就到此為止吧。不管怎麽說,邀月還是忠心于大人的,她與摩耶娜共事多年,有些情誼也是人之常情。現在叛徒都已伏誅,已經達到殺一儆百的效果,接下來該采取懷柔政策,安撫人心。”

阿薩辛思索一番,點了點頭。他起初懷疑邀月也與叛徒勾結,故意設計引牡丹前來,但仔細一想,邀月不大可能事先得知只有牡丹一人前來,且通過這些日子的打探觀察,并不曾發現她有不妥之處,阿薩辛也就漸漸打消了疑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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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耶律儀那裏,大人讓人送些禮物過去吧。”牡丹突然想起此事,順便也一道說了。

阿薩辛輕哼一聲,“他并沒有幫什麽忙。”

牡丹道:“好歹在他那兒借住了幾天,丹兒之前答應他的。況且狼牙軍究竟是什麽來頭,我們并不清楚,沒有必要為這點事得罪耶律儀。”

阿薩辛笑着擁着牡丹,寵溺道:“好,都聽你的。這些事本座會派人去辦,你身子還完全恢複,不必為這些操心。”

牡丹也笑着點點頭,“嗯,不想這些了,大人咱們快走吧,丹兒還是第一次來龍門呢,可要好好看看大漠的風光。”

二人沒有騎馬,而是乘着一頭駱駝,晃晃悠悠地往孔雀海而去。大漠雖不及江南風光秀麗,但一望無垠的黃沙,荒涼而又壯麗,危險而又熱情,讓人既生豪氣,又覺得自身渺小。

牡丹戴着面紗,手裏拿着一只駝鈴,搖晃出清脆的響聲,不時側頭朝阿薩辛說幾句話。二人在孔雀海饒了一圈,恰巧遇到一支剛從玉門關而來的商隊,買了好些西域的特産。商隊裏還養了一只波斯貓,毛色雪白,兩只眼瞳一黃一籃,眸色晶瑩剔透,牡丹一眼就喜歡上了,商隊的人起初不肯賣,可阿薩辛哪舍得讓牡丹失望,花了好幾倍的價錢,硬是買了下來。

二人接着又往龍門客棧而去,在那裏買了幾壺好酒。葡萄美酒夜光杯,龍門客棧的美酒,凡是來了此地的,沒有不嘗一嘗的。只是牡丹有傷在身,阿薩辛只讓他喝了一小口。

從龍門客棧出來,太陽已快落山,阿薩辛牽着牡丹的手,“寶貝兒,回去吧天色不早了。等你身體好全了,我們去昆侖山看雪景。”

牡丹眼前一亮,“真的?”

阿薩辛笑道:“本座什麽時候騙過你。”

牡丹撒嬌地笑了笑,阿薩辛抱着他上了駱駝,二人像出來時那般,悠閑地往回走,身後是漸漸西沉的圓日。

走到鳴沙山的時候,阿薩辛想起那日牡丹被重傷的情形,心中又是一痛,低頭親了親牡丹的發頂。牡丹與阿薩辛心有靈犀,握住他的手以示安慰。

走着走着,阿薩辛突然哼了一聲,牡丹疑惑,“大人,怎麽了?”

阿薩辛道:“有人跟着我們。”牡丹下意識地就想回頭,被阿薩辛攔住,“幾個蝼蟻,不必理睬。”

牡丹小聲問:“大人覺得會是什麽人?”

“顏宜語。”阿薩辛輕蔑一笑,說的十分肯定,“她一直沒有離開,看來是想找機會救走李業,簡直不自量力。”顏宜語那日出了血衣城,并未回長安,只走了不遠就又折了回來。對此阿薩辛十分清楚,他只是讓人加強戒備,其餘的并未多做什麽。

提到李業,牡丹心裏有些怪怪的,當下也沒有再說話。

跟蹤之人只跟了一小段路,在離血衣城不遠時就離開了。二人回到血衣城,阿薩辛直接将牡丹抱進屋內,買的東西自有暗衛跟着拿進來。阿薩辛讓牡丹坐在椅子上,倒了盞茶給他,“喝口茶,有沒有累着?”

牡丹笑着搖頭,“丹兒不累,丹兒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大人不必擔心。”

暗衛将波斯貓抱了進來,牡丹忙接過來,将它放在桌子上,摸了摸貓的頭,一臉開心地朝阿薩辛道:“大人您看,它好乖巧好可愛。”

阿薩辛揉了揉牡丹的頭,開玩笑道:“你和它一樣,溫順可愛,乖巧聰明。”

牡丹朝阿薩辛斜飛一個媚眼,“哼,丹兒哪裏像貓啦。”

阿薩辛心裏被勾了一下,忙壓下悸動,笑得寵溺,“好了,待會再玩,洗手吃飯吧。”

吃過晚飯,牡丹幾次欲言又止,阿薩辛微微疑惑,拉着他的手道:“有什麽話還不能和本座說嗎?”

“嗯……”牡丹猶豫了一下,“大人,我想見一見李業。”

阿薩辛微微皺眉,“見他做什麽?”

牡丹咬了咬嘴唇,“他認識我娘親,丹兒想找他問問娘親以前的事。”

阿薩辛略一思索,還是同意了,“好,本座和你一起見他。”說着吩咐暗衛将李業帶來。

李業原本還有些擔心,阿薩辛突然要見他,會不會是要對他不利,可當他看到牡丹,便把什麽心思都抛到了腦後。太像了,太像了……

李業看着牡丹出神,吶吶開口,“雲意……你回來了。”

牡丹擰着眉,李業的神情他并不陌生,當年他父王也經常這樣看着他,将他錯認成娘親。牡丹冷淡地開口,“我娘已經去世了。”

李業一驚,回過神來,身體有些微微顫抖,“什麽?!雲意她……已經去世了?”雖然他心中早已猜測,但驟然聽到這個消息,還是有些不敢相信,不想相信。

牡丹被李業的反應弄得也有些傷懷,點頭被又重複了一遍,“我娘在我十歲那年就去世了。”

李業閉了閉眼,心中萬分難過。等了這麽多年,守了這麽多年,原來那個人早已經不在了。他深吸一口氣,強壓心中悲痛,溫聲朝牡丹問道:“你是雲意的兒子?你叫牡丹?”

牡丹沒有回答,直截了當道:“我想知道我娘以前的事,去南疆以前的事。”

李業沒有在意牡丹的态度,他看着牡丹,又仿佛透過牡丹看到了李雲意的過往。李業嘴角凝出幾分笑意,“你娘她……她出生名門,品貌雙全,是長安有名的才女……”

李雲意出生在書香世家,其父李書全是當時頗具名望的大儒,雖不在朝為官,但朝中許多官員都是他的門生故舊。只是李家人丁不旺,李書全年過百半才得了李雲意這麽一個孩子,因此對她十分寵愛,将畢生所學都教授于她。

李雲意十幾歲便已名動長安,李業就是在那個時候見到了她,對她一見傾心,可當時他已經娶了妻子,他知道李書全絕不會讓女兒做妾,所以自始至終都不曾像李雲意表明過心意。

然而看上李雲意的不止她一個。李書全當時和太平公主關系較近,有一次太平公主帶着李雲意進宮,恰巧被當時的睿宗遇上,睿宗便動了心思,想要将李雲意賜給太子李隆基為妃,以此分化李書全和太平公主。

可是睿宗想差了一步,低估了李書全對女兒的疼愛。李書全哪裏肯讓女兒成為權力鬥争的犧牲品,便婉拒了睿宗的提議。睿宗和太子因此忌憚于李書全,最終導致李書全完全倒向太平公主。

後來太子登基,也就是當今陛下,與太平一黨矛盾激化,終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先天二年,皇帝決定鏟除太平一黨,李書全也在名單之上。礙于李書全的聲望,皇帝不好明着來,于是下令将其一家暗殺。

…………

牡丹聽着李業娓娓道來,神色有些恍然,李雲意很少提起以前的事,他只知道娘親一家是因為和太平公主有所牽連,才被迫舉家南遷,不想背後還有這麽一段複雜的過往。

牡丹一想到皇帝居然想殺了他娘親全家,看向李業的目光就有些不善,但他心裏還有疑惑,“我娘一家是怎麽逃出來的?”

李業嘆息一聲,繼續道:“當時形勢緊張,你外公是聰明人,早就做好了兩手準備。而我恰巧得知了皇上的計劃,提前通知你外公,并暗中幫他逃離了長安。你外公一家離開長安後就不知去向,皇上騰不出人手追查,幹脆一把火燒了你外公家的房子,造成失火的假象,讓所有人都以為你外公一家已經葬身火海。”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應該會寫到結婚啦~

~(≧▽≦)/~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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