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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篤、篤、篤……”
屋外突然響起的叩擊聲吵醒了正在睡回籠覺的牡丹。牡丹揉了揉眼睛,見阿薩辛已經下了床,走到窗前打開窗戶,一只黑色的小鳥跳到阿薩辛的手上,剛剛便是這鳥在用喙敲窗戶。
是暗衛有消息傳來,牡丹半撐起身子望着阿薩辛,阿薩辛從鳥喙中取出紙條,看完冷笑一聲,“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說着走回床邊,将紙條遞給牡丹。
牡丹看後眼神也是一冷,原來是護送宇晴離開的那兩名暗衛,她們在途中竟意外發現了衛栖梧和葉婧衣,二人沒有打草驚蛇,而是分出一人暗暗跟着,并且傳了信回來。
他們一直以為衛栖梧還在天策大牢裏,沒想到居然出來了。牡丹擡頭問道:“大人打算怎麽辦?”
“自然是即刻去将他抓住,”阿薩辛微微俯身摸着牡丹的臉,“任何傷害你的人,不管是出于本意也好,受人指使也罷,本座都不會放過!”
牡丹心中一暖,探身抱着阿薩辛的腰蹭了蹭,“夫君真好……”
之後阿薩辛便帶着牡丹,沿着暗衛留下的記號,在蒼山洱海的雲弄峰發現了衛栖梧和葉婧衣。衛栖梧本就不是阿薩辛的對手,再加上一個不會武功的葉婧衣,阿薩辛要抓他們簡直手到擒來,之後便交由暗衛暫且帶去無量宮關押,此間過程不必細說。
一日之後,即位大典,唐使黎敬義當衆宣讀冊封诏書,至此,閣羅鳳終于成了名正言順的雲南王。南诏,将迎來一個嶄新的時代,而其與大唐的矛盾也将越來越深……
大典之後是大宴賓客,觥籌交錯,歌舞升平,一直鬧到天黑,無甚新意。牡丹早待得不耐煩了,纏着阿薩辛要走。
阿薩辛拍拍他的手,“乖,再等一會,中場離席太過顯眼。”
牡丹嘟着嘴,“好無聊呀,明天咱們就走了,早點回去休息嘛,丹兒困了。”
阿薩辛拗不過他,夾了夾他的鼻尖,“好,走吧。”
宴會前邊的席位都是南诏的王公大臣,因此阿薩辛和牡丹的位置并不靠前,但二人離開時還是被閣羅鳳發現了。閣羅鳳朝身邊的內侍使了個眼色,內侍便快速朝阿薩辛追去。
“兩位貴客請留步。”內侍彎着腰攔住二人的去路,“王上有請貴客至內殿一敘。”
阿薩辛和牡丹對視一眼,又朝閣羅鳳看去,見閣羅鳳已經起身,朝衆人敬了杯酒,也準備退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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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不太高興地朝內侍問道:“這麽晚了,有什麽事?”
內侍把腰彎得更低,“這個小的也不知,還請貴客移步吧。”
“走吧,去看看。”阿薩辛牽着牡丹,跟着內侍走一邊的小門繞去了內殿。
內殿裏閣羅鳳,正揉着額角,見二人進來,擺擺手看了座,“兩位怎麽不等晚宴結束就走,可是小王招待不周?”
牡丹搖頭,無意與他客套,語氣卻還算好,“天色不早,王上有何事?”
閣羅鳳似乎有些醉了,歪在座椅上,盯着牡丹看了半晌,直到看得阿薩辛快要發怒,才道:“牡丹公子将宇兒藏到哪裏了?”
“宇兒?”牡丹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當即穩住神色,“宇晴妹妹?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閣羅鳳笑着搖頭,“牡丹公子不必瞞我,這裏是南诏皇宮,小王若是連眼皮底下的事都察覺不了,哪裏還坐得了南诏王。”他嘆了一聲,眼神有些渙散,繼續道,“你放心,我從來不曾想過要傷害宇兒。她肯來找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即使從一開始我就知道,她要殺我……”
阿薩辛和牡丹同時詫異,牡丹道:“你既知道,還将她留在身邊?”
閣羅鳳自嘲,“愛而不得,不然又能如何,留在身邊,總還能看幾眼。不過小王還要感謝二位,幫我解了這樁難題。”
閣羅鳳一直知道宇晴的目的,也猜到她想在即位大典時動手,只是一直猶豫要拿她怎麽辦,無論怎麽辦,恐怕他和宇晴的矛盾都要更深了。牡丹這一插手,恰好解了他的困境,且如此一來,也證明阿薩辛是有心幫他的,倒是讓他對阿薩辛更信任了些。
牡丹在猶豫要不要說出宇晴的下落,詢問地看着阿薩辛。阿薩辛點頭道:“宇晴在小普陀島,本座祝王上得償所願。”
閣羅鳳站起身來,朝阿薩辛一抱拳,“多謝二位,若真能達成心願,小王必定重謝。”
阿薩辛大笑一聲,也站起了身,“這話本座記住了,聖教和王上,以後有的是合作機會。明日一早本座便要返回中原,這便告辭了。”
“這麽快?”閣羅鳳也未多做挽留,“如此……小王明日還要上朝,便不去送二位了。”說着又喊來貼身內侍,吩咐道:“明日替本王好好送兩位貴客。”
翌日,閣羅鳳不僅讓貼身的內侍來送行,還賜了幾大箱各類珍寶和特産。臨行前,牡丹回頭看了一眼南诏皇宮,和來時一樣,但似乎又有哪裏不一樣了。閣羅鳳有野心有智謀,南诏将會越來越強大,對此牡丹是樂見其成的,這裏畢竟也是他的故土,只是他不曾想到,南诏和李唐的矛盾會發展的這般快。
天寶八年,唐廷派兵伐雲南,取安寧城及城中鹽井。
天寶九年,雲南太守張虔陀向閣羅鳳索要財物不成,竟派人辱罵之,并向朝廷密奏其罪,閣羅鳳怒而圍攻姚州都督府,殺張虔陀。
天寶十年,劍南節度使鮮于仲通率兵八萬進攻南诏,閣羅鳳遣使謝罪,請求退兵,豈料鮮于仲通拒絕請和,進軍逼太和和城,卻為南诏大敗。
轉眼三年間,南诏與李唐的關系已然破裂……(注一)
長安,茗客居。
“主人,南诏那邊傳來的信,主人看了別生氣。”密室內,于夜風遞給顏宜語一封密信。如今楊國忠把持朝政,公主府也變得不再安全,因此顏宜語有事都只約在茗客居和于夜風相商。
顏宜語見他語氣凝重,快速地接過信,只大概浏覽了一下,便已勃然大怒,砰地一聲狠拍桌案,桌上的茶杯都被震得跳了下,“楊國忠好大的膽子!居然以勝報敗!”
數月前,朝廷命鮮于仲通進攻南诏。前幾日楊國忠上報朝廷,稱西洱河之戰,鮮于仲通大獲全勝。而剛剛這封密信中,分明寫到:……鮮于仲通兵至姚州,與大将王天運腹背夾擊太和城……閣羅鳳自帥主力迎戰仲通,雙方交戰于西洱河,仲通大敗,損兵六萬……(注二)
顏宜語氣得直咳嗽,于夜風忙單膝跪地,急道:“主人息怒,別傷了身子。”
顏宜語深吸了口氣,擡手示意自己無妨,“只是偶感風寒而已,沒事的。”其實這病一半是着了涼,還有一半是心病。她的父皇越來越寵信楊氏兄妹,對她反而疏遠了許多,如今是見他一面都難了。
于夜風擔憂地看着她,正想着接下來的話還是先不說了,顏宜語卻先開了口,“還查到什麽消息了,一一說來。”
于夜風無法,只得道:“信上提到我軍大敗,不僅是因為鮮于仲通指揮不利,還因為南诏在戰場上用了毒煙。屬下仔細詢問了回來的探子,又查了以往的記錄,發現我軍所中之毒,與開元二十三年楓華谷之戰,丐幫和唐門所中的毒,是一樣的。”
“楓華谷之戰?”顏宜語疑惑地皺眉,心道當年楓華谷丐幫和唐門是中了明教的伏擊,難道如今這毒也和明教有關?不對!不是明教!顏宜語突然福至心靈,“是紅衣教!當年的毒和這次的毒,定然都是紅衣教下的!”
于夜風略微一想便明白了顏宜語的意思,楓華谷是阿薩辛的地方,而陸危樓與他是故舊,當年之戰所用毒煙,很有可能就是來自紅衣教。如今阿薩辛又與閣羅鳳勾結,自然也可以用此毒來相幫南诏。
“紅衣教是不得不除了。”顏宜語聲音發冷,滿含殺意,“阿薩辛這是在報複,報複我們差一點殺了牡丹。看來,只有先下手為強了……”
※ ※ ※
半個月後,藏劍山莊突然收到一封神秘來信,稱葉家大小姐葉婧衣被阿薩辛所擄,如今被困楓華谷荻花宮,見信速救。
莊主葉英大驚,三年前葉婧衣在南疆突然失蹤,整個葉家找了她三年,卻始終沒有消息。三年後驟然聽到妹妹的消息,無論真假,葉英都要往荻花宮走一趟了,只是他疑惑,藏劍山莊與紅衣教井水不犯河水,阿薩辛為何要抓他妹妹。難道是因為婧兒的體質……葉英心裏一突,必須盡快趕去荻花宮!
洛陽,天策府。
李承恩正在後院練武,突然有兵士來報,門外有一青年,自稱是他的遠房親戚,想要求見。李承恩疑惑,“他可說自己叫什麽?”
兵士回答:“只說自己姓顏。”
“姓顏……”李承恩略一沉吟,猛地反應過來,“快請!”
來的正是女扮男裝的顏宜語,李承恩見她不願暴露身份,徑直将她請進了書房,屏退左右,抱拳道:“微臣參見公主,不知公主駕臨,有失遠迎……”
顏宜語擡手打斷他,“客套話就不必說了,府主看看這個。”說着将之前收到的南诏密報拿了出來。
李承恩看完也是又驚又怒,“竟有此事?!皇上可曾知道?”
顏宜語搖頭苦笑,“這半月來本宮連父皇的面都見不到,遞上去的奏折也沒有回音,要如何告知父皇呢。”
李承恩憤恨道:“微臣這就去長安,我就不信楊國忠能一手遮天!”
顏宜語忙攔住他,“沒用的,說了父皇也不一定相信,本宮來找你是有其他事。你有所不知,這次我軍失利,和紅衣教脫不了關系。戰場上的事本宮插不了手,但紅衣教已經不得不除。”顏宜語遂将詳細情形說了一遍。
李承恩氣得捏緊拳頭,擡頭看着顏宜語,“公主需要微臣做什麽?”
顏宜語嘆了一聲,“我有個不情之請,不知李府主能否答應……”顏宜語壓低聲音,湊在李承恩耳邊說了幾句。
李承恩面色大驚,猶豫半晌,不知該如何抉擇。顏宜語也不催他,“此事關系身家性命,本宮不勉強你,你想清楚。”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李晨恩才下定決心,“微臣答應公主。”
作者有話要說: 【注釋】
(一)&(二)關于南诏閣羅鳳在位期間,和唐朝的關系及戰争,參見于《舊唐書·卷一百九十七·列傳第一百四十七》、《新唐書·卷二百二十二上·列傳第一百四十七上》、《南诏編年史稿》(雲南人民出版社,趙鴻昌輯著,1994年6月第1版)96—10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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