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客從山來
清晨,遠方出現瑰麗朝霞,随風而來得便是夾雜着花香的清新空氣。陽光透過淡薄霧氣,溫柔照耀萬物,別有一絲賞心悅目的感覺。輕霧纏綿院中花樹,似在盡情嬉戲,而樹下的人喝着茶,無聲靜語。
酒醒的蘭賦辭覺得這樣的人身在紅塵,心卻是飄得天涯海角,永遠觸碰不得的感覺。
“真想看看你被人糾纏至死的模樣,到時一定非常好看。”宿醉的結果就是頭痛以及…暈。搖着羽扇的蘭賦辭盡可能的維持着自己不搖晃,快步走到石桌旁,拿起茶水就喝了個一幹二淨。接着還來了句:“嫌我髒?那我還回來。”原來他拿着的茶杯是望扶疏的,見自己拿錯了杯子,就要當着他的面将水吐回來。
望扶疏無奈,擺手安撫:“醉了就這個樣子,蠻橫不講理似得。吶,吃些酥餅吧,一會飯就好。恩,這個給你,是去是留自己斟酌。”
蘭賦辭搖着扇子的手停頓了下來,臉上有些詫異,接過那在熟悉不過的紙片——十二章紋。“你......什麽意思?”
望扶疏将裝着酥餅的盤子推向呆愣的蘭賦辭身旁,緩慢說道:“那是路公子留下的,他說給我了。路公子怕麻煩,且他不會武,他家雖是天下第一的正義山莊,但他們正義的是經商。這也算了,就算想留着玩,也要為家人和自己着想。他說了自己的志向是平生交友遍天下,而不是被人追殺滿天下。”望着直直瞅着紙片的蘭賦辭,望扶疏紅眸略有微動:“我知你一直在尋找十二章紋,故将此送你。若他日尋得答案,望你仍保持初心,不改初衷。”
蘭賦辭回過神來,就聽見望扶疏又開啓了老和尚念叨模式,抹了把臉道:“停停停!世外高人的你就不要這麽多話了,跟老和尚似的,聽得我都要哭了。我是來養傷的,不是來出家的,你不是大夫嗎,不知道病人需要的是靜養休息嗎?”講到一半見望扶疏一直看着自己,有些發蒙。愣了半會,結果對方開口道:“彼此彼此。”反彈說蘭賦辭也開始了念叨模式。
蘭賦辭也反映過來,把自己也罵進去了,一時老臉上也挂不住,趕緊轉移話題:“話說飲情去哪兒了?”別又是遠走天涯了吧。望扶疏像是知道他心裏所想,微微點頭。蘭賦辭無語搖頭,拿起酥餅吃了起來。視線略過手中的十二章紋,暗自挑眉,想看又沒有動作。
“看吧,反正我已經先破壞了。”率先破壞規矩的望扶疏開口,喝着茶微微歪頭。觀望着手腳麻利的蘭賦辭将随身攜帶的十二章紋和手中的紙片相對比。正面是《芍藥少情》的秘籍,但少的頁數很多看不太明白,而反過來的後面則是繪畫着什麽,只能看出一張繪着四分之一的臉,鼻子和嘴,另一張則是右耳朵,看樣子這後面的人被分成了十二份啊,其中的秘密也不少呢。
望扶疏輕嘆一聲,看着蘭賦辭将十二章紋收起。自己倒了一杯茶,就着酥餅吃了起來,風流俊雅,也是不拘小節。
鮮花滿樹,雲煙霧隐,蒼松古翠綿密相纏,陰涼幽暗,清靜安然。排排竹林,朵朵花雨,紅霞瑰麗,一株一簇,玉蝶化舞。
蘭賦辭拍了拍手,有些疑惑地問道:“你怎麽不上我?”突來的一句,讓一旁正在看書的望扶疏怔住。暖風吹拂,似要吹散這半分尴尬。
望扶疏放下書,絕美的臉上少了幾分仙氣多了幾分妍邪,紅眸銀發更甚:“我想上你,你卻不願意給,不然我又何苦為你禁欲如此,真是太久,太久了......”說的露骨大膽,期間他的雙手還拍了拍自己的雙腿,示意讓蘭賦辭自己坐上來。那姿态,妖嬈性感的迷死個人,偏偏還是個世外高人做出如此動作。那容顏,淡雅安寧,卻別有一股誘人高傲的無人可賞,将所有風華收于白紗下,僅留萬物生死,來回反複。當然,若是不知道這兩人事先在談些什麽,很容易将望扶疏拍腿的行為看成是累了,在捶腿。畢竟,人家是個世外高人,又腿腳不好。如此絕世男子,卻說是為了他将自己收藏于無人可留獨賞萬花的高處,怎能不叫人心動,尤其是風流無限的蘭賦辭。
蘭賦辭一步一步的走向花樹下的望扶疏,明明很短的道路,走起來卻是長的不能再長的天涯。距離越來越近,近到都可以聞見來自對方身上的淡淡香味;近到都可以看清那雙紅眸是如此耀眼,清澈無波的好像孩童的天真話語;近到對方的銀灰色一縷一縷的長發,随風而起随風而落時,他清淺的呼吸聲自己都可以聽得一清二楚;近到自己都可以觸摸到他的臉龐時,卻被對方側頭拒絕,緩慢而堅定的從身邊離開。
“開玩笑的,辭兒怎可如此當真,見你緩緩走來,可吓到我了。而且,你我互開的玩笑已了,記得下次要開的适當啊。風流歸風流,含笑水流長。”身後的聲音平淡冷靜,仿佛在說今天天氣很适合出行般的雲淡風輕。蘭賦辭挑眉,忽然覺得今天的天氣不好,連今天的太陽都特別的刺眼,就如望扶疏頭上那金黃的飾品。
堯山位處于陵嶼和戮天宮還有一個月的路程,不過也夠多了。此次他只是為了十二章紋,如今就算要去戮天宮,也要等十二章紋全部收集起來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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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堯山街道,感受着風景秀麗,人煙來往,比起永榭小居真的多了許多的人間紅塵味。蘭賦辭拍着羽扇,在人群中東張西望,對身後的某人視之無物。白紗紫袍清披,流蘇淡華風然,銀發紅眸紅痕雍容淡雅,金飾面紗,悠然蕩漾,鎖之血鏈,芊芊玉指雕古輪椅,身如仙,宛如天人,風雅姬容。
此人正是許久不曾下山的高人中的仙人——望扶疏。還是附帶着面紗版的。
在人群中出衆,在衆人眼中神秘,在萬物口中猜測。望扶疏滑着輪椅跟在蘭賦辭身後,他去哪兒自己就去哪兒。眼前的青蔥翠綠,一會上前買了個糖人,一會又去賣傘的小攤上左翻右看,時不時的還給乞丐幾個銅板。俊美的臉上在逆光下,少了如斯風流,多了很少看見的純真笑容。認識他這麽久,望扶疏一直都知曉蘭賦辭在尋找着十二章紋,确切的說應該是十二章紋背面那繪畫着的人物。不知他是不是與那人有什麽關系,但自己能幫的,都會減少他的行動。畢竟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嘛。更何況是比他存在世間許久的自己,比起初顧茅廬的蘭賦辭,自己有經驗多了。可惜的是,許久未下山,如今的紅塵輾轉成了什麽樣子,自己都忘記了。索性,這次下山,天涯蒼茫,随波而走吧。
走在前方的蘭賦辭根本不知道望扶疏的想法,見到客棧就進了屋,渾然不覺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麽東西。望扶疏看着他置氣,無奈搖頭。招來店小二和其他幾個幫工,擡自己進去,并給了他們工錢。
一旁久候的蘭賦辭吃得開心,笑嘻嘻地跟他打招呼:“喲,扶疏好久不把你的面紗帶出門了,別說還真有一番風情。你說你要是摘下面紗,會不會有人要為你發瘋啊。”夾着菜的蘭賦辭笑的有些痞,但也很好看。望扶疏坐于一側,微微搖頭:“那又如何。不過人皮肉囊,百年死後仍是白骨黃土,無人惦念。不堪記不堪提。”說的冷靜,平淡。
蘭賦辭打了個冷顫,睫毛輕微抖動,瞪着葡萄般的眼睛如粼波動:“服你,真會挑時機說話。”望扶疏朗然一笑,掀起面紗喝着茶。吃着菜,喝着酒,蘭賦辭怎麽都忘不了望扶疏要随自己下山時的詫異。用望扶疏的話來說,許久未下山,此行去走走,看看人間造化。用他蘭賦辭的話來說,就兩個字——神棍,再加兩個字那就是神秘,反正都可以用。一起下山就一起下山吧,反正不同路,可是現在一路跟到客棧是什麽意思。望扶疏目光無辜道:“我只是來客棧喝杯茶水,不行嗎?辭兒,你太敏感了,放寬心......”老和尚念叨經開啓。所以蘭賦辭不只一次認為一定還是太久無人說話,讓他養成了如此快言快語。
風正清,雲正卷。和蘭賦辭兩個人安靜不同的另一半卻是非常熱鬧。
“聽說了沒,花雨樓的老板最近發相親貼了,好像是為自家女兒花香雨招相公。你們都收到帖子了沒?”一人翻着白眼,“有病?你家相親是發帖子的嗎?那叫相親告示,明天就正式招人了。那招人的條件只有三個:正直可靠,誠實守信;确定是孤身一人無家室,若是父母健在,也不要緊;必須是真心愛自己的女兒。說實話,這三天并不過分,可說是最基本的了。就盼着明天的相親大會有些看頭。”
“可不是嗎,花雨樓雖是風花雪月之地,但不代表其地方的不幹淨。我聽說啊,花香雨是個文武雙全,樣樣精通的可人兒,哪怕自己的父親是幹那活的,開着風煙樓宇,也沒有沾到半分沉淪之像啊。跟之前的歌姬上官白歌有的一拼啊......”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一旁的某人在聽到“上官白歌”四個字時,停止了手中的一切事物。低垂着雙目不知在想些什麽。沉默一會後,開口道:“有相親大會?我要去風流...咳,圍觀圍觀。”蘭賦辭輕咳一聲,舉雙手雙腳贊成。可惜的是,沒人附和。
望扶疏像是什麽都沒有聽到,安靜的吃着飯,紅眸中一處淡然。蘭賦辭手執羽扇挑起望扶疏的下巴,語氣痞痞道:“你是高人,不存紅塵翩然;你是天人,風姿隽雅淡漠萬物。可你現在身處紅塵,多少表現點煩人的情感行不,像個行屍走肉。唉,我怎麽悔遇見你這麽極品...風華絕代而又漠視蒼天的高人呢?!運氣太背了。”望扶疏點頭,平靜的好似被調侃的不是自己一樣,道:“得好友如此贊美,扶疏榮幸之至。一川風流,入眼皆是黃沙塵土,千古功名,情深終得人相伴。好友也是生死相恨之人啊。”就是這幅模樣,蘭賦辭不只一次在內心暗說——神棍啊!!!
被将了一軍的蘭賦辭,收拾好心情瞟了一眼陸續進入客棧的江湖人物,帥氣的打開扇子,誠意接受了來自對方的美揚。“後悔了嗎?”挑眉勾唇道:“後悔?後悔什麽,後悔已來不及,浪費時間而已。”人生很短,後悔又有何用。唯有把握眼前才是正道啊。可眼前又有什麽是可以把握在意的?
望扶疏看着杯中酒,映出自己倒影:“許久未下山,紅塵俗事早已忘了,此一去□□,待慢慢看盡吧。”話音一頓,又緩緩開啓:“相親大會你也要覓個如意郎君?怎麽不去纏着你的容哥哥了,鬧別扭?”蘭賦辭故作驚訝:“你居然會八卦?真是真人不可貌相。怎麽的,高人好友也動了凡心,想随我一去相親大會?我是沒有異議的。說實在的,我也蠻想看看能讓我這高如天人的谪仙怦然心動的人是誰。好友,你一定要一起去啊。”話語中除了要看戲的激動,還有拉人看相親的八卦。
望扶疏看着對方期待的雙眼,點頭同意。
蘭賦辭唰的一聲合上了扇子,正在以勝利者的姿态喝着酒時,眼角忽然瞟到了一抹熟悉的白,猛地大喊道:“謝大俠,你怎麽來這兒了?”那抹白正是半月未見的謝峋和劍者。看着越來越近的劍者,蘭賦辭明顯地察覺到對方的冷然和警示。故連忙轉移話題,将望扶疏推上烽火臺:“謝大俠,這是我的好友,望......”卻被謝峋和的一句話震得羽扇差點落地。
他說,容瑾之,出事了。
就此一句話,卻叫他渾身發抖,剎那間連呼吸都忘卻了。他不知道當時自己是如何回過神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問出容瑾之出了什麽事?更不知道在謝峋和說出容瑾之出事了六個字時,望扶疏面紗下輕輕呼出一口氣,不知何故。他只知道,想過很多次的重逢,再次相見時,仍是青梅竹馬。卻沒有想過分別相見後,心涼如斯。那時他就在想,若是從未相逢,是不是一切都不會發生,可相逢了,該發生的,不該發生的都在預定的軌道上出現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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