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舅舅（三十六）

金屬制的铠甲因年代久遠而顏色昏暗，卻剛好搭配古樸猙獰的造型。頭盔上帶着牛角一般的裝飾，護胸甲上刻着兇惡的獸面，似是猛虎又多出許多髯須。

“這是狻猊，如今凡間已經不多見了。”看出來孫悟空對胸前的獸首感興趣，重黎便主動介紹道。

“嘿嘿，這套盔甲倒是不錯，也不知道是誰的物件。”上面靈氣沛然，一看便知是寶貝，只是盔甲做得極為厚重，似乎主人十分高大。

“清和宮的東西，主人自然是我。”重黎想也不想的接着，“這還是即将上天的時候才做的，我也沒怎麽穿過。”

“你？上神就別拿我開玩笑了，這盔甲和你的身量可合不上。”孫悟空一遍笑一遍擺手，重黎的身形雖然比他高些，但是還沒到盔甲的體量，身形又偏瘦，怎麽看也撐不起這套铠甲。

“這是我下凡以前的盔甲，比對着我前世的身體做的，現在換了一副模樣，自然是不配。”重黎不以為意，他在天庭極少走動，也不怎麽見人，換了身體就是換了，在凡間幾十年用現在的身體習慣了，回到天庭自然也就懶得再換 。

“前世的身體？”太子長琴方才走進來，看着兩個人圍着铠甲說話，狻猊他是認得的，但是說到重黎的前世，他實在是沒什麽印象，重黎與自己父親同輩，兩人征戰沙場的他還在榣山，等到太古大神登臨九天，眼前人便極少露面了，所以對于重黎前世的容貌，他也有些好奇。

“怎麽，你們想看麽？”重黎笑笑，跟這只猴子說話說得開心，竟然把長琴的胃口也給勾起來了。

“是啊，你能變化？”

“自然。”連孫猴子都能七十二變，他一個堂堂的太古大神連身形都變幻不了豈不是虛度光陰，只是學習變化的時候不過當做把戲，之後也極少用到，如今被二人一說，便重新拿了起來。

一展衣袖，自腳下生出一股青色煙霧，随着煙霧上升身體瞬時拔高了一截，等煙霧散去已經變成了膀大腰圓的赤面大漢，原先的衣服被撐開了挂在身上。重黎一伸手扯掉外衫把盔甲拿了過來往身上穿，一旁的兩人吃了一驚只站在旁邊看着。

原本的細白的少年眼看着變成個紅臉壯漢，瞬間十幾歲的模樣變成了三十多歲，纖瘦的身體也裹了一層厚實的肌肉，清秀的臉變成了挂滿橫肉的方臉，要不是孫悟空變化見的多，只以為是變成了一個不相幹的人。

這前世今生，未免也差的太多了吧！別說臉，身材氣質都完全不一樣！不過變成了這幅模樣到和天庭的巨靈神有些像，穿上了那副盔甲更是威風凜凜，虎虎生風。

“怎麽樣啊？鬥戰勝佛？”尾音上揚，換了戰袍重黎只覺得似乎回到了千萬年前，自己還在揮刀飲血的時候，真想拿着兵器暢快淋漓的和眼前的猴王打一架。

“嘿嘿，不錯不錯！”雖然之前的模樣更像個人，但是孫悟空對于重黎像不像個人沒什麽興趣，只是覺得變成現在這樣才像是增天邛地分割陰陽的大神，這個樣子才會有那種催崩之态。“果然，上古大神還的是這幅模樣！”

“哈哈，這倒是真，祝融共工乃至豐隆飛廉他們，都生成這樣，倒是後來天庭文官多了起來，才一個個弱質纖纖 。”對于身形，他是不怎麽在意，但是掄起親疏，自然是當年一起打天下的兄弟們更能入他的眼睛。

“可惜啊，俺老孫還是頭一次看你穿這身衣服了。”再早些年，他要還是當年心高氣盛的時候，非要跟他較量一下不可！

重黎看着興高采烈的孫悟空再看看低頭不語的太子長琴，淡淡一笑，“便是鬥戰勝佛如今也不怎麽出來了。”

三界既定，他們這些人都該安穩下來才是，如果真到了他還需要披挂上陣，恐怕天地早就亂了。孫悟空深知重黎此話意在他已是佛道中人，不可輕易出手

，也點頭附和道，“是啊，這閑得太久俺老孫骨頭都酥了……”

猴子天生好動，現在他空有一只金箍棒，卻無用武之地，“等楊戬回來，俺老孫非要再跟他打上一架。”

“嗯……”重黎一沉思，這也是個閑不住的主，好像天界時不時會來一個不打架渾身不舒服的客人，想起來當年魔尊還是時常到天庭和飛蓬打一架，不過後來兩個人打到草木園直接折斷自己的白梅樹，把他氣得直接出手，後來飛蓬被玉帝罰了也就安靜了。

“上神，你在想什麽？”猴子看出清和宮主人在出神，便自覺問了出來。

“沒什麽，只是看到大聖，想起來一些故人。”

“哦？”難道又是什麽上古大神？

“是以前一些每天都要打架的妖魔。”重黎看着孫悟空，和魔尊還有早年的妖魔體格都沒法比，偏偏鬧出來的亂子比他們都大，朝堂也是空了，這些年來動不動就有人打上天庭，玉帝放之任之未免太随意了些，這樣下去天庭威嚴何在？

“那他們現在呢？”孫悟空金色的眼眸一轉，既然重黎把那些人跟他相提并論，也應該很能打才是，自己可是成佛了正覺得無聊，那些人又是怎麽打發時間的？

“送回魔界了，死了，還有一個好鬥的神仙被關起來了。”寥寥數語，一時間将往年的舊事概括。當年女娲都能殺黑龍，其餘的神仙無論是何職位，皆是能征善戰，動手便是天搖地動，而後伏羲女娲顧念萬物成長不易，帶他們上了九天嚴禁私鬥。

“死了？被關起來了？”孫悟空一下子就想到了五行山下的五百年，天庭狠起來也是可怕，又想到自己的兩個師弟，一個是貶下凡間投了個豬胎，一個流放至流沙河，受飛劍穿心之苦，還有小白龍，本事龍子，卻變作馬兒馱着唐僧肉體凡胎走了十萬八千裏。

這天庭罰起來，也必然教你生不如死，想到這裏猴子頓時安分了不少，他再狂，也不至于再去找如來的麻煩，也就不會找玉帝的麻煩。

“大聖可是想起來了什麽？”重黎笑呵呵的補刀，幾千年了，難得有一個打上了淩霄寶殿的，好久沒這麽熱鬧過了。

“沒，呵呵，沒什麽。”孫悟空伸手就像撓腮，這是猴子習性，一伸手才想起來現在自己已經是化成了人形，身上沒有猴毛，自然也就無需撓。

“看到大聖，真是叫人想起許多舊事。”這幅盔甲他都忘了，今日帶着猴子賞玩，被指到倉庫時自己才想起來，想當年他也曾征戰四方，手執銳器殺伐屠戮，直到魔界十元老聯手另辟魔界，伏羲大神便打算帶着他們登臨九天。“大聖還要去別處看看麽？”

“不用了，你這裏太大了，看着也沒什麽新意。”孫悟空在天庭帶的時間也不少，做齊天大聖時，左右無事，天天在外巡游，天庭的神仙都結交了個遍，宮殿也都看過。清和宮中規中矩，在一衆宮殿中實數一般，只是這個主人有些特俗。

“是啊，我這宮殿，幾千年沒動過了，我還是喜歡草木園。”平日裏除了清和宮有司，還真沒什麽人氣。又道，“大聖這趟來，莫不是有什麽急事？”

“沒有，我就是來告訴你一聲，沉香的四姨母，東海的四公主已經出來和沉香解釋了，我可不管他了。”若不是小龍勸說和豬八戒在哪裏糾纏，他才沒興趣教一個作亂的熊孩子。

“自然，有勞大聖多日來照料。”要不是玉帝所托，他也懶得管，沉香年紀太小，又懵懂無知，偏又兒女情長，這樣的孩子眼界太小，若不是二郎神一步步緊逼，他恐怕早就放棄了。“大聖，若是無事，不妨随我去凡間游賞如何？”

果然比起這些雜事，還是游玩來的随意，難怪東華帝君一出去就不願意回來了。

“不了，小龍還在等我，大神想玩，不是還有長琴仙人麽？”兩個人膩在一起，天生地下也不知道哪裏沒去過，自己取經路上都遇着兩回。

“也好，長琴，我們下凡去吧。”重黎這時候才發現長琴自他變身一來一言未發，臉色也不大好看。

“你打算就這麽下去？”長琴終于開口，雖然他不是以貌取人之徒，但是日日夜夜耳鬓厮磨的人忽然完全換了個樣子，他還是不大習慣。特別是一想到懷裏要抱着這麽個人……更是哪裏都覺得別扭。

重黎低頭一看，自己一身盔甲還在，光顧着說話忘記換回去了，看到長琴三分疏離三分驚恐餘下四分全是別扭，也就知道他接受不了自己前世的模樣，早知道應該投胎的時候多加挑選，選個和前世差不多的樣子。只是當時下去也是一時意氣，沒想到走到如今血脈交融的一步，自嘲一笑，還是解除了變身。

這下頭盔腰甲全都往下滑，重黎扶住頭盔才露出眼睛，好在長琴過來幫忙，又将一套厚實的铠甲挂了回去。

猴子看了兩人許久，還是忍不住問道，“你讓我喂給沉香的丹藥，真的沒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這幾天趕作業趕得天昏地暗，放佛回到了學生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