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黎明
鮮血從怪物的胸口噴湧而出,染紅了他身穿的淺色和服。空音突然感覺手臂一緊,回頭就看見千鶴正緊緊地抓住她的手臂,臉色似乎很不好。
事實上,空音的膽子并不比千鶴大多少,只不過她習慣性地在每時每刻都擺出沒什麽區別的表情。但眼睛往往是不會說謊的,往後一瞥的時候,空音分明就清楚地從千鶴的瞳孔中看見自己恐懼的雙眼。
怪物在她們眼前倒下,行兇者淡然地甩掉刀刃上的鮮血後收回刀鞘。
“啊呀啊呀,本來還打算一個人解決的。”另一個聲音從右側傳來,有着淺棕色短發的男性緩緩走出陰影,“一君也就只有在這種時候幹活才麻利點。”
似乎是注意到了她們,男子轉過頭沖空音微微笑了一下。
微笑的弧度明明與父親和千鶴都如出一轍,但是空音卻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我只不過在完成我的任務而已。”最先出場的紫發男子并沒有往這邊多看,從一開始就背對着她們。
空音感到千鶴抓住她的手又緊了緊。
“喂,聽好,不準逃跑。”這是第三個聲音,與前兩個都不同,似乎更加深沉也更具威嚴,“敢背對我們的話,就立刻斬殺。”
怎麽可能……不跑啊!
這種時候明明是這樣想的,甚至頭腦都清晰得吓人,這念頭也不斷被放大——可是身體卻該死的不聽使喚,雙腿死死定住在地上,連半分都不移動。
又不是第一次被泛着銀光的刀刃指着額頭,但是這次空音卻害怕的不同尋常。
……
再次恢複意識的時候,依舊是和式房屋的天花板和明媚的陽光,空音習慣性地伸出手去阻擋,卻發現雙臂被死死地用麻繩捆在背後,不僅是雙臂,連雙腿和嘴巴都被綁住了。
剛剛清醒還有些迷糊的的空音費力地轉過身,發現千鶴正躺在自己身邊,顯然是已經醒了有一會兒了,她身上被捆得也與自己差不多。
對了,昨天晚上,确實是發生了什麽大事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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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看她們這架勢,這是被綁架了?
想要開口詢問一些情況無奈嘴巴被堵住,空音只得皺了皺眉,左右晃了晃胳膊,試圖找個稍稍舒服一點的姿勢。
沒過一會兒,門被拉開,門外站着一位梳着武士發髻的中年男子。
“你們醒了嗎?”男子溫和地詢問了一句,空音看到千鶴輕輕點了點頭。
“真是抱歉啊,要這麽綁着你們。”說罷,男子掀開被子,幫兩人松了綁,“總司那家夥,被綁成這樣很難受吧?好了,嘴裏的東西也可以拿出來了。”
千鶴剛一解開束縛,便着急地詢問着此時的情況。
空音不着痕跡地往千鶴身後退了兩步,擡眼打量起周圍的環境——似乎與普通的日式住宅沒有分別,眼前的人也感覺不到絲毫惡意。
“啊,我叫做井上源三郎。”男子有些抱歉地笑了笑,掏出兩條麻繩,“不好意思,可以跟我來一下嗎?”
這個人,大概不是壞人。她突然地就這麽想了,因為真正的壞人是不會對她們說“不好意思”的。
空音愣神的瞬間,井上先生已經把繩子纏繞在了她們的手腕上,并領着兩人走出了房間。
沿着走廊緩緩前行,院子裏枯樹的枝杈已被覆滿了積雪,偶爾會有承受不住其重量的樹枝輕輕一抖,雪便順着樹枝的方向落到地上,與地上的潔白融為一體。
昨天晚上,空音确實看見了,紛紛的雪花中,飄動的黑色長發和泛着冷光的刀刃。
一想起那個人的眼神,她就覺得冷汗又冒出來了。
跟随着那位姓井上的先生一直到了走廊另一頭的房間才停下,拉開門之後,兩個人清楚地看見了屋內坐着的幾人——其中當然也包括昨晚見到的三人,只不過那時空音除了被刀刃指着和關于那黑發的記憶之外,其餘的都模糊不清。
——對了,還有那個銀發紅眼的,叫嚷着“鮮血”的怪物。
現在冷靜下來好好想想,空音總覺得那種東西似曾相識,卻再怎麽也挖掘不出其它的印象。
“昨晚睡得還好嗎?”屋內坐着的棕發男子首先開口,随後彎起眼角笑了笑,指着自己的臉頰,“看起來不錯哦,臉上還有榻榻米的痕跡呢。”
空音自然是不在意什麽榻榻米的痕跡,而且她從來都不認為自己的睡相已經差到會把榻榻米的痕跡留在臉上。
“诶!”但千鶴的情況就完全不同了,她聽後立馬緊張地捂住臉頰,滿臉通紅地轉過頭用詢問的目光看着空音。
什麽嘛,根本就沒有什麽榻榻米的痕跡……
剛想開口否認,就聽見坐在對面的紫發男子開口:“別再開這種玩笑了,總司,她當真了。”随後又轉過頭認真地看着千鶴,“你臉上沒有榻榻米的痕跡。”
“好過分啊,一君,明明可以不揭穿我的。”
“抱歉啊,請不要介意,好了,關上門後坐下吧。”這次開口的是坐在主座旁邊的惟一戴着眼睛的男性,從表情來看,應該是個溫和有禮的人——至少表面上應該是這樣。
但是,空音果然還是不擅長對付這種人多的場合。不誇張地說,這是空音直到現在一次性見過的人最多的時候了。
從小時候就不擅長與人交往的她,實在是不知道如何面對像現在這般情況,因此,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大概也就只有沉默了。
之後他們間的談話空音都沒怎麽聽進去,唯一清楚的大概就是那邊坐着的三個人不知道因為什麽而忽然吵起來了因而讓她覺得很吵。
空音低着頭,努力用劉海遮擋住自己皺起的眉頭,這時,她忽然感覺到千鶴用胳膊輕輕碰了碰自己:“吶,空音!”
“嗯?”
擡起頭的時候,千鶴正滿臉無奈地對她眨了眨眼。
“另一個也很瘦小嘛,不過,為什麽你都不說話呢?”聲音來自于較遠處的梳着棕色馬尾的男子,看起來比在座的其他人都要年輕。
有什麽需要說的嗎?空音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重新低下頭,不着痕跡地伸手抓了抓千鶴的袖口。
她突然地開口的話,說不定會吐出什麽不好聽的字眼。
“啊,那個,我妹妹她不太擅長說話……诶,總之就是……嘛……”那邊千鶴開始慌張地擺着手,語無倫次地解釋着。
給姐姐帶來麻煩了嗎……?
“不過,你什麽都不說真的好嗎?”一開始的棕發男子再次用有着些許翹音的語氣開口,“我們可是在讨論關于你們的處罰哦,會被殺掉哦。”
被殺……掉?“誰會被殺掉?”空音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幾個音,在意識到對方說了些什麽之後猛地擡起頭,直視着他碧色的雙眼。
“嗯~?”而對方只是不明所以地眯起眼笑了笑,發出了一個沒有意義的象聲詞之後便不做任何回應了。
“喂,空音……”
“不可以。”空音打斷了千鶴試圖阻止自己的話,同時更加用力地攥住了自己姐姐的和服袖口。
“不可以殺掉……”
“不可以殺掉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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