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陰雲

“就是這樣。”空音拉住千鶴的手，轉過身把門拉開，“對不起，父親。”

門被拉開，站在屋外的綱道有些不甘地看了一眼空音：“空音，連你也……”

“我考慮過了。”沒有在意因為綱道的突然出現而流露出驚訝神色的千鶴，空音默默收緊了雙拳，“這是我考慮得出的結論，請您理解。”

她并不想做出與父親為敵的事情，但前提是那與千鶴所想的不沖突。

“空音……”千鶴上前一步，剛想開口說些什麽，卻被突然插入的聲音打斷了。

空音一震，拉緊了千鶴的手，在綱道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猛地從他身側跑出房間，剛一轉過身，就看見提着刀的平助正往她們這邊跑過來。

“千鶴！咦？空音？為什麽你會在……”沒等平助驚訝地說出“這裏”兩個字，空音已經以最快的速度拉過他的手，往走廊盡頭奔去。

“喂，空音，等等啊……”

跑了沒多遠的距離，空音開始感覺到體力在大量地流失，原本是她扯着千鶴和平助兩個人，現在也逐漸被身後的兩人給超過去了。

但是，很快，他們就沒有再繼續前進了，因為密密麻麻的羅剎隊伍擋在了他們身前。

空音皺了皺眉。平助大概是為了救千鶴而過來的，既然過來了，她不相信綱道會輕易地放過他們，并不是不相信平助，只不過要平助一邊保護她和千鶴一邊去戰鬥之類的，就算平助再厲害也絕對不可以，所以這時候還是走為上策。

眼看前面這條路是行不通了，空音轉過身——玄關不行的話就從後門出去。

本來是想着身後應該只有綱道一個人，比起一隊伍的話總該輕松許多，但是這個想法在空音看見急急追出來的綱道身後那數十個羅剎之後立刻不見了。

空音不禁抽了抽嘴角，為什麽那家夥的動作不能再慢一點呢？！

眼看着那群羅剎有一哄而上的勢頭，空音以迅雷之勢拉開右側的門，拉着那兩人沖了進去，然後飛快地轉身再次把門關嚴。

她就不信他們非得被困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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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很多時候，并不是你信不信就能解決問題的，被逼入絕境，就是說的他們現在的狀況。

一扇紙門而已，這種連火都承受不住的東西怎麽可能擋住外面虎視眈眈的怪物們？

“空音！”

空音一把抓住千鶴的胳膊，用上她最大的力氣把千鶴往旁邊扯了過去，但是其反作用力使得她們兩個人一同跌倒了地上。

下一秒，紙門被硬生生地劈成兩半，刀刃一直砸到榻榻米上，原本她們站立的位置被深深地砍出了一道痕跡。

做出這一切的羅剎帶着嗜血的笑容舔了舔嘴角，卻立刻被平助的刀貫穿了心髒。

“沒事吧，空音？”揮刀又砍殺了一個羅剎，平助擋在她們兩人身前，擔心地問了一句，卻并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

“……嗯。”一想到若是她的動作晚了一秒，她和千鶴的下場就會跟那扇門一樣悲慘，空音心有餘悸地咽了咽口水。

不過，她是沒什麽事，除了被磕到的後腦勺還有點疼，但是千鶴看起來不怎好。

似乎并沒有被砍傷，但是不知道是出了什麽問題，千鶴趴在空音的胸前，雙手緊緊地揪着她的和服。

側過頭險險避開飛來的長刀，空音往門口處看了一眼，頓時倒吸了一口氣。

這樣不行，平助他這樣，還是太勉強了……他會死的，不，再這麽下去，他們都會死的。

空音咬了咬牙，目光移到千鶴腰間挂着的小太刀。

她的刀在上次的時候被弄斷了，不過還好那不是多重要的東西，姐姐帶着的這把，據說是雪村家代代相傳的東西，那樣的話，不會那麽容易斷掉吧？

正當空音伸長了手去拿千鶴腰上的刀，背後傳來的破空之聲差點沒讓她被口水嗆到。

太可惡了，羅剎這種東西通通都趕緊地遠離她吧！無論看過多少次，空音始終無法對這種沒有理智只知道砍殺的怪物們産生任何好感。

眼看刀刃就要劈上千鶴的肩膀，空音眼疾手快地抽出她腰間的小太刀，背過身去以最大的力氣擋住了刀刃。

不過，空音口中最大的力氣究竟是多少，她或者是任何人心裏都清楚得很。

所幸刀的質量很好，并沒有輕易地就折斷，但是羅剎的力道完完全全地壓過了空音。刀刃從正面死死地壓迫着她，在這種情況下，她也完全想不到任何逃脫的方法。

平助那邊還很危險，她又不能丢下千鶴不管，而且先不說這些，她自己的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有的時候，人不走運的時候喝涼水都能塞牙縫，那麽反過來說，如果喝涼水時沒有塞到牙縫，它也算得上是走運。

空音這回總算是體會到了一次所謂的死裏逃生。

就在殺人兇器從後刺入眼前羅剎的胸膛的時候，空音盯着那露出的一小節尖銳的刀刃發愣了兩秒，然後顧不得抹掉飛濺到臉頰上的鮮血，手中的小太刀“咣當”一聲掉落在地，緊接着她腿一軟，喘着氣坐到了地上。

以前從書裏看到過這樣的情節，男主角寡不敵衆的時候，有一個人來拯救他，随後男主頓時又充滿力量奮力殺敵之類的。空音不否認，她嘲笑過寫出這樣故事的作者。

但是，真的，這種事情是會發生的。而且，就好像那個站在千鶴和她身前的人似乎永遠緊皺的眉頭一般真實。

“土方……先生。”千鶴看起來高興得快要哭了。

空音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怎麽開啓話題。

“你，回去之後給我好好解釋。”土方往空音這邊看了一眼，然後迅速地轉過身，揮刀斬殺了一個撲過來的羅剎，“你沒有好好待在江戶的理由，還有出現在這裏的理由。”

“……是。”沒有聽到意料之中的責備或是什麽，空音受寵若驚地點了點頭。

太好了，土方先生一來，千鶴也沒有一點害怕的樣子了。

空音拉着千鶴往角落裏跑去，在一個盡量不會妨礙他們戰鬥的地方站住。然而不巧的是，綱道也正往這邊走來。

“千鶴……”綱道皺緊了眉頭，欲言又止地看着擋在空音身前的千鶴。

他似乎是明白無論怎樣空音都不會站到他這一邊了，唯有勸說了千鶴才有挽回的可能。

房間外又突然插入了一個聲音，憑着記憶，空音認為大概是山南先生也加入了戰局。這樣一來，這場戰鬥的天平開始逐漸往他們這邊傾斜了。

綱道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的處境變得異常得尴尬。

空音把剛剛拿出的小太刀還給千鶴，視線不經意間地掠過門口的戰場。

她的心髒差點被吓得跳出胸口。羅剎伸長了手臂，高舉着的日本刀突然間斬下，劈落的時候将會不偏不倚地砍上平助的肩膀。

而背對着羅剎的平助完全沒有發覺身後的危險。

已經來不及提醒一下平助，空音毫不猶豫地邁開大步往平助身邊奔去。

剛邁出兩步，空音從餘光中看到，三個羅剎全部手握着刀瘋掉了一般地奔向千鶴。

腳步頓了一下，空音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時間依然在流逝，兩旁的羅剎的動作如同重合了一般在她的眼前閃過。

啊啊，說的也是，有人活下來的話，就必須要有人死去。

空音只不過是希望他們兩個都活下來，而已。

耳邊又傳來了不尋常的響聲，循着那聲音望去，空音的腳步動了動，然後猛然朝一個方向跑去。

對不起。但是，她再這樣猶豫下去的話，就一個人也救不了了。

窗外的天空陰了起來，雨點大概不久後就會滴落大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