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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時宛微張着嘴,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男人說問三個問題,實際他只問了兩個。
最後一個是他的結論。
他們認識?
蘇時宛腦子裏有且能想到的只有這個。
但想想又不大可能,她身邊的朋友性格大咧咧,十分好相處,至于其他認識的男藝人,更是屈指可數,大多還是節目上碰到的老前輩,和對面男人的音色截然不同。
他是年輕張揚的,這點蘇時宛可以肯定。
男人猜對後,長腿一伸,這次精準地避開了她,氣定神閑地悠悠道,“你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蘇時宛自認是個勝負欲挺強的人,但此刻,她的勝負欲無處安放,因為再讓她多問十個問題,她也猜不出對方是誰。
所以她問:“有懲罰嗎?”猜不到的話。
對面沉默兩秒,怕是沒想到她這麽快就有了放棄的打算,“有吧。”男人嘶了口氣,“我想想。”
還在商讨新方案的工作人員:“……”
嘿,這倆還自己玩起來了嘿?
時間分秒過去,男人說的懲罰是——在今天結束錄制之前,蘇時宛都不能看他。
言下之意,蘇時宛得閉上眼跟他錄制接下來的流程。
說實話,她在詢問的當下,以為他會說算了,畢竟第一次見,總是會相對客氣。
但他提了也無妨。
“開燈了?”皮座摩擦出聲,下一秒,男人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漫不經心的,好像很困,帶了點倦意。
“嗯。”蘇時宛點頭,将眼睛閉上。
開關啪嗒一聲,黑色燈罩裏,漾出了亮白的光。
黑夜變白天,包廂裏靜悄悄的,視覺重新回來,看什麽都像是嶄新,未拆封的樣子。
江時然抱臂倚着牆,脖頸左右兩下,活動活動。
眼睫低垂,他微擡起下巴,一眼看到了卡座裏的人。
女生黑長直到肩,穿着白色打底衫,下面一條過膝百褶裙,搭配馬丁靴,怕冷還是怎麽的,捂得嚴嚴實實。
也就是兩腳活動時,才隐約露出裙擺下的一小截腿肚,纖細皙白。
沒聽見落座的摩擦聲,蘇時宛端着上課的姿勢,臉微微朝向剛才的發聲源,“你還在嗎?”
“在。”
聲音磁沉,由遠及近。
蘇時宛能感覺到他走了過來,但沒坐下,應該就站在靠近她的某個地方,盡管閉着眼,視覺還是昏暗了一度。
相對無言了一瞬,廣播裏又沙沙地傳來聲音,估計是工作人員讨論出了新方案要公布。
一分鐘過去,聽完新規則,男人摻着笑在說,“今天就算了,你們臨時想的也匆忙,我看還不如我們自己看着辦。”
工作人員向總導演遞過請示的眼神,李成志一直坐在監視器前,據他觀察,江時然是個對綜藝節目挺有想法的人,剛才有些點子确實也是出其不意,所以他點點頭,同意嘉賓們自由發揮。
廣播裏的電流聲終停,包廂裏徹底安靜下來。
男人不知在做什麽,反正沒說話,蘇時宛也不可能自己“看着辦”點什麽。
她摩挲着圓滑的指甲,瑩瑩透亮的,今天只上了一層護甲油。
“再磨能生火了。”男人的聲音很好聽,不過帶了味難辨其意的笑。
“啊。”蘇時宛疑惑了一秒,才反應起他在看自己磨指甲。她尴尬地停下動作,指尖恰好碰到那杯熱橙,已經變常溫了,但也只能順勢捧住。
這樣被洞查着一舉一動的感覺并不是很好,但她猜不出人來,沒辦法。
“帶報名表了嗎?”男人突然問。
剛才進來前,導助确實有給過她,在書包裏,被她夾在某張書頁下。
“帶了。”蘇時宛模糊地指了指靠近她身側的方位,“在包裏。”
她不能睜眼,那就需要他幫忙,但是…
“拿吧,你遵守規則就行。”
規則是不看他。
畢竟是私人物品,如果由他來拿的話,會顯得有些逾矩。
“哦。”蘇時宛低下頭,輕輕睜眼,光線一下湧入,太耀,她微眯着。
拉鏈嗞拉一聲,蘇時宛從幾本書裏找到那本《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概論》,她多少能感覺背後有道目光正盯着她看,至于個中表情,不得而知。
書頁嘩啦啦地被翻着,直到那張表輕飄飄地飛出,噠一聲,掉在地上。
蘇時宛彎腰去撿,指尖剛碰到頁腳,上面不知何時多出的一節長指,骨節分明冷白,她下意識地擡眼,和第一次謀面的男人就那麽猝不及防地撞上了視線。
監視屏上的畫面,突然靜止了,無論哪個角度的鏡頭都無法細致地捕捉到兩人此時難以言說的神情。
工作人員:“......”
hello?這是讓我們看什麽呢?
蘇時宛眨巴了下,靜靜地看着他,過了一秒才想起自己犯規了,她無濟于事地閉上眼,假裝沒看見。
對面輕笑了聲,語氣郎當,“玩賴啊你。”
“......”蘇時宛抿緊唇,無可辯駁,只好屈着身,自己當起木頭人來,緊接着,衣肩被人提了提,她又像只牽線木偶一樣坐直了身。
她臉色紅了一度,約摸是暖氣太熱,脖頸也開始泛起一層很薄的熱意。
“看了也猜不出?”皮椅摩擦出聲,男人應該坐了回去,說的話像是自我反思,又像是刻意提醒,“我最近還挺紅的吧。”
最近挺紅的?
蘇時宛一下想到了下午助理說的那個天降新團,名字挺有意思,叫——
“ZIP?”她帶了點不确定,還是試了試。
“哦。”男人戲谑地,“我呢?”
“……”
不知道。
蘇時宛有一絲絲絕望,輕吐出氣來,想着剛才既然已經見到了,幹脆睜了眼,直直地看向他,對面男人一頓,好似是被她突然的“破罐破摔”行為驚了一瞬。
他臂彎搭着沙發,另一只手抵着唇角,像是在看好戲的中場,演員突然罷了工,所以沒能及時作出情緒。
多看了他幾眼,蘇時宛腦海裏倒是閃過了某個畫面,當時也是一瞬即逝,只能大致感覺兩個人的輪廓和身形挺像的。
啊——
那他可能是那個最火的隊長。
但名字她真的沒記住。
“換個懲罰吧。”蘇時宛很真誠,沒有想要賴掉的意思,哪怕眼下的場面尴尬到令她腳趾蜷緊,她也保持禮貌,颔首低眉,“初次見面,請多關照。”
“……”
男人做了自我介紹,言簡意赅——
“江時然。”
至于新懲罰,他這回倒是說算了,但蘇時宛執意要他說一個,不想被扣“玩賴”的帽子。
最後就換成了一個需要蘇時宛兌現他的小願望。
猜人環節終于結束,蘇時宛安安靜靜地坐着,沒多聊一句,等節目組之後的安排。
過了兩分鐘,有人敲門。
男人沒說話,蘇時宛輕喊了聲“請進”。
包廂裏一下進來十幾個工作人員,大多都是二十來歲的年輕女生,她們小聲讨論,內容和江時然有關。
“編導們都慌了,本來打算錄一個多小時的,哪裏知道江老師能猜得那麽快。”
“這就是音樂人的耳力嘛,太絕了也。”
“這顏值和才華,入股不虧啊,姐妹。”
她們說笑完,看了眼仰靠在卡座裏的男人,回來互相遞了個眼神,裏面多了懼色和膽怯,然後一臉苦相地搖了搖頭。
蘇時宛感同身受地笑了聲,幾不可聞。
因為這男人哪怕坐着,也自帶了股生厭在身上。
是拒人以外的難靠近。
桌面扣扣兩下,蘇時宛聞聲看過去,江時然正盯着她,眼底夾着“你笑什麽”的疑問,應該是一直在觀察她。
也對,于他而言,他這麽紅,對面的人居然叫不出自己的名字。
這事想來多少有點無語和不爽,所以她的一舉一動自然會不經意地引起他的注意。
蘇時宛喝了口橙汁,微笑置之,這時聽見導演說要換場地,好像是節目組為他倆安排的新家。
她沖他颔首,起身,禮貌地說着“不好意思,借過一下”,走出包廂。
這檔節目一周錄制一次,每次都是兩天一夜的形式,兩邊經紀人不能同行。
外面風大了點,蘇時宛踩着腳,驅寒。
她從助理手裏接過行李,經紀人詢問了兩句錄制情況,蘇時宛說還好,順便提了江時然一嘴。
Cindy聽後激動萬分,跟着經紀人一塊兒碎碎念起來,眼看不遠處的工作人員從咖啡室出來,正準備上車,蘇時宛打住兩人揮了揮手,匆忙說了聲再見。
她推着自己的行李箱,緊跟上去,站得有點外面。
遠遠看見節目組包下的保姆車停在馬路邊,這個路段車輛又多又急。
箱子體積大,轱辘聲很響。
江時然走在前面,忽地向後側望了眼,他慢下腳步,從馬路裏側出來,下巴往裏擡了擡,“裏面。”
“哦,謝謝。”蘇時宛和他交換了位置,餘光晃到了他腳下的步子,速率比之前慢,現在和她保持同頻。
還挺有紳士風度。
她側目看過去,很快被對方感知到視線,男人插着兜,悠悠閑閑地很随意,他垂下眸,和她對視上,一臉“你有事嗎?”的表情。
果然,難相處還是本質。
收回目光,蘇時宛把行李交給工作人員,跟着上了車,她找了個單人座,江時然坐她前面,大長腿直接敞開,倒頭靠着窗好像睡了過去。
邊上沒人,他這樣放肆倒是不礙事。
車程足有一個多小時,蘇時宛平時作息還算規律,這會兒也不困,車廂安靜,她從随身的書包裏取了本書來看。
周圍靜谧,落針可聞,也不知過了多久,蘇時宛看得後頸有些酸,正擡頭想舒展,猛然間看到前座椅背上,多了一張精致的男人臉。
困意寫在他臉上,恹恹地耷下眼皮,看着她。
車窗外,夜幕已至。
頭上的閱讀燈,微斂出光,此時就像設置成了昏黃暗調的濾鏡,把他棱角分明的輪廓和犀利的眼神都磨了磨平。
聲音也是剛睡醒不久的沙啞和磁性,“借我看看?”
蘇時宛微愣,低頭夾好書簽,把文名正對着他,遞了過去。
男人邊接過,邊讀出了封皮上的書名,“《愛人先愛己,擇人先問心》……”他挑了挑眉,笑得有些痞,“你這書正經嗎?”
“......”蘇時宛咽了下喉,心道這書哪裏不正經了。
她忽然想起上車前,Cindy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反反複複跟她說,江時然作詞作曲有多厲害的事。
順着這點,想他平時應該多多少少也看些文字上的讀物。
“那你平時看什麽?”蘇時宛想聽聽看,他看的書又有多正經。
“我不看。”江時然把書還給她,懶懶地伸了個腰,聲音很倦,但總能聽出一絲傲慢來,很神奇,“我寫歌從來不看書。”
“我只聽歌。”他漫不經心地補了一句。
“哦。”蘇時宛淡道,沒想繼續交流,親自把話題結束。
男人卻沒那個意思,他似笑非笑地,聽不出是不是玩笑話。
“《風筝飛》聽過嗎?我聽它寫歌。”
“……”
蘇時宛怎麽會沒聽過。
那是她的出道成名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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