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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時宛疑惑地看着他,以為他會說一句“開玩笑”之類的話,然而沒有。
這時保姆車正好剎停,他們到了拍攝地。
江時然轉過身,動作利落,直接就下了車。
視線随了他一陣,回過神,蘇時宛放好書,背上包下車,正準備去拿自己的行李箱。
工作人員卻說江時然已經幫她推走了。
蘇時宛朝前看去,果然——
江時然闊步走在前面,身姿挺拔,他兩手各推一個,自己的只有24寸,看着行李并不多,而蘇時宛的足有28寸大,相當笨重,且推起來轱辘聲異常的刺。
她小步跟上,想追上去跟他說謝謝,她可以自己推,但他大步流星,走得很快,連前後的攝像師都得快走才能跟上他。
蘇時宛累得放慢步速,虛扶着腰,前面的男人像有所感知似的回過頭來,可是距離太遠,她看不清對方臉上是何表情。
身旁的攝像大哥偷偷告訴她,“江老師好像挺高興的。”
“?”
不能是故意的吧。
反正追不上,蘇時宛索性慢慢走。
這片郊外地闊人稀,有很多歪七豎八的石磚小路。
走過石路,前面地燈密集,折散出高亮的光,在一片空置的黃草地裏,有一處簡約風的大別野,不遠的地方,借着路燈,還能看見另外三處風格不一的房子。
蘇時宛推門進去,入眼是一座偌大的庭院,光線暗柔,打在堆砌的石塊和原木上,添了幾分溫馨感。
穿過這座院子,是他們今晚要入住的玻璃屋,裏面裝飾盡顯簡約,以淺灰色作為主色調,配套的家具加上室內的綠植,看起來十分整潔幹淨。
她由工作人員帶着參觀,客廳一左一右,各有兩間卧室,中間隔着長長的走廊,左邊是她的。
靠近江時然那間的對面,還有一間共用卧室,裏面裝了360度無死角攝像頭,專門用來拍攝。
也就是說,這裏只有他們個人的房間,是沒安裝任何鏡頭,保有充分的私人空間。
離拍攝還有一個小時,蘇時宛進了卧室,先把行李箱裏的衣物都規整地挂進衣櫃,然後取了化妝包,先把妝卸了。
一番清潔完,她拿上睡衣去浴室洗了個澡,看了眼時間,還有十分鐘。
她沒打算再上妝,于是坐在床沿,給經紀人和父母發了條錄制地的定位過去,并報了聲平安。
出去之前,蘇時宛還是照了照鏡子。
她底子好,皮膚光澤細膩,自然的唇色偏粉,淡淡的,但很有氣色。
到了客廳,江時然已經仰靠在沙發上,周圍的工作人員侃侃而談,他事不關己,翻着不知哪裏來的雜志,并沒有參與。
“哦吼~”一個女編導看見她出來,眼神游離在她和江時然身上,“你倆說好的?一個穿粉,一個穿藍。”
江時然聞言,翻頁的動作一頓,掀起眼來。
額前的短發沒有完全吹幹,幹濕參半地垂在眉梢,他自上而下地打量了蘇時宛一番。
女生長發垂落,一身淡粉色的睡衣長褲,臉上沒施粉黛,白淨清透,周身都散發着恬靜和溫柔。
江時然拍了拍沙發,聲音透着懶散,“站着幹嘛,過來坐。”
要不是編導提及,蘇時宛都沒注意她和江時然穿的是同一款式不同顏色的家居服,現在被指出,反倒感覺哪裏奇怪。
她一坐下,鏡頭跟着怼了上來,兩個人同框的畫面過于養眼,其他工作人員也都紛紛掏出手機來拍。
無關人員撤出現場,拍攝正式開始。
江時然不知哪裏找來的紙和筆,放在茶幾上。
他懷裏掐了個抱枕,一只腳屈着,另一只腳無所顧忌地踩在地毯上,下颚點了點紙筆的方向,“寫寫對我的期待?”
蘇時宛應了聲“好”,她的報名表上,這欄其實寫了,但江時然在咖啡店看了之後,似乎不太滿意。
因為她的期待就兩個字,男的。
她換了個位置,規矩地坐在地毯上,把紙對折,看他,“給你一半?”
“我不用。”男人把抱枕一丢,一塊兒坐地上,手肘撐着膝蓋,斜側過45度看她寫。
“嗯?”
“你什麽樣兒,我的期待就什麽樣兒,挺好。”
“……”
這種話他可以張口就來,蘇時宛不行,她連說一句“那我也不寫了”都說不出口。
她撇了下嘴,只是猶疑了一秒,便聽見江時然敲了敲矮幾,催她,“快寫,我有那麽優秀呢,讓你下不去筆?”
蘇時宛嘆了聲氣,她只是不知道寫什麽罷了。
期待?什麽期待?
她連個理想型都沒有,哪來的期待。
“你能給我舉個例子嗎?”她習慣依着他的葫蘆再畫個瓢。
江時然聽笑了,“這我怎麽給你舉例,我期待我自己?”
也是。
蘇時宛還是自己想了想,認真地寫上三條——
一不抽煙,二不喝酒,三不罵人
江時然念完,抻了下眉,眼尾卻是吊着笑,“你這是選三好青年還是選男友呢?”
周圍也是一陣的歡笑聲,雖然蘇時宛一點沒覺得哪裏好笑,但大家就是很高興。
“算了,等你以後發現我毛病再補充。”他撿走了那張紙,起身走到冰箱前,用兩塊吸鐵石把它貼住。
之後的時間,兩個人又互相問了點基本情況。
其實大多是江時然在問,蘇時宛答完後最多加一句,“你呢?”然後江時然再回答,循環往複,大概把彼此的興趣愛好和情感經歷都了解了一遍。
快到十點,錄制的內容也差不多,總導演比了個OK的手勢,衆人齊喊了聲“辛苦了”,今天的流程才算正式結束。
導助過來幫忙收麥,江時然看了眼蘇時宛,回想起剛才兩人如問答機器般的對話,莫名想笑。
他問她情感經歷,她說沒有,又反問他。
他說他學生時代暗戀過,她毫無感情地“哇”了一下,感嘆了句好神奇。
……
當事人都不知道神奇在哪兒。
蘇時宛拆麥拆得快,跟所有人道了聲謝,然後回了房間。
當然,江時然也包括在所有人裏面。
翌日一早,蘇時宛自然醒來,她沒有賴床的習慣,換好衣服,走出卧室,正巧看見工作人員在一塊小黑板上寫任務。
等人走開,她看清了上面的黑底白字——制作料理。
她幾不可見地皺了下眉。
耳邊倏地響起新一輪的八卦讨論,內容還是江時然,聲音不大,但足以聽清。
說他難接近,私下還有些高傲,跟傳言差不多。
蘇時宛聽着,默默地點了點頭,擡眼才注意到落地窗上飄着細如針的雨絲,把玻璃劃得斑斑點點。
雨勢并不大,有點像春雨,只是夾了些深秋的寒風,飄得十分随性。
看得入了眼,客廳裏不知何時變得安靜。
“早。”
身後一道略啞的男聲。
蘇時宛驚覺,轉過去,男人懶懶地打了個哈欠。
剛才反應突然,手肘不小心打到他的胸腔,蘇時宛往後退了一步,覺得自己像只觸了電的兔子,動作神速,“抱歉。”
江時然擺擺手,好像無所謂。
他杵在那兒沒走,越過她看向那面黑板,蘇時宛不想擋他視線,往左邊挪了兩步,這才瞥到他還沒打理的短發,這會兒正霸氣外露地豎起了兩三撮。
像是意識到自我形象,江時然擡手壓了兩下,側頭看她,“會做飯嗎?”
蘇時宛收回視線,微怔,有些難為情但還是坦誠道,“不太會。”
“哦。”江時然淡淡地,頓了一秒,笑說:“那待會兒買菜你來拎。”
蘇時宛點點頭,想着力所能及,還挺高興,“好。”
“……”
搞完妝發,他們十點出發。
搭乘節目組的保姆車,去了附近的超市。
江時然問她有沒有忌口的,蘇時宛有,但她說了沒有,總覺得自己不會做飯,還挑剔這那的有些沒禮貌。
他采購的速度驚人,貌似非常清楚自己待會兒要做什麽,或者說他平時也經常逛超市,所以對什麽食材什麽醬料在哪個位置都了如指掌。
可是他應該挺忙的,不曉得哪裏來的這些生活經驗。
采購的開支都是節目組報銷,除了今天要做的午飯食材,江時然帶她去淘了一圈零食區,不過她不愛吃,最後也就挑了兩袋薯片進來。
出了超市,蘇時宛去提購物袋,被江時然擋了回來,“這麽會跟我搶任務。”
“不是。”她就是想出點力,不然顯得自己有點無能。“那下了車我拿。”
“……”
半小時後,到了他們住的別野,保姆車剛停穩在路邊,江時然二話不說,提了兩大袋食材,直接下車走了。
蘇時宛正接過工作人員遞來的傘,想提醒他下雨了都來不及。
她跟着下車,撐開傘,雨珠很快附着上傘面,她快走上去,其實這點雨對她來說不用打傘也行,但她想拿傘給他,順便幫他提東西,這樣比較禮貌。
江時然走得非常快,蘇時宛只能小跑追上去,好在某一刻,他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眼。
蘇時宛加快跟上,雨傘正好打在了他發頂,發絲上綴了點細珠,幸好沒有波及他的造型,依舊是周身擴散着張揚氣場的精致男人。
她看着他,提醒,“別淋雨,會感冒的。”
胸口起伏,她小喘了會兒,慢慢才平複。
江時然細眯起眼,看她的眼神與以往稍有出入,但蘇時宛看了半天,沒猜出端倪,只聽他笑了聲,語調上揚,“撐着吧,我沒手。”
“……”蘇時宛愣了一下,她是想給他傘,不是幫他撐。
不過這麽看他,好像也不是那麽難相處,至少說話時還是會笑,雖然這樣的笑,意味不明。
蘇時宛想了想,還是打算把傘直接給他,再将他手上的購物袋接過來,可這天說變就變,原來的細雨如絲,頃刻間噼裏啪啦的像玻璃珠一樣砸下來。
這雨下得突然,蘇時宛吓得縮了縮肩,擰了下鼻尖,及時穩住傘柄,把傘微微傾斜向他那側。
蘇時宛和他并行走着,同行時,江時然好像都會放緩走路速度。
很照顧到她。
雨越下越大,傘被撐得很高,傘面卻是越來越偏,走在前頭拍攝的攝像師,給了蘇時宛一個特寫鏡頭,她的肩頭已經濕了一小片。
江時然眉頭一揚,察覺到攝像師的走位,以及過偏的拍攝角度,驀地停了下來,蘇時宛沒注意,超前走了兩步才返回來,疑惑地看着他,“嗯?”了一聲。
“傘也不會撐啊。”江時然勻了勻購物袋裏的類別,将其中一袋讓給她,空出手來,修長的指節往回勾了勾,“拿來。”
蘇時宛還在想自己哪裏撐得不好了,手心裏突然一空。
江時然直接掠去了雨傘,他的指腹不小心擦過她的,像寒冷冬夜升起的一把篝火,起初是溫熱,不同于這濕冷的天氣。
恍然回神,蘇時宛緊了一把手裏的購物袋,才發現這重量輕得可忽略不計。
她不禁想起自己小時候想幹家務,父母寵着不讓,最後随便打發她去開了個門……
她擡頭瞥了眼他,對他這樣的“打發”,有些受挫,江時然沒察覺,轉了下傘柄,雨滴子順時旋轉,像少女的裙擺,甚至在洋溢點點喜悅。
雨天視野朦胧,地燈瑩閃出細柔的光,被雨絲打亂,将兩抹一大一小的身影暈染開。
在門口換上拖鞋,蘇時宛回頭看了一眼,江時然收起傘,甩掉傘面上的水,随手将它插入傘架裏,男人突然擡起眼,恰好和她四目對視,唇角一揚,又是一副“你有事嗎?”的表情。
收回視線,餘光不經意地掃到了他的衣肩,他穿的黑色皮衣,沒有被雨水洇濕,但左右兩肩顯然不太一樣。
她恍然間明白了他說的“不會撐傘”是指什麽。
本來她不是個會主動,和剛認識的異性說太多話的人,但剛剛的“被打發”,讓蘇時宛就這麽直白地看着他,脫口而出,“你傘撐得也一般。”
半斤八兩,都把自己淋濕了。
江時然笑着看她,眉眼間透出一股頹懶的勁兒,“我以前撐得好,今天主要是被你帶壞了。”
“……”
蘇時宛一時語塞,轉頭看向別處,邁出的步子剛落地,腳下一滑,還沒來得及抓住門把,整個人向後跌去。
就在她以為要摔倒的剎那,後領被人一提,熟悉的溫熱感緊貼着衣物,不小心觸到了她的後頸,也就一瞬間。
等蘇時宛回過神,她人已經站穩,男人兩手抄兜,笑說,“怎麽這麽不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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