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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不早,江時然起身去廚房,蘇時宛也想跟着去,但他背後好像長了眼睛似的,沒等她站起來,已經命令禁止她過來,還讓她坐在那裏別動。
半起的身子重新坐了回來,絲絲縷縷的挫敗感又加了一分。
平時她不管做什麽,都是認真對待,所以到最後也不會有出差錯的時候,但在這個節目,或者說在江時然面前,她好像總是狀況百出。
就……挺不好意思的。
不過今天相處下來,蘇時宛對他略有改觀。
沒有大家說的那麽高傲,還挺細心的,也很照顧她。
江時然一個人切菜做飯,也是有條不紊,兩菜一湯,他用了不到半小時,而且鹹淡正好,不比外面的差。
蘇時宛好奇地問他,是不是在家經常自己做飯。
江時然些許冷淡地回了句“以前”,沒再多說。
大概是練習生時期吧,蘇時宛猜。
午飯過後,第一期拍攝到此結束。
跟各位工作人員道了聲“辛苦了”,蘇時宛坐在沙發上,自己拆麥。
江時然今天好像沒有其他行程,卸完麥克風,并不着急走,單手挂在沙發沿,拽了個抱枕,無聊地甩出去再接回來。
等蘇時宛把麥還回去,正要走,身後有人突然抓了下她手腕,很快,又松開,就像是探頭的鼹鼠挑釁了一下,然後迅速鑽回洞裏。
蘇時宛疑惑地回過頭,到了鏡頭外面,她多少把不準兩人此刻的關系,好像是了解彼此很多信息的“熟人”,又好像只是才認識不到24小時的陌生同事。
一時之間,蘇時宛都不曉得該如何正視他的身份說話比較合适,最後只能發出個語氣詞——
“嗯?”
相比她的不适應,江時然卻是很自然地,把節目裏的狀态持續延展到了私下,他扔開手裏的抱枕,很直白地向她挑明,“我願望還沒提。”
“?”蘇時宛輕輕地皺了下鼻,心想這個願望私下好像不合适吧?
她慢慢悠悠地看了眼正在收拾道具的導演和編導他們,後者皆是一愣,只有跟拍的攝像師條件反射地立馬開了機子上去拍。
機子上的小燈轉綠,已經開始錄制。
江時然神情淡淡,瞥了眼鏡頭,沖攝像師撣手,語氣不冷不熱,聽不出好壞,“這個就別拍了吧。”
攝像師一臉懵逼地看了眼導演,确認過眼神,默默放下了機子。
一群人都沒散開,好像在等着看什麽熱鬧一樣。
蘇時宛再次看向他,男人兩腿交疊,幹脆人往後仰,合上眼,完全沒了下文。
氣氛安靜下來,她站那兒等着也怪怪的。
好在工作人員後知後覺意識到什麽,面面相觑了兩秒,互相說着閑話,倒騰起其他事來。
周圍的分貝小了些,江時然才掀眼,人懶懶散散的,歇了兩秒,忽然從沙發裏一個起身,和她面對面站着。
蘇時宛猜他至少有1米85,以至于她得微揚起頭看他。
兩人的目光剛對上,對面突然一句,“記性好嗎?”
蘇時宛不解,但還是回了聲,“不差。”
緊接着,他報了一串數字,十一位,特意補充,“蘇老師會幫我實現吧。”
“??”
話落,他撈起矮幾上的皮衣,一甩,随意搭在肩上,人就走了。
蘇時宛站在原地,愣了神,目送他越走越遠,回過頭來,突然思考:他說什麽願望了?
蘇時宛穿上外套,正好接到經紀人的電話,告訴她已經到了,具體在哪個位置。
電話那頭有兩三道尖銳的女聲,蘇時宛一聽便知,是經紀人手下帶的另一個女團Signal,她們私下關系很好,算是同期出道的同門。
一個個搶着聽電話,高音尖嗓如同演唱會現場。
“宛宛,你老公好帥!!我實名眼紅了。”
“剛才打了個照面,呸,背面,真的帥爆了。”
“這個節目搞不搞娘家人見面啊,我們可以作為代表出席的呢。”
……什麽老公。
聽着好變扭。
蘇時宛把手機隔遠了點,和導演打聲招呼先走了。
上了保姆車,三個如狼似虎的女人外加助理Cindy,四個女人一臺戲,吵的快把車頂給掀翻了。
錄制的事情,本不該這麽快傳出去,因為會影響節目官宣效果,但中午的偶遇照一出,幾乎所有人都知道新一季有他倆加入。
姚杳突然好奇,“之前不都爆料說這個節目有劇本嗎?真有嗎?”
蘇時宛從包裏拿出保溫杯,潤了一口,搖頭,“沒有,只有任務。”
姚杳:“那你們是演的嗎?就拍的時候兩個人膩來膩去,一喊卡,形同陌路?”
蘇時宛把水杯放回去,想了想。
演的嗎?
好像沒有,因為他問的所有問題,她都如實回答了。
但對方有沒有,她不清楚。
至于膩來膩去……
那完全沒有。
還有拍完了形同陌路,應該也算不上。
因為江時然剛剛就主動說話了,雖然她沒聽懂。
綜上,蘇時宛客觀地得出結論,“還好,就…正常。”
姚杳:“……”
前座的林筱筱想到什麽,轉過頭來,“後天不是有天籁榜中榜放送嘛,到時候後場肯定能碰到ZIP,說不定還是我們和他們争銷量榜一位。”
“對哦。”姚杳看着蘇時宛說,“到時候看他會不會跟你裝不熟。”
“恩?”蘇時宛不懂,“這有什麽影響嗎?”
“傻妹妹,江時然他雖然是個新晉人氣王,但說到底他們也就出道三個月,公司讓他參加這節目,擺明了就是來吸粉的,要是人品好點的,節目上一起演個戲,私下還能當個朋友處,要是純來拉粉的,那演完戲了,誰還私下跟你聯系,巴不得撇清關系,如果是這種人,那還是少接觸的好。”
“哦。”蘇時宛似懂非懂地點頭。
回到家,蘇正林和向蘭芳出席酒宴,并不在家。
阿姨替她開了門,也說起白天看到她的新聞,問了嘴那男生是誰,還誇他人長得俊俏。
蘇時宛不知道要怎麽解釋這檔節目的設定,只能模糊地說:“阿姨,那就是個過家家的節目,不是真的。”
她說完最後一句,自己都愣了下,其實一開始知道要上這個節目的時候,她沒有這麽想。
所以她是帶着真誠去錄制的,沒有所謂的演不演,但剛才在車上聽她們科普了很多這個節目的路數,突然就自我懷疑起來。
直到剛剛阿姨那麽問,蘇時宛頃刻間恍然——既然說不上是真的,那就等同于是演的了。
可她又沒真的演……
蠻怪的,這感覺。
她吃完飯,回了房,跟父母發消息說到家了。
那邊估計是在應酬,兩人都沒有及時回。
她從小就習慣了他們的忙碌,她很懂事,或者說知足,從來不抱怨什麽。
畢竟父母很寵着她,給了她衣食無憂的生活,也處處尊重她的喜好,前提是不觸及他們底線。
比如,她可以當女歌手,但不可以是女團成員。
其實最早公司簽蘇時宛是想送她女團出道的,以她當時的年紀和長相,擁有一副老天賞飯吃的好音色,在隊內擔當vocal完全不是問題。
但因為父母反對,不惜高賠違約金,公司最終只好妥協。
蘇正林和向蘭芳思想保守,對娛樂圈的是是非非原本就有所抵觸,無非是因為蘇時宛确實從小喜歡唱歌,也就随她去。
但那些蹦蹦跳跳,露腰露腿的行為,雖然蘇時宛內心還挺想嘗試的,但在他們看來,極不正經,也絕不允許她這麽做,
至于她參加的節目,因為他們現在太忙,也沒有閑暇一一去管,就全憑蘇時宛自己意願。
想着明天沒有通告,她打開電腦,搜了上一季的《親親我baby》來看,算是學習,所以還準備了筆記本和筆。
剛看了十分鐘,手機來消息了。
向蘭芳回她:[今晚爸爸媽媽晚回,宛宛早點休息。]
蘇時宛回了個“好”,繼續看下去。
結果一期節目過半,筆記本上仍是空白一片。
她突然發現,她對這個節目好像誤解很大。
天籁榜中榜當天。
蘇時宛作為演出嘉賓參與直播放送。
她的live很穩,一般節目都只彩排一遍或者不彩,像天籁榜中榜,是蘇時宛無論發不發片都常來的節目,節目組很放心,也就沒安排她彩排。
所以蘇時宛比Signal晚到,但因為同公司同經濟人,還是被分在一個化妝間。
她剛來,三人從沙發裏激動地跳起,鬧哄哄地圍上來。
“見到你老公沒?”
“今天ZIP他們走斯文敗類風,我們彩排的時候看到那個舞臺妝來着,簡直絕了。”
蘇時宛擺擺手,表示沒看到,然後坐下等化妝師過來上妝。
三人唉聲嘆氣,一臉惋惜,不過想想,還有機會。
蘇時宛的演唱是壓軸,在他們宣布月銷量榜一位之前,所以她下場的時候剛好是排位前十的組合上臺那會兒,打不打招呼一眼就能看到。
蘇時宛知道她們仨這麽殷切地想看到她和江時然私下熟不熟,最主要是想通過她,和人家樂隊認識一下而已。
畢竟大半個娛樂圈長得好看的,幾乎都在她們三個的通訊錄裏躺列。
晚上八點二十。
離蘇時宛上場還有不到十分鐘。
舞臺後面,烏泱泱的一片,排名前十的歌手組合,提前過來候場。
工作人員很焦急,一路把她領到音響老師那邊。
蘇時宛看到Signal在角落那邊和她揮手,她回了個微笑,下一秒,三個人瘋狂地戳着手指點着她的右斜方,蘇時宛順着方向看過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那片人潮裏,蘇時宛有且僅認識江時然一個人,所以她才能一眼定位到他的存在。
他穿的絲質衣衫微敞開,松松垮垮,顯出幾分頹意,後臺的光線微弱,金絲邊的鏡面反被鍍上陰影,蘇時宛不确定他有沒有看到她,但他身邊的隊友好似拍了拍他,調侃了一聲,“你老婆在看你。”
那話不響,但足以讓蘇時宛聽見,她匆忙移開視線,餘光裏,其實沒有捕捉到一絲江時然要轉過來的微動作。
聽見工作人員讓她選歌,好像是她原本要唱的曲目音源突然出了點問題,他們緊急找她過來換一首,蘇時宛順口說了《風筝飛》。
這首歌已經有段時間沒唱過了,所以周圍的後輩聽到要唱還有些意外。
最後三分鐘,蘇時宛手握定制話筒,準備上臺。
後輩們讓到一邊,給蘇時宛騰出過道,她微微颔首,一路說着“謝謝”,直到眼前多出一雙锃亮的尖頭皮鞋,距離越來越近,也不見它挪動一步,蘇時宛疑惑地擡起臉,舞臺的光打下來,把那副金絲邊眼鏡襯得亮白刺眼。
她還是看不清對方是否在看她,但直覺告訴她——江時然在看她。
蘇時宛繞過他,瞥見男人臉上微揚起的笑,和錄制時一樣,以及他透着懶調子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蘇老師,別忘詞啊。”
那腔調說不上的微妙,蘇時宛聽着總覺得他在影射些別的。
她記性不差啊,她說過的。
可是他好像在質疑什麽。
《風筝飛》的演唱,無疑引起了全場大合唱。
蘇時宛一身純白單肩小禮裙,立在舞臺中央。
她的歌聲很獨特,溫暖空靈,和她平時講話不大一樣,是偏成熟,有穿透力的,像婉轉的溪流,能溜進聽者的內心深處。
江時然單手抄兜,斜靠在隊友身上,這個視角,正好将她畫着淡妝的側顏映入眼底。
舞臺上的她,熠熠生輝,像是變了一個人。
沒有半點平日裏的乖巧,更像是淌游深海裏的一尾魚,自在地享受音樂所帶來的一切美好。
他們一樣,都熱愛音樂。
一曲終了,江時然的目光在她身上多停了停,平日的乖順又将她裹攏,暗藏起那窺不見底的舞臺魅力。
江時然眉一挑,低聲笑了笑。
蘇時宛從臺上下來,和姚杳她們擦身而過,三個人擠眉弄眼,沖她比着小愛心,眼底的愛意不言而喻。
她笑着回了顆心,一回頭,眼神不小心觸交到了江時然,男人單手抄兜,推了下鏡架,樣子痞痞的,又似笑非笑地瞥了眼她,蘇時宛的笑僵在空中半秒,随即收斂,神色如常地從他身邊經過。
好像被他窺見了什麽秘密一樣,蘇時宛下了舞臺,快步回到底下的觀衆席坐着。
和Signal預測的一樣,她們和ZIP共争上個月的唱片銷量一位。
最終。
ZIP以超過五千多張唱片銷量成功拿下一位。
臺底下的祝賀聲層層疊起,舞臺上,江時然反應平淡無奇。
也是,對他們來說,出道這三個月,各大獎項已經拿到手軟了。
之後的感謝發言江時然也是讓給隊友講,他就最後風輕雲淡地總結了兩個字,“多謝。”
得了一位會有安可演出,他們的四人舞臺已搭好,這是蘇時宛第一次看ZIP現場表演。
光幕黑下的同時,兩邊火光四起,炸裂的打擊樂随節奏出鞘,瘋狂震動耳膜,江時然背着電吉他,狂傲地在好似專屬于自己的地盤上,嘶聲揮喊。
他們炒熱全場氣氛的能力一絕,幾乎是一觸即發,躁動起了場下所有觀衆的心跳聲。
江時然的舞臺爆發力非常強,連蘇時宛這樣平時完全不聽搖滾的外行人,也想跟着站起來舞動兩下。
所以說,ZIP能快速火紅出圈,不是沒理由的。
蘇時宛在想,即便這會兒她發片,輸給他們,她也是心服口服。
江時然确實有高傲的資本,他的舞臺充滿野性和張力,很難不被他吸引去所有注意力。
在這一點上,他們倒是很相像。
無形之中,好像有根細線,在拉近和他之間的距離。
不過他更灑脫恣意,蘇時宛還有點羨慕。
節目放送結束,觀衆席人多,散場得比較慢,蘇時宛跟在隊伍後面慢慢移動。
她回到自己的化妝間,門口斜靠着一抹颀長身影,看着十分眼熟。
他剛結束安可演出,衣衫黏着密汗,緊貼身,似有似無地勾出肌肉的紋理線條來,似乎沒注意到她的走近,仍低垂頭,兩指捏着機屏把玩。
“恭喜啊!”等了兩秒,見他還沒察覺,蘇時宛主動搭了話,畢竟他這樣擋着正門,她也進不去。
男人擡眸,收起手機,随手插入胸袋,看着她,“這麽慢。”
“嗯…”這聲抱怨很日常,像是她認識多年的好友才會說的話,蘇時宛頓了頓,如實解釋,“人太多了。”
她往旁邊站着,忽然注意到他身後的門裂開了一條小縫,三顆圓溜的腦袋排排擠在後面,她咬了下唇,面色尴尬,不禁催他,“你有事嗎?”
江時然眉梢一揚,單刀直入,“讓你記的數字呢,忘了?”
“沒有啊。”突然的當堂抽查讓蘇時宛一愣,但她随即反應過來,且當着他面背了一遍,“沒錯吧?”
“……”
“我記性還可以的。”蘇時宛其實很想說,她倒着背也不成問題,但看江時然沉默不語的模樣,應該并不想看她這個表演,于是就做罷了。
江時然默了一秒,直接氣笑了,“蘇老師,你還挺有意思。”
“啊?”
“拿我手機號背着玩呢?”
“……”
“搜索好友你會不會?”江時然從胸袋抽出手機,手速很快,一下進入微信搜索欄,“你不加我,只能我來加你了。”
江時然問她的微信號。
蘇時宛:“189xxxxxxxx"。
江時然啧了聲,掀起眼來——蘇時宛仍然報的他的手機號。
見她唇角的弧度起了一半,又不動聲色地往下撫平,明顯憋笑的模樣。
江時然輕哼,也忍不住笑了,“耍我好玩嗎,蘇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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