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容斐目光抖了一下。
明悠望着她,認真的眼神裏夾着小心翼翼,依稀還有着安撫的意味,甚至摻着點不易察覺的……同情?
那眼神好像在說既然你那麽怕死,那就……
注視的目光瞬間皲裂,容斐轉頭望着前方,淡淡答:“不用了。”
明悠覺得他有點不高興了,看樣子不會再理自己。不過她沒在意,戴上耳機聽了一會兒歌。
幾分鐘後,司機開始清點人數。走到最後一排看見容斐,愣了愣,笑問:“容總,您不坐專車嗎?”
“既然是團隊活動,任何人都不能搞特殊化。”容斐俊容嚴肅,“班車是按總人數安排的,把他們都給我叫上來。”
他們,自然是指那些倚仗職權不守規矩的高管了。連他都坐大巴,沒理由那些高管還在保姆車裏享受極樂旅程。
容斐是只原則狗,明悠知道。
比如只要腳踏出自家門檻,哪怕只在小區裏買瓶酒買包煙,都必須穿搭得一絲不茍,因此總被她奚落矯情男。
只不過這些年,容少爺似乎變化不小。
以前他定的規矩誰都得遵守,唯獨他自己不遵守,放蕩不羁,老子天下最大。
現在身上那股混蛋勁兒已經消失殆盡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折服的成熟睿智。
不過有一點沒變。
明悠轉過頭看着他,側臉清俊,眉目如畫,就像有一只小貓輕手輕腳地跳進她心髒裏,毛茸茸,軟乎乎的,撓一下,心房就緊緊地縮一下。
耳機裏是一首幾年前的老歌——《Beautiful Lo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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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慶幸我是我,被你疼愛的我。”
曾經這是她最喜歡的一句。反複循環,就為了這一句。
——
莊園裏已經做好了聖誕節布置。門口兩棵巨型迎賓聖誕樹遙遙映入眼簾,歐式鐵門上點綴着串燈和彩帶。進門後,長長的車道地面上噴了各種可愛的圖案,沿路樹上還挂着大大小小的玩偶。
等到了晚上,這裏應該是一片燈火輝煌,亮如白晝。
據傳這是容斐第一次參加公司活動,看得出行政部下足了功夫,要讓這位大Boss滿意。
莊園裏除了進行尋常轟趴項目的大別墅樓,外面還有草坪、游泳池和花園,前面臨海,後面靠山,海邊矗立一座高高的複古燈塔,據有幸來過的人說,山頂上還有飛機坪。
農場牧場也是有的,不過都是商用,有專人管理,不在他們的活動範圍。
午飯分菜肴和燒烤,一部分人在別墅的廚房裏忙活,另一部分人在外面草坪上搭燒烤架和桌椅。
明悠把行李卸在住宿的房間,再去廚房的時候,裏面已經人滿為患了。她只好到室外看看燒烤架需不需要幫忙。
好巧不巧地,讓她找到一套空閑的燒烤架。
是時候展現真正的技術啦!
別的不敢吹,明小姐的廚藝是一絕。得母親真傳的地道川菜,自學的牛排意面,韓餐日料,燒烤等等,樣樣不在話下。
食材有莊園的人準備,明悠把火生好之後就去領了點過來,因為人手只有她一個,東西拿得不多,多了她也烤不完。
今天難得陽光明媚,氣溫也不低,莊園裏還不怎麽刮風,正适合戶外活動。
臨近中午,後背抵着陽光曬了一會,明悠覺得非常熱,想把外套脫掉。
然而手戴着手套在切肉,這會兒全是肉末和油,太難以操作了。
明悠正打算摘掉手套,身後突然響起一道清朗的男聲:“要幫忙嗎?”
他嗓音低沉,緩緩地走到旁邊,明悠覺得頭頂的陽光仿佛更燙人了。
容斐表情淡淡的,在與她目光交接的時候并沒什麽波動,又重複了一句:“要不要幫忙?”
說着瞥了一眼她身上的外套。
明悠懵了。
這男人在開什麽國際玩笑玩笑?大庭廣衆之下問她要不要幫忙脫衣服?是希望她今晚被明泰的小姐姐們啃得骨頭渣都不剩吧?
她扯唇,幹巴巴笑了笑:“不不用了,容總這樣不太好……”
容斐盯了她幾秒鐘,忽然低低地笑出聲來。
明悠有點莫名其妙,又有點囧。只聽見他繼續說:“我是說幫你拿雙新的手套,你在想什麽?”
“……哦。”明悠更囧了。
容斐轉身去箱子裏給她拿來手套,然後在旁邊看着她。
女孩黑色的中長發在腦後盤成一個圓滾滾的丸子,鬓角還是有着細碎的短發,和額頭散落下來的幾根一起,将她的側臉勾勒得溫婉動人。
陽光把她的頭發一半染成金黃色,輕風一吹,垂下來落在秀氣的鼻梁上。
她似乎不太舒服,皺了皺鼻子,可又沒有手去弄,只好強忍着癢意,不停地皺鼻子。
忽然,一根修長的手指探過來,撥走那根調皮的頭發,壓在耳朵後面。
明悠切着土豆的刀尖一下子就沒落下去。
鼻尖仿佛還留着他手指不經意觸碰的暖意,心髒裏那只小貓又醒了。
“将來娶你的人一定很幸福。”容斐冷不丁說了一句。
心裏小貓還在撓着,明悠突然想起以前和他理論的畫面。
容斐愛死了她的手藝,雖然他不吃辣,但即便是一盤青菜,經了明悠那雙巧手便也與衆不同。那天容斐開玩笑說,要她給他當一輩子的小廚娘。
明悠不高興了,問他是要女朋友還是要廚子,二者只能選其一。
容斐哪個都沒選,捧着她圓鼓鼓的腮幫子,在廚房裏吻了她好久,然後鄭重其事地告訴她:“要老婆。”
明悠說他不能這樣占便宜,于是他答應,會給她一場轟轟烈烈的求婚,和讓所有人都羨慕的婚禮。
“那可不一定。”明悠強迫自己不再想那些無謂的過往,撇了撇嘴,“說不定将來嫁個五星級酒店的大廚呢。”
容斐笑:“你的終極目标就只是個廚子?”
“我沒有目标。”明悠輕松道,“嫁雞随雞嫁狗随狗,看緣分。”
不知道是哪個字讓容斐突然沉默了。
明悠穿着肉串,好奇地轉過頭看他。
他的目光就像是一直注視着她一般,嗓音很輕地問出口:“你相信緣分?”
“緣分是什麽?”明悠躲過他的眼神,手裏的活兒沒停,“說白了不過是男人哄女人,女人自欺欺人。”
她也曾相信容斐就是她的緣分,但那些甜言蜜語早就過期了。
“其實比起那些虛幻的浪漫,我現在更相信,緣分就是人到了一定的歲數,就該做正确的事情。”明悠接着道,“現在對我來說,一個六十分及格的男人,一段平凡穩定的婚姻,就是最好的緣分。”
她回頭看了他一眼,淡淡的,就像和老朋友閑話家常那樣的神态和語氣。
容斐定定地望着她,仿佛試圖将她看個透徹:“那我在你心裏,有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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