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悟了 狗尾巴齊
“別動。”聲線微沉,卻不陌生。
來人背對着火光,俊彥面相卻是清晰。一手順勢将她雙手擒住,一手捂着她嘴,禁锢得她未能動彈。
竟是齊淮,時也眉蹙得不成樣。
寬實的胸膛隔着幾層布料抵壓着她,整個身子都在他籠罩之下。她掙得愈用力了些,腿都已經準備往他頭招呼而去,卻見他傾身靠近,熱氣噴灑耳畔,“有人。”
是有人。
木屋小窗的拴子一聲輕響,那人是翻窗進來的。
平穩落地之後,還往火堆裏再灑了點什麽,便斂聲息語地朝着這邊裏屋摸來。
見時也傾耳聽着,安靜地沒有其它動作,齊淮将手松開了些。
黑影下近瞧這少年的眸子,竟然還濕潤潤的,把他心跟着都浸水裏了似的,癢癢。
而且這人的骨架,小了些。在他身下頸細肩薄的,在他身下......齊淮鬼使神差又想起了某些不合時宜的畫面。
那人愈走愈近,眼前齊淮面色卻跟變臉似的,一會青一會白的,這時候犯病了?
榻上齊淮半側身,來人只看到他一個背影。走得近了,才看到榻內還有一雙睜得碩大的眸子正亮閃閃地看向他。
那人錯愕,腳下剛停住,未來得及轉身,榻上齊淮便翻身發難。
來人步子放緩了尚算不得輕盈,身手應該很差。齊淮也不準備将人打死,只想将這人生擒住,下手有分寸。
時也看着齊淮右手迅捷如電便将那人肩膀抓住,卻竟沒抓緊。那人跟泥鳅似的在他手上打了個滑,轉身又跑了出去。
來人蒙着面,一身黑衣,在折射得光亮光亮的,這是?抹了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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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淮面色鐵青,顧不得右手掌滿是油,出門奪馬而去。
愛戴王爺的臣下時也,好心地擰開水囊潑了一下睡着的人,也緊随其後。
拉起缰繩,三匹駿馬一前兩後在深夜裏瘋狂奔跑。
前頭那人身手差,卻是不知道對馬做了什麽手腳,時也和齊淮兩人竟一時也追不到。
夜風烈烈,時也将馬策得更快了些。一直不遠不近的距離拉近了些許,正好在她箭矢射程範圍內。
馬鞍旁側挂着的弓和箭筒未曾取下,時也分出手來取弓,抽箭。
齊淮側頭,追得馬不停蹄,卻也有閑情挑眉,饒有興致地看着。
但見這少年雙腿夾緊馬腹,拉弓上弦一氣呵成。還以為少年孱弱不堪一擊,沒想到這快馬之上,動作還能這般行雲流水。
“铮......”
“铮......”
弓弦連響,兩支飛矢離弦疾電般而去。
箭很快,很準。弦響一落,箭就到了那跟前。
先發的羽箭射中了馬腿,馬上的油衣人一個踉跄在地上打滾。随後而去的那支箭矢将他衣角釘在了泥地之上。
齊淮上前截住了他右手邊,左邊盡頭是沒有路好走的。
油衣人卻還不妥協,外衣一脫,兔子般滾跑便朝着左邊而去。
左邊盡頭确實沒路好走,今夜雨停之後便無雲蔽月,借着月光一眼便能看到是斷崖。
齊淮和時也拉住缰繩,馬兒撕鳴之中。這一停頓,令人瞠目結舌的,那油衣人竟然縱身躍了下去。
......
這也太沒道理了。本來時也都已經篤定他不是什麽刺客,哪個想殺人的會派個身手這麽差的過來。
不是殺手,也就找不出非得自殺的必要。
斷崖底下可能是深不見底的溝壑,也可能是湍急的水流,抑或者可能根本就不深。但站在上面看着,總歸看不出下面有些啥。
時也斜眼瞥向齊淮,這人的臉好像更黑了些。
“王爺,請?”
是請跳下去,還是請回去,這個時也倒不管。自個上馬悠悠踱回去,大半夜得還這麽費力氣。
“那人定是沒死。”齊淮也上了馬,随在時也旁側。話一出口,卻發現自己是沒必要跟時也說這些的。
時也卻是搖頭晃腦,似毫無所覺。
不遠方已有人舉着火把尋了過來,領頭騎得飛快的是阿罕和慎行。
不安生的一夜算是過去,翌日清早,時也便立即告別了齊淮。
站在晨陽之下,這人笑得比日光還好看,齊淮把臉撇了開去。
時也果斷翻身上馬,揮手就走。
望着潇灑策馬而行的背影,慎行慨嘆,王爺的脾氣好像好了些。看看時大人走得興高采烈,如避蛇蠍般的,王爺這都能不生氣。
“王爺,我們繼續去尋那人嗎?”慎行問了句。
“支出一些人,去尋那人的下落。我們跟着他們,一同前去南郡。”齊淮決定得有些突然。
他們,自是指時大人他們,慎行了悟。
-------
風揚發起,前面的路程不遠了,今日下午應能到南郡。
“查清下面是什麽地方了嗎?”
時也倒是贊同齊淮的想法,油衣人肯定沒死。那跳下去的時候,就沒一瞬的猶豫,總不是齊淮還能比那斷崖更醜。
“對照了南郡及周邊的詳盡地貌圖,崖下也是圈在南郡之內。不高,但也不矮,毫無防備摔到底命是留不住的。”阿罕來的路上便一直在看南郡地貌圖,對此還是很有把握的。
齊淮可不是什麽善茬,找他麻煩的人他不會留下。但他顯然就不是想要那人的命,是以昨夜她看出來之後也不傷油衣人分毫。
這樣的話,“那我們到時估摸還會在南郡和齊淮碰頭。”
幾日行程之遠的距離,南郡的氣候與盛都已是大不相同。
盛都的春日,是空氣微幹冷的料峭春寒。南郡的春日,空中好似帶着水汽,濕,而且竟有種春末尾巴的熱。
南郡的民風看來極自在随性,路上遇到的男子,十個就有九個都是內不着裏衣,披着外衫還要露個胸膛。
大白天的,還有男子一臉醉相,行得搖搖擺擺,上身赤呈,外袍綁成結耷拉在褲頭之上,放浪形骸。
真是魏晉風流,看不出那個一直折子上哭哭啼啼的郡守,是個這麽超然物外的人。
阿罕有心站在前頭幫時也擋一擋,只是擋得了左邊擋不住右邊,還前有狼後有虎一般。
進了南郡,規矩着衣的這兩個男子可不正常,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尤是其中一個,甚為絕色,不知道這裹實的衣裳下面又是多誘人。
有女子妖嬈遞了一支正盛的桃花過來,含蓄秋波上下打量;有孟浪點的女子更是直接不帶拐彎地優美崴着腳往時也身上倒。
但是有阿罕在,面無表情地一一用彎刀撥了開。
“公子,我們現在是直接去找南郡郡守嗎?”阿罕這般冷臉,也凍不走熱情似火的南郡女子。
“不,我們先去賞鱷。”
聽到時也這般安排,阿罕長舒了口氣。再閑逛下去,他看路邊眼睛發紅的男子也想飛撲上來了。
南郡一荒山郊外,愁江。入目蔥絨碧綠,雜草瘋長得很高,能看些有龐然大物碾走過的痕跡。
愁江岸光禿禿的,一人也無。愁江水與藍天連成一片,奇石參差。如果不是時也靠近了看,還真難想象底下有黑青色的一大片鱷潛伏着。
是挺讓人發愁的。
“阿罕。”時也指了指岸邊江底下閃着白光的物什,“這是,骨頭?”
阿罕看了一下大小,點頭,“是骨頭,不過不是人骨,是羊蠍子。”
敢情這南郡的人怕這土龍不夠胖,都丢羊蠍子下去喂它們了。
水流層疊流淌,江面上還能看到被鱷打散的竹筏。從這裏出發的江道狹窄,這鱷比暗礁還難防。水路行一半,鱷爪一伸,就麻煩了。
“你們兩個又是什麽人......”竟敢公然違抗郡裏的告令,來到了愁江這邊。觀維話說一半,卻見其中一個甚是眼熟,大喜過望,“時大人。”
前些時候觀維領了命,過來剿鱷。
他本也是個糙武人,徑直率着兵便來到江邊。引得鱷浮上水面,萬箭齊往。一次剿不清,就兩次,不行就三次,總能射殺殆盡。
考慮得到底不太周到。這鱷甲鱗堅實,皮糙肉厚難傷它,怒得還群起上岸。場面厮殺得一度難看得很,連觀維也挂了彩,現在右腿還一瘸一瘸拐着。
觀維發了一通牢騷,手腳比劃着還挨得時也越來越近。阿罕看着觀維頗有點想勾肩搭背的意思,默默将自個身子橫插了進去。
“時大人,時大人......”
一個頗胖的穿着淺緋色官服的人往這邊急急趕來。
好家夥,可算是見到一個衣裳整齊穿戴的了。時也瞥了下旁邊,觀維這入鄉随俗得也夠快,這外衣簡直都要掉出肩膀外了。
“閣下是......郡守大人?”時也沖來人微微一笑,淺緋色官服,應是南郡郡守了。
胖郡守趕得急,來到時也跟前還喘着氣,“正是下官,下官來晚了。”
可虧得南郡的人好美人,時也入郡也就小半個時辰,就都已經在南郡傳開了。
早傳聞大司馬多驚才絕豔,今日一看果然驚為天人,簡直如珠玉在旁。胖郡守笑眯眯道,“時大人,接下來可有何安排,盡管差遣。”
“郡守大人客氣了,差遣暫時倒不需要。就是這郡裏,可有百姓在砌房屋的?”
胖郡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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