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你走 如果我想要你呢

時五搖頭, 低聲便道,“計夫人收到了信, 便命我馬上前來通知公子,當前并未有其它消息。”

到底是跟在齊淮身邊多年,謹言雖然面色也不好看,但鎮定得多。當下對着淮王府那人耳語吩咐了幾句,便準備對着時也告辭。

“茲事體大,這消息要壓下,連陛下也別透露分毫。”時也對着謹言正經道, “進了盛都的信都盡量攔下,也別讓盛都裏的信出了盛都。”

不說屯州是何情形, 盛都裏頭撥弄的這些人要先壓着。“姜大夫的事可以先緩一緩。時府的人也有在屯州的,屆時有消息便知會你們淮王府。”

謹言知時也審時度勢,既然王爺是相信她的, “時大人放心,謹言立馬便去辦。”

進了盛都的信是得攔下,但也有已經在他們攔截之前便已經入了盛都的信。

滿屋子的藥味,将随侍的人都遣了出去, 雀秧便正身坐起。摩挲着手上的信條,“齊淮倒是好一個杳無音訊。”

杳無音訊對他而言,便算不上好結果。世事總有變故,但接下去還得按照定好的規劃走。

接下去他也不想管了, 可算是能在時府心安理得地賴着。

雀秧掀開了被子, 下榻走動,這些天在床上躺久了身體不得勁。想起那日時也摸他的臉,雀秧還是忍不住揚起唇角。

他事先就服了藥,就是要讓自個面色差得緊。時也再怎麽摸, 這臉上也不會掉層灰。

雀秧輕輕撫上了時也撫過的右臉,只不過稍微修飾了一番罷了。

叩叩叩。

“誰?”雀秧皺眉。

“是我。”流水潺潺之聲自門外傳來。其實若是不認識時也,單聽這聲音,也可算是雌雄莫辨。

雀秧抓起了披風往身上一裹,坐至桌邊,“大人請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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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門一推,日光灑眼,落在迎着她走來的時也,一身晴朗。

他從沒見過時也這般容顏之利的人。驕陽照着那好看的側臉,骨秀灼目,偏生又是君子端方,骨子裏藏着良善。

計顏何德何能,能與這般的人相守白頭。

“大人一下朝便來了雀秧這,可是有什麽急事?”雀秧看着時也這一身緋紫绫羅朝服,也未來得及換上便服。足下已着上黑皮履,“大人,腳腕受傷可好些了?”

時也點頭一笑,也在桌邊坐下,“兩日下來竟就好多了,多虧了你的傷藥。”

讓着時四去查了膏藥,竟是真的傷藥。方裏用藥極純,時也自個心下又搖擺了些。

“大人覺得好,那便好。”雀秧唇邊淺笑。作為屋主人,翻起茶杯,便想動手斟茶水。

時也卻覺得這般的事情,由着病弱的女子做不行,也伸手去想為雀秧斟上茶水。

兩手交錯,時也快些,握在了茶把之上。雀秧的手慢些,握在了時也的手之上。

時也的手竟比他的手要小上許多,雀秧心下微動。卻不敢再握,忙急急收了回來,垂首一副嬌态,“有勞大人了。”

袅袅的茶水煙霧升起,時也有一搭沒一搭的和雀秧說着話,“看你氣色較兩日前要好上許多。”

“是,姐姐也日日來陪我,給我講了許多趣事。”他其實也沒想到計顏如此心軟好騙。

時也再一點頭,沉默了半響,雀秧便耐着性子看她沉默了半響。

似是想定了主意,時也便輕聲開口,“此事既是計顏對不住你,便也算是整個時府對不住你。”

時也望着雀秧一字一句,“若是時府有何你想要的,你拿去便是。”

她知雀秧可能是有些許目的,但此時她不想為難一個剛失去孩子的女子。

可能是有不得已,也可能是有其它不為人知的隐情,但時也卻不得不否認,雀秧對她是很上心的。

“但凡我能做的,我可以為你安排好一切,免了你所有後顧之憂。”時也溫聲,“只要你想,你可以拿走你要的東西,我們之間也算一筆勾銷。”

潺潺之聲,徐徐道之,引得他都差點沉溺其中。也不顧念算計不算計,是麽,雀秧心裏微怔。

他能有什麽想要的。

他入盛都只是為了算計齊淮,但他入時府,卻并不是為了設計時也。他得知時也與齊淮在一起之時,還百般顧慮,怎麽才能不傷了他救命恩人。

所以才有了設計計顏推她僞作小産,內疚得計顏寫信與時也,讓時也能與齊淮分道揚镳。

他能有什麽想要的。雀秧斂了眉目,聽着自己裝得清潤的嗓子帶着煙熏火燎,啞聲低道,“如果我想要你呢?”

“什麽?”時也聽不太清,微微側首過來,曳落了一束光照在他身上。

雀秧晃神,些許柔軟異樣的情緒被他壓了下去。他回望進了時也的雙眸,“雀秧說,雀秧想伴在大人身旁。”

“說雀秧無情也好,無心也罷。那個孩子,不是雀秧與心愛之人的孩子,雀秧其實并不在意。”雀秧坦蕩說着,沒有錯過時也臉上一愕的表情,“雀秧現在只想伴在大人身旁。”

時也本來思忖很久,如果雀秧真得另有打算,那這次讓雀秧走,大家兩清。接下來的事時也自己處理,絕不再尋她麻煩。

結果這一番話下來,倒真是拿雀秧沒法子了。時也只得開口,“你既然這樣說了......”

“妹妹。”計顏的聲音從老遠開外傳了過來。

随後風一般跑了進來,發絲飄飛,紗裙搖擺,開口便道,“妹妹,後日十五,有個廟市......”

話說一半,踏入屋內,便見着時也與雀秧正兩廂對視。

一瞬間,屋內的兩道目光都轉投到了計顏身上,看得計顏神色微妙道,“這,打擾到大人和妹妹了?”

還有,雀秧這般含情的眸光又是幾個意思。計顏心下一緊,拉起時也生怕她為害良家女子,“大人,妾身與妹妹還有閨中之話要聊。大人在這兒,不合适罷。”

計顏擠眉弄眼,推推攘攘,時也一頭霧水。

走便走,該說的她也已經說完了,時也只得對着雀秧再說,“那我就不擾你們了。”

時府書房。

香色書案上點染着些許從窗柩傾灑下來的光影。

書案左側磊放着一大摞紙和帖折,上有兩小尊鎏金銅王八鎮紙壓住。

端坐在案正中前的時也,拿着一沓紙正在快速翻閱着。身旁時五一邊說道,“這是自公子離都之後,近半個月奚柏的行跡。”

都是卧榻,卧榻,沒有別的行跡才更是可疑。時也蹙眉,“奚柏在榻,奚夫人都是在一旁随侍的?”

“前些日子都是,有一日不是。”時五回憶了一下,“那一日奚夫人是去了廬齋樓。”

“廬齋樓?”時也不由放下了手中的紙,“奚夫人可不像是喜歡湊那種熱鬧的人。”

“那日我們的人跟着奚夫人,奚夫人在廬齋樓門外等了許久,卻未入內。”

時五從左側一大摞的紙中取出了那日的訊報,“但有些奇怪的是,自那日奚夫人回府後,便一直戴着紗巾。我們的人隔着遠看,也探看不出個究竟。”

“那日的廬齋樓有些什麽?可探聽過?”奚夫人不是那種會做出無緣無故之舉的人,“你去問下計顏,讓她務必要想仔細了。”

要處理的事有些多。

暮色消逝,夜色長凝,有人點燈有人熄。

最棘手的還是齊淮的事,時也盯着屋內已經燃起的掐絲花鳥燈盞,半響也沒有任何動作。

“大人晚上也沒用膳。雀夫人送來的點心,大人要不多少也用點罷。”雀秧讓着身旁的夏兒送來了糕卷。

精致糕盤上還飄散着一陣帶有濃郁奶甜味的暖白霧,朦朦胧胧中撲上的好似都是春夏的溫香。

“好,你且放下。”時也回過神來,便讓夏兒回雀秧身旁服侍了。

“時五,你去把之前找到的奚柏的東西整理一下。”時也想了想,還是需得這麽做妥當,“找一份鐵證,送到季合府上,讓季合明日朝上去參奚柏一本。”

“你就對季合說,是我的意思,明日殿上有什麽言論我都會幫他壓下。”時也取下腰間一塊玉,“這玉就給他當權據,讓他不必擔心。”

時五領命而去。

季合是時綏在戶部的人。由他去參奚柏,她兵部去護着,面上也好聽些。

事情到了這般田步。無論齊淮死沒死,這權柄就算旁落了,也不能就這樣落入奚柏之手。不知奚柏能忍多久,但她肯定要先參奚柏一把,先發制人可算是這個道理。

好歹可以安心坐着了,時也望着眼前的糕卷,正準備伸手撚一塊。

屋內靜谧,燈影微晃,多了股隐秘又有些熟悉的氣息。

這人身手是極好,時府守夜的人竟都不知。

時也轉手抄起了案上的一個鎏金銅王八擲了過去,來人輕巧地接住了。

從黑暗中緩緩步出,來人颀長俊挺,冷彥如雪山鋒玉。只是華服不在,一身淨是風塵仆仆。

“果然沒死。”時也可算是學會了齊淮的嗤之以鼻。

齊淮垂眸看着案上的點心,“本王都死了,你還有閑情吃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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