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動搖 一手将他們兩個湊得極近的頭推開……

“扶風, 你說,貴人可喜歡我們這般穿搭。”

穿梭在府院花木而過的兩個清瘦男子, 已是摘下了頭上帷帽。臉如桃杏,姿态媚雅。一改昔日花哨薄衫,着上黛藍素色衣服,倒讓他們有些不太自在。

被喚為扶風的男子年紀看上去要稍長一些,面上卻也是掩不住的驚喜。

萬沒想到一朝能進淮王府,就算不是淮王爺,那也夠他們自滿的了, “蘭禾,我們可也是南風館排前幾的好, 自是不遜于他人的。”

謹言走在前頭帶路,聽着身後的對話腳步又加快了幾分。王爺叫他去找兩個小倌,他當是盡心竭力去尋了盛都裏頭排得上名的。

只是這怎麽對得起已逝去的老太妃, 謹言有些想拔刀自我了斷了。

快行至齊淮針療的屋院,謹言轉頭擱話,“裏頭見到的人和物,出了淮王府, 你們便都忘了。否則,你們知道的。”

刀刃冷鋒在他們面前一閃,二人輕輕打了個顫,還只得忍着不敢叫出聲來。

下一瞬那兩人心神卻蕩漾了起來, 因着這個高挺的大人, 輕敲了敲門喚着,“王爺,人帶來了。”

王爺,莫非竟是伺候淮王爺, 扶風和蘭禾兩人歡愉對視。

門開,屋內屋外打了個照面。

孤瘦雪霜姿,嵇白的第一個想法。

竟是男子,嵇白的第二個想法。

老夫好像明白了什麽,嵇白的第三個想法。

嵇白轉過身,語重心長地對着齊淮道,“年輕人,剛行完針,房事可不得過于激烈。”爾後走向房門口,笑眯眯問着謹言,“年輕人,時府怎麽走?就小時也的府邸。”

謹言一愣,再愣,“時大人的府邸?我派人送您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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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白滿意地點點頭,“老夫望着小時也真讨人喜歡得緊。橫豎老夫也在盛都跑不了,你們晚點再來時府接老夫便是了。”

“時也現在在氣頭上,不會想見你這個老頭的。”齊淮薄涼的話自背後傳來。

齊淮穿戴好衣物,也走到門前。聽着嵇白要去時府,想起自己被轟了出來,當下連這位老人家都想打擊幾句。

誰知嵇白朝他做了個鬼臉,“小時也不想見的人是你罷,誰知道你這人是不是對小時也心懷不軌。”

齊淮身形微僵。

嵇白眼神有意無意瞥向那兩個小倌,面上不懷好意,“許久未見,等下老夫可要與小時也好好說道說道。”

“慢着。”齊淮叫停了嵇白的腳步,他總覺着,嵇白這一去時府,明日他在盛都的流言便會似瀑布之水奔得飛快且猛。

于是,齊淮說道,“你與本王一道看着。”

一道作甚?老人家一時反應不過來,然後便見着齊淮對着兩個小倌說道,“你們兩個,把鞋履脫了。”

齊淮在,謹言在,甚至鬓有銀發的嵇白也在。

扶風和蘭禾還站在門外,未踏進屋內,當下有些始料未及,聲音微顫問着,“王,王爺,就在此處?”

“怎還這麽多話,叫你們脫便脫。”同樣雲裏霧裏的謹言,照舊果斷執行自家王爺的命令。

扶風有些想不到,如此俊朗偉岸的人物,竟然如此不懂得憐惜他們。

當下只得伸手将腰間的束帶一拉。

齊淮望着這兩小倌的手都在脫衣了,冷聲便喝止,“叫你們脫鞋。”

這下嵇白好似明白了些什麽,捋着白胡須,看着兩個小倌除履除襪,落出了勻稱細瘦的雙腳。

只是再怎麽着,肯定也是不能和女子的腳相較而言。嵇白心裏揣着明白,面上卻裝着糊塗,拿眼偷瞧着齊淮。

齊淮雙眸一垂又一擡,其實他也并不是就想對小倌怎麽樣。他只是就,有些想不明白。

心緒動搖,面上如千年冰層出現了一絲裂縫。可能只是這剎那,但他發現,他腦子裏此刻想着的滿是時也。

以至于嵇白在旁邊問着,“王爺覺得他們較之時也,如何?”

齊淮斬釘截鐵,毫無猶疑,“他們怎配與時也相提并論。”

回答速度之快,令着兩個小倌面上的春色登時轉為難看,謹言低頭将滿臉的駭然送往了地面。

唯有嵇白還是笑眯眯地捋着胡須,他便知道小時也招人喜歡。

現在的年輕人哪有他這般眼光老辣,在南郡不經意去摸了時也腕子的時候,他便知道了她的秘密。但是他樂得幫她保守這個秘密,“那王爺要是看完了,老夫就要去時府找小時也玩去了。”

齊淮回過神,不覺剛才的話有何不妥,甚至腳還有些不受控制想跟着嵇白走。

硬生生忍了下來,多餘的事情也不可能做,對着謹言揮手,“把他二人也一并帶走。”

兩個小倌滿腔的喜悅當頭淋了一盆冷水。

人片刻就都走了,只餘下他。

耳邊靜默,心下卻躁得很。

院外白梅枝桠錯落有致,他素日并不喜賞花。但是他也忘了是從何時覺着,這梅花還是有幾分像時也的,澄淨,無畏,還有傲骨。

只是梅花沒時也那般生動。明明就只是一個讨人厭的狡黠笑容,卻也能讓人想念這麽久。

白梅多已凋零,香味也跟着消散,只是竟還有絲悸動糾纏着。

這府裏終究少了個人,齊淮覺得自個最近就是有些不對勁。

“來人。”想派人去幫着時也修好房頂,卻驚覺這種事他不能做。齊淮當下改口,“幫本王準備水洗沐。”

暗衛甲為難,“王爺,方才嵇大夫說針療後兩個時辰內不得碰水。”

得,齊淮閉眼,“你且去備着,本王過會兒再洗沐便是。”

暗衛甲領命而去。

齊淮收攏着出了籠的理智。直至聽到腳步聲,謹言回來了,“王爺,嵇大夫他......”

“他想幹嘛都不行。”齊淮眸都懶着睜。

謹言不敢再打擾,“那屬下便讓時大人回府去。”

理智崩地一下又散了開去,齊淮睜眼,“時也來了?”

“本準備送嵇大夫去時府,沒想到恰好時大人便來。嵇大夫便邀着時大人入王府來玩。”謹言實在不敢看自家王爺面上複雜的神情,“若是王爺不想見時大人......”

“誰叫你讓時也回府了。”齊淮打斷他話,“讓他們進來。”

......明明是王爺你前幾息剛說過的話,謹言默了下。

“快讓她進來,以後不必攔着她。”齊淮接着道,想了想,“算了,她難得登門,本王去領她進來。”

謹言再默。

其實時也不止恰巧碰到了嵇白,還恰巧碰到了扶風蘭禾。

本來想隐蔽些也爬一次淮王府的屋頂,到底怕鬧得沸沸揚揚,時也便規矩地從淮王府的側門登門造訪。

正好嵇白和兩個小倌也是為了隐秘,走的側門而出。

幾人一碰面,嵇白當下驚喜道,“小時也,甚巧甚巧。”

時也小臉詫異,“嵇老人家,這是,慎行他們先護送了嵇老人家回都?”

“小時也就是這般伶俐。”嵇白誇着,又開始擠眉弄眼了起來。

這老人家戲可真多,時也自然看到了這兩個小倌。長得其實确是不錯,就是稍許陰柔,終究是生活所迫。

這廂大方打量,那方卻是不敢直視。

時也是盛都女子傾心,男子驚嘆的絕色人物,扶風蘭禾雖是從未見過,卻時時耳聞。現下一看,便什麽都明了。

灼灼清華,粲然流光,竟比畫裏走出來的還要好看許多,怎會有這般勝玉無雙無俦的人兒。

到底是自慚形穢,扶風蘭禾行禮後便匆匆回南風館而去。

“嵇老人家。”時也臉上就差直接明白地寫上熱鬧二字,“你在淮王府,可有什麽趣事想與我分享一二。”

“那可多了去了。”嵇白會意,頭跟時也挨湊得更近了些,“小時也你可知齊淮叫這兩人來做甚的?”

“不知道。”這不就是想要問你,時也一臉虛心。

“齊淮小子叫他們兩個除了靴襪,這簡直......”嵇白作咂舌狀。

一只手将他們兩個湊得極近的頭推分了開去,寒風刺骨的聲音傳來,“簡直如何了。”

“簡直是有那個大病。”時也忍不住嘴欠,待望清那只手的主人,時也友善地綻了個笑臉,“王爺安好。”

虛僞,做作。

齊淮心下冷哼,“分開不到半日,你說我安不安好。”

那句話是怎麽說得來着,“看這大晴天,便知王爺安好。”說了人壞話的時也腆着臉。舉起手上的劍便是一遞,“其實我只是來還劍的,并不是特意來打攪王爺好事的。”

嵇白老人精識時務地閉了嘴。

齊淮垂眸看着那青色黯黯的劍。這是昔日從大占部落戰勝取來的劍,後來因為趁手,他便一直佩在身上,“送你了,我不想要了。”

呃,這不是顯得她這趟來得很多餘,別還擾了他雅興。

時也眨巴着眸子看向了嵇白。嵇白聽着齊淮都以我自稱了,還有這副巴巴等着時也進府的模樣。一愣過來便讓時也把劍收了,“既然他不要,那我們就拿走。”

老人家又對着齊淮做了個挑釁的鬼臉,牽拉着少年便想走。

少年潤澤心弦的烏眸望向了他告別,明亮的比整個春日還動人,不可逼視。

鬼使神差地,齊淮在她背後說了句,“明日見。”

時也頭也不回地潇灑揮手。

漸行漸遠,兩人嘀咕的聲音慢慢消散,只依稀可聞嵇白纏着時也,“你們明日去作甚,老夫也要一道去......”

時也扒拉着他的手,扯了他胡須,“明日十五,有廟市,嵇老人家你這老胳膊老腿的......”

這嵇白怎麽就能看着這般礙眼,齊淮轉身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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