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愉快玩耍的第三天

花見的家是一棟位于半山腰藏在樹木掩映間的獨立房屋。和她的妖身一樣，并不會被普通人看見。

許多許多年以前，還是一只什麽都不懂的小妖怪時，花見被母親帶到這裏生活。

但她不是一直都老老實實待在八原這個地方的。

母親離開後，她有時也會到處走走，并不像其他妖怪那樣對人類敬而遠之。

相反，她挺喜歡和人類交朋友。

花見身上有一半人類的血脈，也有一半更加強大的妖怪血統，自幼便繼承了源自母親的強大妖力，無需怎麽修煉就已經成為高級妖怪。

也因為父親是純粹的人類，她得以在修煉成高級妖怪後變化出人類的外形被普通人看到。

從藤原家離開後，花見回到了自己家，為幾天後的遠行收拾行李。

但是很快她就宣布放棄。

從小被母親放養長大的花見并沒有點亮家政技能，收拾行李這種事情實在是過于難為她了。

想到要離開八原，久違地有點煩躁。

花見讨厭夏天，即使時常到處溜達也不會選擇夏天出門。

她天氣熱的時候會比較懶，通常愛躲在清涼的樹蔭下睡覺，有時候一睡可能就會一個季節過去，在妖怪漫長的生命中根本不值一提。

對着一室狼藉發了會兒呆，花見轉去廚房的冰箱裏拿了罐飲料。

冰冰涼涼的東西她最喜歡了。

高級妖怪與人類無異，可以吃人類的東西。但花見家裏的廚房是擺設，唯一有用的是冰箱，放着小妖怪們上供的人類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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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家裏的三個成員都不需要特地煮東西來吃。

一個是她，一個是只毛色淡綠的鳥兒，是中級妖怪，曾變回原型救過夏目，小時候被花見撿來就一直跟着她，名字叫小綠。

但它一直不會說話。

作為半人半妖，花見身上具備所有普通人類的特性，比如餓了要吃飯，渴了也要喝水。

只是習慣，不是生存必須。

而且食物也不僅限于人類食物，餓了抓個妖怪來吃能頂半個月。

不過在很小的時候她就已經不會吃小妖怪了。

當然人類也是不吃的。

家裏還有一個成員是亡靈，也就是俗稱的鬼，是花見偶然間遇到撿回來的，長得很好看的亡靈。

他流浪了很久，遺忘了活着時候的記憶，也不懂亡靈要怎麽修煉。

也不記得自己的名字。

花見遇到他的時候他正在跟其它鬼講道理，試圖說服他們放棄惡作劇恐吓人類，以此達到霸占某座舊公寓的目的。

勸說失敗，雙方心平氣和地打了一架，以他的勝利告終。

也許是遇見他的那天天氣太好，花見覺得亡靈也很好。于是在他不得不蜷縮在陰暗的角落裏躲避陽光的時候，她對他說：“喂，你要不要跟我走？我可以幫助你修煉，以後都不用怕陽光哦。”

就這樣又多了一位亡靈朋友。

他的名字叫光，盡管身為亡靈，身上卻沒有其他怨靈那樣陰冷幽暗的氣息，人如其名像光一樣，仿佛從靈魂深處透出暖意來。

花見胡亂地把自己為數不多的人類衣服往行李包塞的時候，光回來了。

“這是在做什麽？”

作為亡靈的光乍看與人類無異，現在的他已經可以自如地在日光下行走。

他很喜歡藍色，常常穿着如天空一般澄淨的藍襯衣和深色的長褲，每一顆扣子都一絲不茍，細碎的黑色短發，清俊的面龐，看得出死的時候還很年輕，說起話來總是不疾不徐顯得很沉穩，在八原這片很受妖怪們歡迎。

花見煩惱地抓着頭發：“我之前說過啊，考上了東京的大學，要去上學了。住處已經定下來了，最近就要去報到，所以要收拾一下……”

光看着明明沒多少倒撒得滿地都是的衣服，習慣性地無語兩秒。

“我來吧……”

花見蹦起來，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地嘿嘿笑：“那就拜托你啦！”

他們一起生活了三年多，早已成為彼此家人般的存在，互相都熟悉得很，光對花見的動手能力半點不期待——她只在打架這方面天賦異禀。

忙不疊地讓出位置，花見蹲在門口，注視着在自己手底下張牙舞爪的衣服被他有條不紊地折好收進行李包。

她問：“話說回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東京啊？”

花見并不是以正式考試的程序進入大學。畢竟作為妖怪，她沒有像普通人那樣按部就班上過學。

而是經母親同意加入了內務省妖怪特異科，從而有了正式的人類身份。

還領到了正式的工作證明，上面寫着她的人類名字。

春井花見。

名義上她是這個部門的公職人員。雖然不用坐班也很少請到她出面做什麽。

促成這個部門成立的人是橫濱傳說中的異能力者夏目漱石，同時他也是花見的大學入學介紹人。

花見經他提醒，才想起自己的人類身份雖然合法了，但卻是個窮光蛋。

妖怪很少融入人類社會，不需要購買人類的各種産品，也就沒有賺錢甚至存錢的意識，妖怪之間都是以物易物各得所需的。

她要以人類身份去念大學，衣食住行樣樣都要花錢。

這點即使是母親月也無法幫她。

別說月已經離開人類社會許久，就算沒離開，從前和人類契約的時候也沒有存款。

因此花見要去讀書還要自己賺錢以支付學費生活費等等各類費用。

光和她不一樣。

他雖然沒了當人時的記憶，從日常相處卻看得出來他是上過學的，托花見的福以亡靈身份拿到可以正常在人類社會行走的身份證明後，他在八原就近的一所中學當了兩年老師。

連小妖怪們都愛偷偷溜到學校去聽他講課。

光很快收拾好了花見的行李包，聞言伸手揉揉花見的腦袋，寵溺且無奈地說：“我不去的話，你一個人也沒辦法讓人放心吶。”

花見得到預想中的答案滿意了。

就知道他會這麽說。

從學校辭職的過程很順利，出發去東京的日子也定了下來。

天氣很好，适合遠行。

家門口烏泱泱的一大群妖怪，花見雙手抱在胸前站定，視線挨個掃過去：“奇怪了，平時你們一個個路過都恨不得離我家八百米遠，怎麽今天全來了？”

小妖怪們在她的視線裏瑟瑟發抖，卻還是忍住了拔腿逃跑的沖動。

還是丙當代言人說明了來意：“聽說你今天要走，大家商量了一下，決定來給你送行。”

她順手塞了支花給花見和身側的光。

小妖怪們有樣學樣，紛紛上前把手裏五顏六色品種不同的花送給他們，還貼心地準備了花瓶幫忙插好，用樹藤編織成兜子，挂在門前的廊下。

結界還在，花就會一直開着。

“還有這個。”

丙又雙手送過來一個小巧的食盒：“夏目在上課不能來送你，這是七辻屋的點心，給你帶着路上吃。”

獨眼，牛頭各自敞開之前抱着的雙手，三只像是複制粘貼的小貓齊齊冒出來。除了頭頂的葉子數量不同，幾乎沒有任何區別。

并且長相……也有那麽幾分該死的眼熟。

和三只小貓大眼對小眼片刻，花見順手捉住其中一只，扼住它命運的後頸，仔細一看發現不對。

她和斑老熟人了，對彼此之間的氣息是很敏感的。

一開始感覺到三只小貓身上都有屬于斑的獨特氣息印記，她還以為是貓咪老師産崽崽了，不過抓到手裏才發現不是那麽回事。

花見把三只小貓攏到一起，認真地看着它們，眼底藏着笑意：“斑，你這是……有絲分裂麽？”

三只縮水的斑頭上齊齊爆出個「井」字。

不明所以的小妖怪們沒文化，還以為花見看出貓咪老師一分為三的真正原因，頓時七嘴八舌地讨論起來。

“不愧是花見大人，一看就知道是怎麽回事。”

“沒想到是有絲分裂啊……”

“有絲分裂，有絲分裂……等等，那是什麽東西？”

……

三只貓咪老師生無可戀地齊齊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