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陸野
心不在焉的一整節課過去,語文老師剛走,程崎就回到座位,懶懶散散,滿臉寫着倦,倪清轉頭,小聲同他說,“校服明天還你。”
他眉眼淡淡掃過她高豎的領子,趴在桌上,好似不耐煩的用鼻腔發聲,“嗯。”
她也搞不懂他們之間的交流為什麽突然變得如此隐晦,搞得跟見不得人似的。
她還想說些什麽,但又好像沒什麽好和他說的,扭回頭來,她聽見徐申振八卦的聲音,“崎哥,你和啞巴妹……”而後被程崎一秒捶的稀巴爛,“別煩。”
這個課間太短暫,一如他們之間的交流,貧瘠又沒有營養。
又一個課間,倪清出去接水,回來後桌子上多了幾包零食。她愣了愣,随手拿起一袋,又放回去。
程崎還在睡,徐申振在和他的好兄弟們聊外校的事,她想了想,面向徐申振,“徐申振,”她舉起一袋面包,“你看到誰把這些東西放我桌上了嗎?”
徐申振偷瞄了一眼程崎的位置,視線很快轉回來,停在倪清臉上,“不知道。”他不能暴露程崎,又必須讓倪清心甘情願吃下這些零食,難,徐申振想想後補充,“反正是別人送的,你就吃呗,不吃白不吃。”
倪清把零食推到一邊坐下,不接他的茬,“不受嗟來之食。”
此話一出,徐申振立刻覺察到身邊的程崎睜開眼睛,一動不動,冷冷盯住自己的脖子,他有點冒冷汗,聲音跟着顫,“這,別呀祖宗。”
你不吃,崎哥要我的命怎麽辦啊?
她就這麽餓了一下午,什麽都沒吃,終于熬到放學。她今天倒黴透了,唯一的好事是:今天下午,程崎很乖,沒來找她麻煩。
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剛剛打響,程崎就翻牆出去了。不是他,而是成卓陽來找她,他把一疊打印好的a4紙遞給她,說話的時候很溫柔,“這些是課表、值日表還有考試信息。我都幫你整理好了。”
她在理書包,接過來的時候仔細看了一眼紙上的內容,微微笑,“謝謝你。”
“不客氣。”成卓陽說。
話題突然結束,空氣安靜幾秒。
倪清理完包,椅子推進桌洞下面的時候發出一道悠長悠長的聲響,刺激着成卓陽緊繃的神經。
他看見陽光下面,倪清的眼睛亮晶晶的,好看得很。
“今天一起走嗎?”他憋紅了臉,終于說出排練已久的話,“阿姨也快下班了,不如去店裏?”
她一愣,沒拒絕,“行啊。”
走去超市的一路,成卓陽沒讓氣氛冷場,只是倪清總覺得,他有點緊張和不自然。
他問出心裏好奇很久的事,“你今天中午……怎麽遲到了呀?是沒收到通知中午也要補課嗎?”
“嗯。”倪清說。
沒料到她的回答如此簡單幹脆,成卓陽默默的轉移話題,他低着頭,餘光瞄到她肥大的校服外套,随意說,“你的校服……”
倪清的腳步一頓,袖子底下,雙手緊攥。
成卓陽繼續往前走了兩步,才發現她沒跟上來,他回過頭來,以為自己猜中了什麽,笑,“你的校服是不是買太大了?哈哈哈怎麽松松垮垮的。”
長舒一口氣,倪清松開手,繼續往前走,途中,并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
*** ***
向敏君不愛過問倪清的情感生活,确實,就倪清那張毫無世俗欲望的臉來說,她也沒必要過問。
店鋪的正門被推開,成卓陽先走進來,她愣了愣,後面跟着倪清。向敏君竟然有些高興,“你們怎麽一起回來了?”她認識成卓陽,他是超市老板的兒子。
“阿姨好,”成卓陽乖巧的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看向倪清,笑着解釋,“我跟倪清說您快下班了,所以就一道回來了。”他想了想,補充,“我們是同班同學。”
“這樣啊。”向敏君很喜歡這個笑起來爽朗的男孩子,滿意的點點頭,“挺好的。同學之間就應該互幫互助,多交流交流感情。”
“是啊,阿姨你放心,我和倪清會相親相愛的。”成卓陽依舊在傻笑。
倪清發現,他是真的愛笑,話題也是真的奇怪,“相親相愛”是什麽,在向敏君回答之前,倪清忙不疊插了一句,“媽,你現在下班了嗎?”
向敏君看了眼表,似乎是因為她打斷自己的話,沒給她好臉色,“你這孩子催什麽催,這不在收拾包嗎?”她把手機塞進包裏,看向成卓陽的時候親切地笑,“那我們就先走了啊。店裏就麻煩你照看了。”
“好嘞,”成卓陽說,“拜拜阿姨。”他安靜幾秒,又對着倪清,“倪清,拜拜。”
倪清看了他一眼,抿嘴,“拜拜。”
她已經搞不清楚這小子是對任何人都這樣,還是對她搞特殊了。
回去的路上,向敏君的詢問如期而至,她自以為問得隐晦,“你和班裏的男生走得很近?”
她一下子就明白向敏君的弦外之音,捏緊書包的帶子,心中所想,卻是另外一人,“沒有,他是我們班班長。他說你快下班了就跟我一起回來了。”
向敏君總是這樣,別人說話的時候不好好聽,臨了又要她幫忙重複解讀。
“哦。這樣。”向敏君看了她一眼,沒再說什麽。
其實她從來沒有阻攔倪清和男生接觸的想法,反倒是倪清自己,喜歡固步自封,急着和男生們劃清界限。
自打搬到北城以來,向敏君也不知是怎麽了,母女倆之間的話題越來越少,她只得從日常生活方面切入關心女兒的生活,“新學校還适應嗎?”
“挺好的。”倪清拽了下垂下去的袖子。
向敏君一眼看出不對,“你今天出門不是穿的短袖嗎?”
“我不小心把短袖弄髒了,跟別人借的外套。”倪清平靜的說。她就是這樣,謊話總是脫口而出,編都不用編。
“怎麽會弄髒的?”向敏君問。
倪清回想起程崎扯她辮子的畫面,咬咬牙,“被狗撞了。”
哪兒來的狗?
向敏君點點頭,沒再問下去,“回去記得洗洗這件外套,然後再還給人家。”
“我知道。”倪清說。
回到家,倪清先去浴室裏洗了個澡,皮膚上食物的味道不複存在,這讓她心情大好。吹完頭發,吃過晚飯,才重新走進浴室裏,準備洗那條瘋狗的校服。
程崎的個子足足有1m88,他穿190的校服,倪清把它浸在盆子裏,倒上洗衣液和芳香劑,又搬了個小板凳,坐在盆子面前,撸起袖子,嘴上罵罵咧咧,手上的動作卻是認真的。
她讨厭他的喜怒無常,也讨厭他突如其來的溫柔。但讨厭和愛,是不沖突的。
她把衣服晾在還有一絲夕陽的餘晖的陽臺,回到房間,突然想起付曼的話,看了眼窗外的天,“媽,我出去一趟……順便把你把門口的垃圾帶出去了啊。”
“知道了。”
*** ***
付曼讓倪清找的人,名叫陸野。她說他在學校後面的紋身店上班。倪清沒有拒絕。
泥濘的小巷裏深入進去,熱鬧非凡,街道兩旁是個體戶的崛起,炒飯、烤串、麻辣燙……一應俱全,倪清身上沐浴露的香味很快染上食物的味道。
付曼沒有告訴她具體地址,只說位置顯眼、好找。兜兜轉轉,找了一圈。倪清卻始終沒看見付曼說的那家紋身店。
随機進了一家面館,倪清走向櫃臺前的掌櫃,準備問路。
老板很熱情,看見她的時候自動挂起笑容,“您好,準備吃點兒什麽?”
剛巧是飯點,這家店的人有點兒多,倪清進來的時候被後面的人推搡了一下,她摸着自己的手肘骨,表情有點吃痛,“哦不是,我是想問問這條街上有沒有紋身店。”
就是因為人太多了,她才沒注意到,在這家面館吃飯的人群中,藏着一個潘浩。
“紋身店?”老板好像也不知道的樣子,須臾又像是想起什麽,驚呼,“哦哦哦是有這麽家店,好像叫什麽洋文。”
“那您記得店名是什麽嗎?”晚上天有點涼,倪清把薄外套的袖子放下來,遮住傷疤。
“不記得了,”老板擺擺手,有點不耐煩的讓她給後面的客人讓路,“你別堵在這裏,出去往右走,一個黑門裏面就是了。”
她保持禮貌,“謝謝老板。”
“不客氣。”老板回答,然後看向她後面的人,“吃點什麽?”
純黑的鐵門,半敞着,白色油漆在上面潑着一個單詞,Unrestrained,放縱的。
她禮貌的敲了敲門,無人應她,指腹輕輕一推,倪清看見一個男人,她走過去,“您好,我想找人。”
紋身店內的陳設前衛,以純黑和灰作為底色,牆壁上貼着大大的海報,是一個搖滾歌手。店內很幹淨,屋主用重金屬做點綴裝飾。若是放在大城市裏人氣應該不小,但不像是在這樣的城裏能生存下去的。
倪清的聲音很輕,裏面的人沒聽見,靜悄悄的。
她敲了敲裏屋的門,又問一遍,“您好,我想找人。”
陸野眼皮子一掀,看她一眼,“這沒別人。只有我。”
“你是……陸野嗎?”倪清看着面前的男人。他穿黑色的上衣和短褲,坐在工作臺前不知道在搗鼓什麽,人如其名,有點野。
聽見自己的名字,他上下打量起她,嘴裏叼着一根煙,“有事兒?”
“有。”倪清從牛仔褲裏拿出付曼交給她的信封,“這個給你。”
信封外面有一個紅色的愛心,容易讓人遐想聯翩,陸野又看她一眼,掐了煙頭,“我有女朋友。”
倪清的手指一僵,惋惜:原來付曼的真心錯付了。陸野已經找了新的女朋友。
“這是付曼讓我交給你的。”倪清不鹹不淡地說。
尾音落下,男人手上動作一停,猛然擡頭看她,“……她回來了?”
“嗯。”倪清說。
“在哪兒?”陸野皺眉。
“我不……”知道兩個字還沒說出來,潘浩從外面走進來,撞見倪清的時候難免愣住,嘴巴裏機械的喃喃,“……老板,紋身。”
看潘浩那雙滴溜溜在她和陸野之間轉來轉去的眼珠子,倪清知道,他想多了。但她懶得解釋,陸野也是一樣。男人迅速把信封從倪清手裏抽出來,揣進兜裏,笑着把潘浩推出去,鎖上了門,言語之間還算客氣,“不好意思,今晚打烊。”
轉身看向倪清的時候,他已經換上陰冷的表情,下命令似的一字一頓,“你,帶我去找她。”
“我不知道她現在在哪。”倪清說。
男人眯了眯眼,顯然,他不相信她的話。
無奈,她只得補充事件發生的前因後果,“我們是中午在二中食堂遇到的。”
“那她跟你說了什麽?”
“她說……”
*** ***
中午,付曼領她去教學樓五樓的音樂教室坐下,倪清第一次來,難免忍不住打量。
這裏的格局很小,前面是一架老式鋼琴,後面是條條長凳,除了上課,平時不會有人來,也很少有人知道這個地方。算是歇息的好去處。
付曼從小在北城裏長大,知道的确實比倪清多得多。倪清坐在付曼旁邊,雙膝合起,靜靜地等待她的下文。
她似乎醞釀很久,低着頭,摳起指甲,溫吞的說,“大概在我十二歲那年,剛上初一。他叫陸野。是我新認識的同班同學。”
話音落下,又是一陣沉寂。
見她不繼續說下去,倪清緩慢的點頭,表示理解,“沒關系,你不想說的話可以不說。”她不是很好奇別人的愛情故事。
“不,我想說。”付曼突然擡起頭,語氣無比堅定。
“別人都說他是沒媽的孩子,別和他玩,但我偏偏不信,總愛找他閑聊。”
她雙手後撐在椅子上,仰頭看天花板,似乎回憶起什麽有趣的東西,笑,
“你知道嗎?他一開始真的超拽的,根本不屑得搭理我,覺得我又吵,又愛哭鼻子,又不會說漂亮話。所以他每天都卯足了勁兒欺負我。”
“然後呢?”倪清問。
“然後啊,”付曼笑出聲,“然後我就整天鬧他,按照他的原話來說,是鬧。但我覺得,我明明就是在幫他啊。班裏都沒人和他玩,只有我和他玩。”
“那……為什麽小朋友都不和他玩?”倪清疑惑的說。
“因為……”付曼垂下眼,“因為他的親生媽媽去世了。”
倪清沒想到這會是個悲傷的故事,一時間沉默住了。
付曼繼續說,“他的親生媽媽在生完他之後就難産去世了,他的爸爸是我們初中的一個老師,給他找了一個新媽媽。”
“新媽媽對他不好?”倪清皺眉。
付曼搖頭,“是很糟糕。新媽媽給陸野生了一個弟弟之後就整天不着家,出去和男人厮混。弟弟都是陸野和他爸爸在管。”
“還好有他爸爸在。”倪清說。
“不好。”付曼緩緩地說,前所未有的平靜,“他爸爸後來去世了,在上課的時候,當着陸野的面,突發心梗死了。”
倪清抿了抿嘴,沒說話。
“陸爸死了以後,陸媽立刻帶着他弟弟去別的城市生活,只留下一點點積蓄給陸野生存。”
“那他……”
“他辍學了,沒有依靠過任何人,還是過得好好的。但是他不開心,每天都不開心,連我都不搭理了。後來我就離開了這裏,但我一直很想很想他。你說他會不會還在怪我離開這裏?”
說到後面,付曼的聲音越來越小,眼神裏滿是自責和委屈。
倪清淡淡的移開眼,“每個人的理想和追求不同,人都是自私的。他不是你的誰,沒有資格怪你。”
付曼緘默一瞬,“小時候我愛看老式電影裏的戀愛情節,甜的,酸的,可口的,美味的。但真正經歷過後,我發覺那顆果實,是苦的,是澀的。”
這份殘缺的愛,對于沒談過戀愛的倪清來說,着實有些難以理解了。
說完這句前言不搭後語的句子,付曼從斜跨包裏拿出一份信,交給倪清,“這是封道歉信。如果,我是說如果,他看完信之後還在生我的氣,或者是直接把信撕了,不接受我的道歉……到時候還麻煩你幫我轉述我的歉意。”
倪清看着她,振了振,接過來,“好。”
将付曼的話原原本本轉述給陸野,倪清推開店門,離開了,還是那句話,別人家的事情,她一點兒都不想插手。
同類推薦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