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生意人
張浩瞠目結舌,他沒想到周子鶴說的這麽直白,忽然有點心疼這個小孩兒起來,不禁關心道:“現在好了嗎?”
“好像更差了……”周子鶴做了個傷心的表情,見張浩怔愣,又笑起來,“我開玩笑的。……我可能就是不太适合當演員吧,所以那時候才着急忙慌的跟您鬧解約,現在已經滿血複活了。”
張浩又氣又笑的在他背上拍一巴掌,帶着些許遺憾道:“其實你的演技,在我這裏算是拔尖了。……行吧,人各有命,挺晚的,你也趕緊回去休息!”說着還親密的拉他手往酒店外面走,然後讓工作人員幫他叫了輛車,一直目送他上車才轉身離開。
上車後周子鶴長長呼出一口氣,他盤算着,張浩還有兩年就滿五十歲,以張浩這個懶散的性格八成會選擇在這時間點上榮退,界時手上大批資源甩賣,雖然現在還不知道能有什麽用,但提前立個讨巧的人設,總不會有錯吧?
元旦的時候周子鶴尋了個理由出差,到底也沒回家團聚;他現在越是特殊的日子,越不想和家裏人見面,由其什麽跨年、春節的關口……千家萬戶催婚、催生大潮,連電視上都滿屏婚嫁話題,想象着自己爸媽把到嘴邊的話硬生生憋回去都替他們心累。他不是沒設想過和家人出櫃會是個什麽情景,但以那樣屈辱的方式被出櫃是他始料未及的。
春節前夕周子鶴接到橫城房東的電話,他租那套房快到期了,房東知道他很久沒回去,便問他要不要回去把東西取一下,把租給退了?
周子鶴叫來張偉,說要不你幫我跑一趟吧,把兩件事一起辦了。
張偉馬上點頭,任勞任怨。
“房裏別的都不要了,你去幫我把那套直播設備打包回來,挺貴的,丢了可惜。”周子鶴說着從抽屜裏拿出一張銀行卡扔在桌子上,“這是我們欠李淳的錢,你順路帶去還給他。”
張偉愣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問:“那……那萬一,他不要呢?”心裏卻吐槽:不是萬一好嗎?他肯收才奇怪吧?
周子鶴手肘架在桌面上,拿細嫩白晰的手指尖在自己額頭發際線處戳,面無表情的道:“你找人起草一份投資協議給他簽,公司正是用錢的時候,不用跟他矯情,就算他要追加,你也接着。”他說的順溜,顯然早就有想過這節,連李淳可能會借此機會繼續塞錢怎麽辦都想好了。
周子鶴越來越像個生意人,和利益相關的事情走一步看十步,沒關系的事情連冷眼都懶得給一個,他和李淳虐戀情深這麽些年,算計起來都能像點份外賣那樣輕松又理所當然。張偉頭皮發麻的想:恐怕還錢這出戲也是以退為進吧?
“沒事了,去吧。”周子鶴說。
“您把房門鑰匙給我啊……”張偉為自己的走神而尴尬,趕緊找個借口搪塞。
周子鶴皺眉,眼裏又顯出戾氣,罵道:“你失憶啦?我怎麽回來的你丫不知道嗎?我TM能有鑰匙?你去問李淳,不行就找房東破門!怎麽破門不用我教你吧!”
張偉灰頭土臉往外走,半路碰上周子淇,拉着她邊走邊說:“你快找裝修公司給你哥弄個獨立辦公室吧!特別隔音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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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淇用力點頭,這件事情上,他倆是心有戚戚的,周子鶴在公司很少和別人溝通,每天在開放辦公區把他倆訓得孫子一樣,小偉總和小周總也是要面子的好嘛!
因為臨近春節,李淳已經回了廣州,但是聽說周子鶴要取東西,還是二話不說買機票飛去橫城。
張偉原想這房子都幾個月沒人住了,肯定是灰土積塵的,結果門一打開讓他大吃一驚,房間裏窗明幾淨,十分整潔,地上也沒什麽灰。“這……您打掃的?”張偉問的沒什麽底氣,可這房子只有周子鶴和李淳住過,總不會是房東閑的來免費收拾吧?
李淳點頭,自己進門換了拖鞋,“他那堆東西太零碎,我幫你打包。”
張偉眨了眨眼,不知不覺就順着周子鶴的思路掂記起來,這麽癡情?也不知道一會兒李老板能給他們追加個多少投資?
等兩人把設備裝進包裝箱,封好膠帶,張偉按計劃拿出銀行卡和投資協議,李淳眼都沒眨一下在協議上簽了字。然後問:“他……還好嗎?”
張偉心裏一酸,居然有些心疼李淳,腦子裏又是周子鶴的樣子,咬咬嘴唇,下了很大決心才道:“周老師……很不好。你……能跟我回去看看他嗎?”
李淳一個好字頂到嗓子眼,又咽了回去,“我就不去了……他遇到我,總沒什麽好事。如果有我能幫得上的,你跟我說就行了。”周子鶴的事情,無論他是出于惡意,還是善意,好像最後都走向了糟糕的方向,簡直像他倆的宿命一樣。
“他不回家,不見朋友,所有時間都給了工作,休息時間很少,脾氣還越來越差,煙不離手,身體也沒以前好了,還經常帶陌生人回家過夜……淳哥,你真的不去看看嗎?”
張偉每說一句,李淳便覺心窩裏被人狠狠捅一刀,垂首靜默半天才輕輕點了下頭。
小水滴砸在磁磚地面上,既沒有聲音,也不明顯,張偉把臉偏開,只等着李淳自己把情緒穩定下來,在他看來,錢不錢的現在已經沒那麽緊迫了,畢竟公司已經有了第一桶金的支撐,新項目整體成本也不高,周子鶴的問題才是他們現在最關心的。
李淳跟張偉到北京後直接去了周子鶴住所,公寓很新,環境也很好,張偉開門後把門鎖密碼給李淳也發了一份。
戶型是個大兩居,一間書房一間卧室,很典型的單身公寓,客廳很大,鄰窗方向靠牆面對面擺着兩個大文件櫃,就是那種一般公司常用的合金材質,淺灰色的文件櫃,櫃子中間有一張餐桌,餐桌上散落着幾張紙和一臺MacBook,李淳不禁勾起嘴角,他幾乎可以靠腦補看到周子鶴就着外賣看工作材料的樣子,在橫城為這事沒少念叨他,他的餐桌上什麽都有,明明有書房就是不用,什麽都在餐桌上做,經常一頓飯吃一個小時,吃到所有飯菜冷掉,讓李淳再給他熱一遍。
李淳信步走到文件櫃跟前,往裏面看,有一些商業營銷的書籍,有打印出來的文檔,還有幾個加厚的文件盒,盒蓋上用馬克筆标記了年份月份和幾日到幾日,看時間差不多一星期一個盒子,“這是什麽?”李淳指着文件收納盒問張偉。
“是周老師的工作日志。”張偉走上前,随手拿出來一盒給李淳看。
“一星期這麽多工作?”李淳哭笑不得,“他怎麽比國家總統還忙啊?”
張偉聳聳肩膀,“周老師有個錄音筆,他想起什麽就錄一段,那個東西能自動把音頻轉文字,他再把文件打印出來,看着多,都是瑣碎事兒,有用的不多……可能個人習慣吧。”
李淳打開收納盒,拿出幾張紙出來看,和張偉說的差不多,都是很瑣碎的事情,比如什麽時候在哪見了誰,聊了什麽話題,或者什麽事情已經交給誰做了之類的內容。除了瑣碎,還有一點很奇怪,李淳看向張偉,“這是工作日志?”
張偉點頭。
“這也太事無巨細了……”李淳喃喃着想,這可不像是在記錄工作啊,這分明就是在記錄他的記憶好嗎?好像深怕自己遺漏……或者說怕自己遺忘了什麽一樣。更可怕的是,這些紙章的邊角還有一些磨損,這種東西他還真的翻看啊?
李淳忽然想起在橫店,周子鶴有過一次很短暫的失憶,他後來也找心理醫生做了個咨詢,對方給他解釋這個是應激性的失憶,記憶中樞對刺激性信息的短暫屏蔽,一般都能很快恢複,也不會有後遺症。
“但是這些記錄……”李淳把東西放回去,問張偉,“他現在有健忘的毛病嗎?”
“沒有啊。”張偉把手插兜裏堅定的搖了搖頭,“再說一天忙到晚,偶爾健忘也正常吧?”
晚上十一點多周子鶴才從外面回來,和一個夜店風的小美女抱在一起,倆人跌跌撞撞的開門進來,周子鶴外套一件深亞麻色休閑西裝,裏邊是件黑色高領毛衣,他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就不動了;美女把包和羽絨外套随手扔在地上,露出單薄的紗質短衫加包臀短裙,晃晃悠悠走到周子鶴跟前,擡腿跨坐在他大腿上,捧起他的臉親吻,口紅把周子鶴的雙唇連下巴臉頰上也蹭的緋色一片。
美女嬌笑,“哥哥真好看。”
“你更好看……”周子鶴聲音懶洋洋的,一只手摟住美女細腰。
周子鶴自己脫下西裝外套,美女去解他腰帶,正要幹柴烈火的時候,客廳照明燈驟然亮起來。
兩人一起轉頭,女人驚訝的輕叫了聲,“李……李淳?你是李淳?”
李淳雙手插兜,倚在書房門口朝他們笑着點了下頭,然後對周子鶴說:“張偉給我看了你們的新項目發展規劃,我是來跟你談合作的。”
這樣開場,是張偉給他支的招,周子鶴脾氣大愛發火,但是有個閥門,只要你跟他正兒八經說工作的事情,基本就能把他給穩住。
果然,眼瞅着要爆發的周子鶴表情很快冷卻下來,雖然臉色不太好吧……但看着也不像馬上會暴跳如雷的樣子。
美女有點尴尬,從周子鶴腿上下來,抱起手臂,疑惑的目光在他們倆身上來回掃了幾遍:“都這個點兒了……還談……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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