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我猜你想要一個愛的抱抱
有人哀嚎,油燈火苗撲朔,綽綽光影映在牆上。牢房裏慘叫此起彼伏,阿倩目瞪口呆地看着裏面發生的情景,沉如死水的心終于泛起一絲波瀾。
她看着任雀用和她一樣的軀體,笑容邪肆張揚,讓稚嫩的女孩有了不相符的大人模樣。她癡愣愣地望着任雀,小小拳頭攥緊,藏着股不忿的勁兒。
“不會吧哥哥,這就軟了?還沒結束呢。”任雀不知從哪奪了根鞭子,他啪啪抽着,在冷空氣裏發出淩厲的鞭打聲。背光而立,他抻直了玩弄人的器具,溫柔地笑了笑:“看上去膀大腰圓,實際時間只有三秒嗎,那幹脆別要了,扔海裏喂魚還嫌小……”
任雀說到海魚,突然又搖頭笑了笑,語氣不正經:“算了,可不能讓我的心肝小寶貝吃垃圾食品。”
整治完這群色膽包天的賊,任雀一腳踹上牢門,揮着小皮鞭走向角落裏的阿倩。
她看這驚天大戲入了迷,直到任雀走出來才意識回籠,她惶急地轉身要鑽入牆壁,身體變成虛影,胳膊剛進牆,就被任雀拎着後脖頸狠狠拖了出來。
“啊——啊!”
阿倩那斷掉的半截舌頭在口腔裏來回竄,卻說不出完整語句,她一屁股墩倒在堅硬的地面,向後滾了一圈,被任雀摁在地上。左眼的窟窿鮮血淋漓,右眼的眼珠盯着任雀的臉,阿倩心裏頓生古怪的恐懼。
明明是一樣的臉,任雀看人的眼神卻玩味而輕蔑,大抵沒把她看在眼裏——原來她的臉,竟也能擺出這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損樣。
“跑什麽,你把我拖進來還想跑?說,你這舌頭是哪個步驟斷的?”
任雀擰着阿倩的脖子,仔細打量她臉上的傷痕和窟窿,視線冷靜細致,不像是看破相之人,倒仿佛揣摩着珍貴古玩藏品。他擡手撥弄着阿倩的下巴,讓她稍微張嘴,瞥了眼裏頭含血的舌根。
“斷了舌頭就不能接吻了,別想讓我替你再感受一遍。”
這時,任雀才實實在在表露出嫌棄和不情願。
阿倩一愣,小臉唰地一紅,掙着細胳膊短腿就開始踹任雀,嘴裏還發出‘嗚嗚嗚’的怪叫。
同樣是嗚嗚嗚,這小羊羔就沒有楚虞叫的好聽。任雀眼裏的嫌棄更明顯了,但他沒再戲弄阿倩,反倒安撫着說:“放心,我只和美女接吻。”
短暫沉默後,阿倩學會了必殺技——飛踹任雀一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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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我也沒說你不是美女,你要偏這麽想,我也不能反對不是?”
任雀眼疾手快,他蹭地跳到一邊,躲開阿倩髒兮兮的飛腿攻擊,倚在牆根笑得前仰後合。
別說,這小姑娘吃癟時候真的可愛,腮幫子含一口氣,像嘴裏藏了兩顆棗子。她僅剩的眼睛有了人氣,或許是太憤怒了,明顯露着小孩的惱怒和嬌嗔。
比剛才的模樣像個人了。
“說吧,這舌頭什麽時候沒的?”任雀閑閑問着。
問當事人這種事的确有些揭傷疤,阿倩想了想,落寞地搖了搖頭。
“那,宿主大人可否跟小的透露一二,您是以何種方式駕鶴西去的?”任雀挑着尾音,玩世不恭地摩挲兩下手裏還熱乎的皮鞭,憊懶地擡起眼,眼底一片冷漠。
阿倩眨眨眼,從兜裏摸出一張紙,在嘴前展開,字跡不太清晰。
【海葬是永恒的歸宿】
不知怎的,任雀看着海葬那兩個字,神色突然冷了,許是想起了不好的事,臉色一沉,側過身去。
光影明滅,燭火搖曳,他的背影矮小瘦長,表情冷峻莫辨。
“你真是選了個我最讨厭的死法。”任雀颔首,笑得讓人心驚肉跳。
阿倩縮在角落裏瑟瑟發抖,她也不明白剛才還展顏一笑的男人為何突然如喪考妣,她從衣兜裏摸出一張紙,咬破指尖,在上面奮筆疾書。
任雀冷眼看着,燭火啪地響了一聲,原來是燃斷了一截燭芯。
【我可以解陣】
幻陣的解法有三:上策為渡,施術者主動解陣,意味着怨念消除;中策為通,入陣者尋找陣眼所在之處,循命門解陣;下策為破,內外相合,陣眼所破,對施術者會有不可逆轉的損傷,輕損道行,重奪性命。
“解吧。”任雀煩躁地揮了下手,見阿倩乖巧地在胸前結印,手勢很慢,但異常複雜。任雀活了幾百年,自诩記性一流,覺得在某處見過,卻怎麽也記不起具體地點。
何處見過?
他皺眉垂眸,正思索着,突然感覺天邊發出兩陣震顫,如蒼穹被戳裂了一個大洞。窗外雨勢更大,風吹滅蠟燭,整個牢房幽沉沉的,氣氛詭谲陰森。
還沒等他擡頭,突然聽見一陣短促的驚呼。
“啊!!”
他警覺地看向阿倩,陡然發現大事不妙。
本平靜的解咒在她掌中團成廢舊紙條的模樣,白光本晶瑩柔和,此刻卻在黑暗中不受控制地四處亂撞,勢頭越來越猛。阿倩合十的掌心逐漸被暴動的咒印撐開,她驚慌地盯着那道光,哭腔隐現。
“啊——啊!”阿倩哭了起來,瘦弱的小臂不斷向外抖動,她已經壓抑不住那道光芒了。
即将撐爆之時,一只蒼白的手覆蓋其上,慢悠悠地一捏。
砰——
如牢籠猛獸的白光被那只手攥在掌心,任雀面無表情地用力一揉,光芒不堪重負,一剎那散成螢火似的白星。
阿倩的手臂一脫力,她先是樂于不用再與自己的咒印鬥争,而後大腦一痛,像被人從後面來了一錘子,震得整個人七葷八素,哇地一下吐出來,跌坐在地上。
任雀的表情并不輕松,因為他看到了一朵朵閃着詭異藍光的玫瑰花苞,從阿倩腳下生長開來。那些花骨朵無需陽光與水土,在貧瘠冰冷的磚瓦地面冒頭、野蠻生長。随着“噗噗”響聲,一朵朵玫瑰花盛開在狹小的牢房裏。
幽藍熒光,像遍地鬼魂亮起的眼睛。
任雀轉身過去,指尖刀鋒重現,飛出一半環着阿倩,另一半指向遠處冷凄的牆壁。
很快,堅固高牆宛如一張破紙,發出融化似的呲呲響聲,雨點和閃電的白光順着洞開的牆縫掠入,撲打在任雀臉上。
不肖幾秒,牆壁整面蒸發,從任雀所在的位置能看清遠處翻滾的海浪與黑沉濃雲,天雷不休。狂風卷着雨滴侵入堅不可摧的房屋,地面很快積了一灘烏漆麻黑的雨水。
男人的咒罵和尖叫聲在自然的震怒下竟顯得微不足道。
“今日有幸在此見到任先生,妾身不勝惶恐,實在有失遠迎。”
一語百媚,婉轉滑調,端了副嬌嗔之意。飛散的藍色花瓣随着來人的話舞動起來,任雀冷着目光,刀片成倍增長,在他身邊繞出三圈光影疊起的遲鈍冷光。
女人一步一婀娜,身段窈窕,豐腴貌美。她披着珍珠色虛影鲛紗,全身大半肌膚裸.露在外,着實媚骨天成。眼睛細長,唇邊美人痣小巧,一颦一笑都是風情。
“不知任先生可否知道,妾身的王夫如今身在何處?”她站在風雨中,卻沒有一滴水落在身邊,她有着一雙女人的細腿,但任雀知道,那原先是一條光華絢麗的魚尾。
任雀記得她,名喚赤光姬,自稱是楚虞的王後。
“妾身在百裏外感受到了王夫的氣息,便前來看看,不曾想遇見了個拙劣的幻陣,還有令人生厭的任先生。”赤光姬掩面輕笑,笑卻是諷刺的。
“留不住男人就來我這裏撒潑,人魚族的媚術看來也不怎麽樣。”任雀和善地笑着,輕描淡寫道:“你的王夫,現在可整天纏着我不走呢。”
“任先生的血,拿來祭海再好不過了。”赤光姬全無怒意,但她一眯眼睛,面容便猙獰起來。
風雲湧動,若隐若現的玫瑰香越發濃郁,任雀伸手欲召鎖鏈,徒然想起自己手腕上還烙着咒印,發力便痛。他輕咒一聲,刀鋒在冰冷雨水中起舞,他向後一跳,把阿倩夾在胳膊裏頭,向外一蹿,飛上房檐。
“看來傳言屬實,任先生終究不是曾經的‘梵囚’了,若妾身失手殺了任先生,想必王夫也不會怪罪妾身。”赤光姬微微一笑,她攥緊鲛紗,遍地的藍玫瑰好似長了腳,一股腦往房檐蔓延。
雲壓海浪,浪潮奔湧,在礁石上粉身碎骨,下一陣狂風接踵而至。任雀屈膝蹲在房檐上,刀鋒自動将襲來的玫瑰花瓣削落成泥,他召不出鎖鏈,手腕上的咒痕在發熱,任雀煩躁地蹙了下眉。
“啊啊——!”阿倩小聲呻吟着,她盯着天邊某處,眼睛突然亮了。
但赤光姬的進攻比想象中還要麻煩,她高居天邊,一副不可高攀的天神模樣。越接近海邊,人魚的屬性增益便越強,不然楚虞的關押地也不會選在冰雪荒原的山巅監獄。
任雀貼着海面飛速挪騰,藍玫瑰的利刃緊咬着他的身影,兩道虛幻殘影在空中追逐。風雷不及,被任雀抛在身後,他分裂出更多泛着冷光的刀,在到達極限前一并脫出。
萬千刀刃向天空奔襲而去,饒是赤光姬也不得不躲藏。任雀一腳踩在海面上,于躁動波濤上泛起漣漪,他剛一擡眼,突然瞄見天邊有個極速下墜的黑影,奔着他就來了。
視線極速聚焦,任雀只來得及把胳膊下吱哇亂叫的阿倩扔到海岸,他目光一晃,被攜帶巨大沖擊力的不知道什麽東西砸進了海底。
是的,砸,硬生生沉進深海區的那種恐怖下落。
“嗚!”
隔着嘈雜的水底暗流,任雀似乎聽見了一個熟悉的叫聲。
但是,他用了幾百年本就不算硬朗的身子骨發出嘎嘣一聲,聽聲辯位,似乎是腰?
任雀:……
作者有話說:
這是周五的,周六晚還會有。
楚虞:給你愛的抱抱!
任雀:這愛太沉重了還是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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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