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我是不是他的替身

第二天，宋眠玉睡到了大中午。

醒來發現枕頭邊的信用卡，心裏有點納悶，昨晚他情緒上頭，一時沖動，想跟蕭如翡劃清界限，所以就把卡還給蕭如翡了。

因為不想進蕭如翡的房間，也知道家裏的阿姨不會亂碰，就放在了餐桌上，想着晚上蕭如翡回來就能看到。

現在這卡又回來了，難道昨晚蕭如翡來過他房間？

宋眠玉打開手機微信，最上頭置頂就是蕭如翡，蕭如翡今天早上沒跟他請安。

每天的“早上好”突然在今天中斷了，聯想到昨天的親眼所見，宋眠玉不得不多想。

他點開跟蕭如翡的對話框，心裏突然湧起千萬種沖動，想要找蕭如翡說清楚。

他想問問，蕭如翡說喜歡他，說要追他，這話還算數嗎？

如果他現在答應呢？

但是對話框裏的字打打删删，他最終還是問不出口，只是很倔犟地把蕭如翡的置頂聊天取消了。

接下來的幾天，蕭如翡很忙，他們白天幾乎很少打照面。

宋眠玉接到醫生的電話，說宋書雅最近情況很不錯，有出現正常記憶的跡象。

宋眠玉去醫院看了母親一次，只是隔着活動室的玻璃，遠遠看了一眼。

醫生說最近在加強治療，家屬的出現可能會幹擾治療，所以最近不讓他們見面。

醫院裏有施工隊，正在翻建老舊的病房區，同時還來了一批新器材，會放在空的活動室裏。

宋眠玉知道，蕭如翡的善意正在這家醫院裏發酵，不論蕭如翡的初衷是他，還是別的，他都感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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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醫院裏出來，斑駁生鏽的鐵門關上，發出沉重的聲響。

宋眠玉突然意識到，他沒有為了愛情傷春悲秋的資格。

父親的債，母親的病，還有他自己灰蒙蒙的未來，哪一個都排在愛情前頭，而他和蕭如翡，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天空飄起小雪，落在地上就化了。

宋眠玉走在他曾頭破血流、哭着走過的路上，那天雪很大，蕭如翡站在雪裏等他。

只是，雪地裏那個吻，還有蕭如翡說的喜歡，一切都變得那麽不真實，仿佛從未發生過。

臨近年關，城市裏越來越有過節的氣氛。

宋眠玉這幾天郁悶，想找程鑫散散心，但是微信上戳了幾次，對方也沒回。

程鑫最近都不怎麽跟他聊天，大概是工作忙，畢竟是職場新人。

宋眠玉也沒多想，直到中午，收到程鑫新室友的微信。

林浩揚：昨晚程鑫喝多了，可能受涼了，今天感冒發燒，都快39度了。

他現在正睡着，我看到你給他發微信了，是有什麽事嗎？

難怪發微信不回，宋眠玉打字：沒事，我過去看看他。

從家裏到程鑫的出租屋有四十分鐘車程，恰好司機小劉有事要辦，宋眠玉能搭個順風車，平常時候，宋眠玉很有自覺，很少主動麻煩蕭如翡的司機。

他在路上買了點水果。

到程鑫這裏的時候正好趕上飯點，林浩揚給他開門，身上穿着粉色套頭圍裙，進了門就聞見一股飯菜香。

宋眠玉略驚訝，“好香呀，你還會做飯？”

林浩揚笑笑，眉眼爽朗，“我給他熬點蔬菜粥。”

宋眠玉低頭看了看門口鞋架。

林浩揚說：“你進去吧，不用換鞋，他剛才醒了。”

宋眠玉笑着說“好”，看來程鑫跟新室友處的不錯，都給做上飯了。

他又一想，今天不是周末，難道林浩揚請假了？為了照顧程鑫？

宋眠玉把水果放在客廳，推開程鑫卧室的門，房間裏窗簾全拉着，也沒開燈，有點暗。

程鑫躺在床上，蒙着頭，宋眠玉僅能在昏暗中看到被子鼓起的弧度。

他以為程鑫還睡着，不由地放輕了腳步，湊近了，才看出來被子底下的身體抽搐，還有幾不可聞的哭聲。

這哭聲太壓抑，宋眠玉心都揪住，他蹲在床前，有些不知所措，猶豫了一下，輕輕掀開被角，露出程鑫淚痕斑駁的一張臉。

“鑫兒，怎麽了？怎麽了？”

宋眠玉本能地覺得出了什麽事，聲音有些打顫，手也有點哆嗦，還有些着急，“你怎麽了？誰欺負你了？你說話！”

他摸索着想要開燈，手卻被程鑫抓住，那力道很大，幾乎把他抓疼了。

程鑫抓着他的手哭，嗓音嘶啞，“寶貝，好難過…”

“你陪着我…”

“……”

宋眠玉愣住，床有點矮，他弓着腰，是一個極其別扭的姿勢，說：“好。”

他直接坐在地板上，盤起腿，讓程鑫能看見他，兩個人的手一直沒有松開。

宋眠玉直覺這件事跟林啓有關，盡管他知道他們已經分手了，可是自從跟林啓在一塊，程鑫就很少開心了。

宋眠玉說：“鑫兒，是不是林啓欺負你？你跟我說，我想辦法弄他。”

程鑫聽到這句話，眼淚更兇。

他又想起他們讀書的時候是怎麽成為朋友的，他在高中就知道自己的性取向，而且跟那些喜歡打鬧又不愛幹淨的男生不同，他的不同引來了嘲諷和羞辱，宋眠玉為他跟人打架，倆人順其自然地就成了好朋友。

程鑫哭着說“對不起”，“我怕你罵我，不敢告訴你，我和林啓和好了，我們還住在了一起，上次是我騙你的，我不讓你跟我回來住，不是因為有同學，是因為林啓…”

“我們分手之後，林啓不知道怎麽打聽到我的住址，一直來找我…他說舍不得我…在公司裏也一直對我很好，給我買早餐，送我下班…我就心軟了…”

程鑫的聲音因為哽咽越來越破碎，“我想和他在一起，我想跟他一起留在這個城市，所以我想了個辦法。

我們這批實習生會按照綜合考評擇優錄取，留下前三，我排第二，他是第四，所以…我就離職了…我的那個名額就會空出來，就能把他錄上。”

宋眠玉急道，“他是在利用你！”

“我知道…我知道了…”程鑫咬着手指，在指頭上留下深深的牙印，“我離職後，他就搬來和我一起住了，我以為我們不會分開了…後來…後來就上床了…”

“然後他又跟我提分手，連夜把行李都收拾走了，還把手機微信全拉黑了…我就反應過來了，他一直在利用我，故意在我面前裝深情，讓我心軟，我本來根本沒想到可以自己離職，把名額空出來，是他無意間提起，我才想到的…”

“他一直在處心積慮的騙我，現在我仔細回想，他從一接近我就帶着目的…”

程鑫捂着臉，痛苦、懊悔，他從來不是這麽不理智的人，這次身在其中，卻被愛情沖昏了頭腦，這是他的初戀，他拼盡全力想要有個好的結局…

宋眠玉攥拳，手背上青筋暴起，“我懷疑他跟你複合，不僅是為了工作機會，還為了騙炮。”

“是，也許是這樣…”程鑫崩潰道，“好惡心，我真的好惡心…昨天我沖了半夜冷水，被這種人碰了，真的好惡心…”

“你說什麽！傻逼嗎？”宋眠玉直起身，單手把他抱住，“這不是你的錯。”

宋眠玉說：“我去找林啓！”

程鑫抱住他，“不要！別去。

都過去了，我會慢慢放下的…”

“可我放不下！”

宋眠玉咬牙切齒，“太欺負人了！這麽欺負人，他還是人嗎？”

“這事兒不能就這麽算了！”

“寶貝！”程鑫抓住宋眠玉的胳膊，搖頭，“別去，求你…我怕你出事…不要去…別讓我擔心…”

他紅着眼睛，看起來特別可憐。

宋眠玉當即就心軟了。

卧室外，林浩揚敲門，聽到回應，探進來半個腦袋，“我用你剛才拿來的橙子，做了熱橙子水，你們一起喝點吧。”

宋眠玉跟他道謝。

程鑫身體不舒服，喝了熱橙子水就睡下了。

林浩揚留宋眠玉吃飯，他拒絕了，臨走時拜托他幫忙照顧程鑫。

宋眠玉沒回家，直接打車去蕭如翡公司，這個時間，他知道林啓這個狗逼一定在公司。

一樓大廳有各層各部門導航圖，林啓跟程鑫一個部門。

宋眠玉乘電梯，直奔林啓所在的部門樓層。

午飯時間，樓層裏人不多，大多員工都去餐廳吃飯，也有少部分坐在自己位置上吃外賣。

巧了，林啓就在其中，身邊還坐着一個女孩。

宋眠玉冷笑，走到他跟前，一拳揮過去，把他的眼鏡打碎了，頭按進了拌飯裏。

“卧槽！”林啓完全沒有防備，捂着眼睛倒向一旁的休閑沙發。

一旁的女孩吓傻了，“啊”的一嗓子，抱起飯盒跑得遠遠的。

宋眠玉順勢把林啓摁在沙發上，一腳踩上他胸口，照着他的臉扇了幾個大嘴巴子，每一下都帶血，沒打幾下，林啓就成了豬頭。

動靜太大，很快引起注意。

有吃完飯回來的員工，看到有人打架，紛紛圍過來拉架。

但是宋眠玉太暴力了，圍觀的人幾乎沒人敢去拉，只是喊幾聲“別打了”，然後慌裏慌張去叫保安。

宋眠玉知道很快就會有保安上來，把林啓拖進茶水間，砰地一聲把門踹上，然後反鎖了。

林啓被打的毫無反手之力，在茶水間裏咒罵，宋眠玉看他像看頭豬，專打他的臉。

“你他媽…你憑什麽打我…憑什麽打我…”林啓臉腫的說話都不清楚，抱着頭縮在牆角，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宋眠玉揪住他的領子，又扇他一個大嘴巴子，“你說呢？你自己做了什麽事，自己不知道？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別打壞主意，否則我饒不了你。”

林啓厲聲道，“關我什麽事！那是他自己賤！他自己願意的…”

“我讓你嘴賤！”

宋眠玉一拳砸上去，林啓嚎了一嗓子，鼻血狂噴。

茶水間外面都是人，聽着裏頭的慘叫聲都打顫，我去，什麽仇什麽恨吶，打這麽狠？

幾個稍微強壯點的男同志，正準備見義勇為，把門砸開進去看看。

突然有人喊保安來了。

大家自覺閃到一邊，讓出一條路。

但…

怎麽帶頭的是蕭總啊？

茶水間裏還在慘叫。

林啓被打狠了，激出了幾分血性，抱住宋眠玉的腰想要反撲！

蕭如翡一腳把門踹開，“宋眠玉！”

他看到宋眠玉受制于人，生怕宋眠玉吃虧，沖上去就給林啓一腳，把宋眠玉拉進懷裏，“你沒受傷吧？”

蕭如翡練過，林啓根本吃不住這一腳，連叫都叫不出來了。

宋眠玉冷冷推開蕭如翡，踏過碎玻璃走了。

蕭如翡連忙追上去。

宋眠玉先一步進了電梯，蕭如翡沒趕上，乘總裁專梯下去。

總裁專梯中間沒人按停，蕭如翡比宋眠玉早到，在宋眠玉出來的時候，直接把人拽出來，摁在了牆上，“宋眠玉，你怎麽回事？打人是不對的。

你知不知道我接到通知有多擔心？”

蕭如翡本來正開會，要不是他的秘書認出宋眠玉，跟他打小報告，等保安一到，就得把宋眠玉扭送公安局。

宋眠玉仰起頭，寧死不屈。

蕭如翡說：“我不來，你吃虧了怎麽辦？”

宋眠玉桀骜地看他一眼，嘴角帶着輕蔑的笑，“你不來，我會把他打得滿地爬。”

蕭如翡皺眉，“為什麽不找我解決問題，而是用這種暴力的方式？”

“所以，我說他是個人渣！你會把他開除嗎？”

“不會。”

“我知道你不會！”

程鑫放棄了，林啓頂上來，在程序和規則上沒有任何問題。

蕭如翡是個講規則的人，他做任何事都不會感情用事，在公司規章制度下，他不會因為私人問題違背規則，就像當初吳晴來公司應聘，她憑自己的能力面進來了，蕭如翡就算再不想看見她，也沒有讓她走人。

宋眠玉有些煩躁，他知道蕭如翡是這樣的人，他也很欣賞這樣的人，但是，一想到蕭如翡不能為了他徇私一次，他就很難受。

他低着頭，不看蕭如翡，有點賭氣的意味。

可是心裏知道，蕭如翡是對的，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在這件事上別扭。

蕭如翡掰起來他的臉，讓他擡起頭，看着他，“我不會因為私事開除他，但我有別的辦法。”

剛才在過來的路上，蕭如翡碰見了林啓的部門領導，部門領導眼光毒辣，大致能猜到程鑫離職是因為什麽。

蕭如翡覺得林啓卑鄙，這種卑鄙之人，勢必在工作中也不會多清白，找個工作失誤開除也沒什麽。

其實蕭如翡有些後悔，他早就認出來程鑫了，因為程鑫經常穿的那身正裝就是他幫宋眠玉挑的，他應該對宋眠玉的朋友多些關照，也不至于程鑫都離職了，他都不知道。

宋眠玉抿了抿唇，倔犟地看着蕭如翡，就像讀書時拒不認錯的小學生，他甩開蕭如翡的手，扭頭就走。

蕭如翡攥住他的手腕，“宋眠眠，別生氣了。

如果你不生氣，我就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關于程鑫的。”

“你會讓他回來？”

“不會。”

宋眠玉感覺自己被耍了，又要離開。

蕭如翡攔住他，“我收購了吳家的公司，那邊需要人手，嚴格說起來，那邊更有利于新人成長。

他可以來試試，但也要通過我們的面試。”

宋眠玉眼睛亮了一下。

蕭如翡湊近問他，“不生氣了吧？”

宋眠玉低頭看着自己的鞋尖，“我沒生氣。”

其實他真的沒有因為程鑫的事跟蕭如翡生氣，他心裏清楚，他是為了別的。

電梯門在此時打開，管家和一個穿着米白色風衣的男人出來。

管家看着貼在牆上的宋眠玉，再看看把宋先生摁在牆上的蕭總，略驚訝，好刺激呀，他說：“白先生不放心，我們下來看看。”

白耀緊張地問，“蕭，你怎麽回事？發生什麽事了？”

蕭如翡說：“沒什麽，已經沒事了。”

宋眠玉表情僵硬的看着身穿白色風衣的男人，上次來送飯，他在公司門口沒看清，這次徹底看清了這個人的臉。

他原本以為他們會長得有點像，現在看來，除了身形，其他的并不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