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玉女坨(2) 若那時花尋路還活着
仇靈均拒絕不得。
他一出去就翻臉了:“攪合我的事對你有什麽好處?”
沈春歸作思考狀:“……我樂意?”
他忽然靠近仇靈均,“你師兄看着呢。靈均,聽話,是哪裏不會?”
仇靈均氣息驟冷。
他只是找借口,禦劍而已,但他也沒推開沈春歸:“你記住了。”
沈春歸繼續微笑:“你的劍叫白虹?聽說是淩微道君昔年的佩劍,可否借我一觀。”
仇靈均抛出白虹劍:“你要看?”
他一笑,虛晃一招上前拽住沈春歸的肩膀,蓄力一躍把他也拉上了劍,鎖靈絲蔓延而出,扣住了沈春歸的命門。
貼着沈春歸的背:“真的,你別找死。”
沈春歸修為是不如仇靈均的。
他不擅長近戰,但即便如此,還是不慌不忙,白虹禦空,寒風飒飒:“穩一些,我可是音修,傷着我了,你可不好跟你長輩交代。”
劍光在小則峰上空一閃而逝。
仇靈均挑了個地方,他提着劍:“你以為我是什麽人?我在乎?”
沈春歸意識到自己刺激過頭了。
他推開兩步,下意識勸阻:“靈均……”
靈均?
他們很熟?
劍氣一閃,白虹凜冽,步法絕妙。
“還未曾向沈道友讨教過。”一聲輕哼,帶着些許蔑視的冷嘲,“跟你這種人就不必廢話……打服了就好了。”
羿烏峰後山。
偏僻、寂靜。
荒原百裏無人。
劍光簫聲長相和。
缥缈殿。
雲不棄注意到了羿烏峰的動靜:“仇靈均怎麽跟沈家的那個打起來了?”
他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不錯啊。仇靈均進步很大,沈家的那個小子走蔔道不行,當音修倒還可以。”
淩詢在煮酒。
他喜歡沒事來兩杯,聞言也看向水月鏡花:“靈均那孩子戾氣有點大啊,将來恐怕有的磨。”
提到這裏。
“還不是仇家那群老東西搞的。”雲不棄有些不屑,“也是傳承很久的古族了,怎麽就這麽拎不清,家族弟子不說和睦友愛,至少也得能和睦相處。”
仇家亂成什麽樣子了,仇靈均就算是妾生子,也是仇家人,道靈眼沒顯現之前小孩活的還不如家畜,“仇家這一代也就仇靈均有出息……可他将來未必願意回仇家。”
淩詢也只是嘆息:“你也少說兩句吧。”
那是仇家,他們是劍宗,少評價,“至少現在靈均是我們劍宗弟子了,謝玉是個好師兄。”
花尋路臉色還稍顯蒼白。
她走進來:“掌門。”
雲不棄挑眉:“師妹怎麽起來了?怎麽不好好養着。”
淩詢有些驚訝:“尋路。”
“你在我峰裏設下了禁制?”花尋路皺眉,“解除掉吧,我有事要出去。”
“我沒……”淩詢頓了下,看向摸着酒杯的雲不棄,頭疼道,“不棄?”
花尋路同樣看向雲不棄:“師兄?”
“是我。”雲不棄難得嚴厲,“師妹還是好好養傷吧。”
他道,“近日還是不要外出了。”
花尋路:“……”
她抿唇,最終還是轉身回去了。
淩詢又看看雲不棄:“哎,造化弄人。”
淩微和花尋路其實離結契不遠了。
那時正值大戰,兩人聚少離多,要不是淩微戰死,他們也不知道花尋路對淩微感情如此深厚,“淩微有可能複活嗎?”
雲不棄正盯着仇靈均和沈春歸:“誰知道。”
大抵……大抵是不行的。
鏡花水月中又來了幾人。
跑得最快的是弈洛靈,她興致勃勃:“打架啊!帶我一個。”
棋盤飛旋,朝兩人壓下,狂得不行,“我一打二!”
沈春歸狼狽逃竄,劍傷縱橫,深處可見骨,血痕斑斑。
他聞言皺眉,擡手,将一架風焦琴置于膝上,輕輕一撥……铮、铮、音波四散,無形的波紋如水蕩開,雲開見野,風卷大浪。
緊随其後的趙在水:“鳳焦?”他直接抱頭,“我路過、路過!沈兄別誤傷啊。”
弈洛靈慢了半拍,水墨色的棋盤被推開幾丈遠。
她耳內嗡鳴,頭疼欲裂:“音……音修。”
防不勝防,躲無可躲。
黃醉腳尖輕點,把弈洛靈帶了出去。
扶着受傷的女修,他沒好氣道:“大小姐,我的大小姐,咱們下次就別這麽莽了。”
弈洛靈捂着額頭。
她喃喃:“怎麽我一來就放大!”
這個程度,這絕對是沈春歸的必殺技,沒忍住看向仇靈均,“仇師弟厲害啊。”
把沈春歸逼成這樣了。
仇靈均也不好過。
他擦去了耳膜出的血,白目微睜:“就這?”
沈春歸壓在琴弦上的手不住顫抖。
打到現在,兩敗俱傷,他擡起頭,嘆道:“我不如你。”
招手揮散鳳焦琴,起身微笑,“讓靈均見笑了。”
人越來越多。
道道虹光絢爛。
仇靈均收起劍,也沒了較量的心思,轉身就走。
沈春歸咳嗽了兩聲。
青衣顯得有些單薄,他臉龐也有兩道血痕,無損俊美,反而添了兩分羸弱的鋒利:“諸位還是散了吧。”
仇靈均不想給人看戲,沈春歸亦有自己的驕傲。
小則峰這些年頗為熱鬧。
仇靈均、沈春歸,弈洛靈三人也經常來訪,都是同齡人,時常交流修煉心得和切磋。
秦妙妙、了悟和裘立人也來過幾次。
多是找謝玉交流。
畢竟謝玉是當之無愧的此代第一人。
謝玉在花尋路身側。
他才知花尋路受傷了,特來探望。
花尋路還在養病,氣色不太好。
她望着那一池子蓮花:“你也要去?”
南蠻出了個秘境。
好像是某位仙尊所遺留的,各大宗門有所意動的弟子已經出發了。
修行,與天争,與地争,與人争。
花尋路就是此次後隕落了。
謝玉雖有傷感,但也還是很平靜的接受了。上輩子他不懂,這次他似有所悟:“情為何物?”
花尋路從未提過,但好像一直在試圖複活淩微道君。
他還是不懂那是何等感情,但品出了兩分惆悵。
花尋路看向謝玉:“你不知?”
愛恨嗔癡皆是情。
謝玉修的多情道并非情愛之道,他颔首,濃密的睫毛微卷:“不知。”
他也不理解。
花尋路皺眉:“不知?我還以為……”她瞥向謝玉,“不知你修什麽多情道?”
在她看來,謝玉應該無甚遺憾憤怨。
除了動了情,何必走多情道。
謝玉還是很平靜。
他望了眼小則峰:“我修不了無情道。”
花尋路微微皺眉後松開:“看來還是不契合。”
她想起了風辭月,就提起了下這樁舊事,“當年,你師尊也是要修無情道的。”說着,帶上了些感慨,“見到你師尊之前,我從未想過有人能風華至此。你不在我們那個潮汐,可能不懂,鴻雪……我們那個時候都喊他風辭月,我們其實對他多有敬畏。”
她比風辭月只大了百歲,算是一個潮汐的人物。
就如同這代人對謝無霜這般。
花尋路看向謝玉:“你師尊也是不知因何原因修不了無情道……無霜,你和鴻雪很像呢。”
謝玉聞言掀開眼。
花尋路繼續道:“我們後來找神算子看過,說鴻雪是性子沉悶,他非無情,是太游離了……反正就是道不圓滿。”
說得玄裏玄乎的,她修為還沒到那等境界,也不怎麽清楚,“總之,後來鴻雪就收你當徒弟了。”
謝玉倒是第一次聽聞此事。
風辭月的道不圓滿?
……好像是。
花尋路很少追憶往昔。
只提了兩句便不再多言:“你想去便去吧。”頓了下,“仇靈均和沈家那位是不是也會同你去?”
謝玉沒打算隐瞞:“我準備自己去。”
花尋路笑了幾聲:“這些年你那小則峰還挺熱鬧。”
熱鬧些也好,“最好還是結伴吧,南蠻那邊魔修還挺多。況且,你還不一定能甩掉他們。”
仇靈均極喜歡謝玉這個師兄。
沈家那個這些年也沒走。
上輩子這個秘境他沒去。
後來傳出來有一異寶渡生泉,可渡往生之人。
花尋路又去搶了,不惜為此殺去了魔域,也因此隕落在魔域。
不知道是不知道,知道了……謝玉肯定要去這個秘境,他擡眸:“花長老好好養傷。”
他去搶渡生泉。
花尋路瞧見了謝玉眼裏的關切之意。
她失笑:“怎麽連你都說起我了。”
說罷,打量起了謝玉。
青年烏發似綢,衣袍雪白飄逸似雲霧。
眉眼冰雕雪徹,通透似琉璃。
姿容豔豔,世間罕有。
彼時的孩童已經長大了。
劍宗與謝玉親密些的女性長老只有花尋路,她是把謝玉當孩子看的,少有的溫柔都給了謝玉,踮起腳用手心撫下謝玉的發頂:“好。”
她溫聲道,“我好好在劍宗待着。別太擔心了,小傷而已。”一笑,打趣道,“我還等着我們無霜成道君呢。”
謝玉睫毛顫了下。
若那時花尋路還活着,他應該不會孤立無援到人人厭棄。
再來一世也好,“……嗯。”
有了渡生泉再複活淩微道君雖然還是希望渺茫,但不至于一點也沒有了。
花尋路好好養傷,他去搶。
……
玉女陀。
城牆高百丈,由烏金打造,威嚴森冷。
幾名似狐非貓的妖獸趴在城門口,八尾招搖。
禦獸宗也來了。
玉女陀說是城池,其實覆蓋了幾座山脈,占地萬萬頃。
城主是大妖中曲山,形似馬,白身子,黑尾巴,長着根獨角,還有着老虎的牙齒和爪子,它到了化形渡劫的緊要關頭,很少出現在人前了。
玉女陀妖魔修士混居,處于有名的三不管地帶。
比起仙洲和魔域兩地修者的水火不容,這裏有着奇異的和諧。
現今這裏掌權的是二城主伽羅奴……是魔修。
劍宗和玄清宗駐紮在了一起。
此次秘境非同凡響,但凡有能力來南蠻的門派都派弟子前來了,當然,這裏也彙聚着大量散修。
仇靈均坐着無聊:“什麽時候開始?”
“快則兩三天,慢則十天半個月。”弈洛靈對這方面研究挺多的,她躍躍欲試,“聽聞這次可能是一位仙尊的道場,萬一有傳承……發了啊。”
仇靈均哼了聲:“有也不會傳給你。”
哪有那麽多贈與有緣人,一般都會傳給自己的子嗣,再說,“是哪位仙尊的道場?近千年成就仙尊的屈指可數,難道還會有‘不知名’仙尊?”估計是假的,他還沒去過妖修的城池,興味道,“我們出去看看吧。”
謝玉不了解這個秘境。
唯一有印象的就是出現了渡生泉,不過,他看向仇靈均:“出去?”
仇靈均前世好像來了,他雖然沒進入秘境,但還是還鬧出了很大的動靜。
——他徹底打響了靈修之名。
鎖靈絲一度成為了魔修的噩夢。
他的惡名可止魔域小兒夜啼數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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