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你當如何

一群人呆滞地圍着躺倒的戰友發愣,作為脫離中二期沒多久的小青年,大家其實都不缺熊孩子的精神，不知道哪一個先帶頭,戳了戳戰友臭烘烘的腳心。

抖了抖沒反應，然後就有第二個人心領神會地戳了戳小腿,大腿，屁股,腰上的癢癢肉，咯吱窩，終于有個熊到底的一指頭戳進鼻孔……

暈乎乎沒醒過來的小戰士猛力抽了一口氣，呼一下睜開眼,“……你們這些混球！！”

伴随着他說出的每一個字，火星四濺！！

圍在沙發邊的人驚跳着齊刷刷後退了一大步，接着就跟圍觀動物園裏的猴兒一樣開始七嘴八舌。

“我沒有看花眼……”

“不能打電話給媽媽好憂郁。”

“所以前天內部通訊裏說的隔壁隊那個能噴水的也這麽超越想象？”

“還有單人能cos千斤頂撐起一輛卡車的……”

“所以這是在漫畫出來幾十年後，人類裏終于出現了活得超級英雄嗎？”

……

站在旁邊圍觀這群髒兮兮疲憊非常仍舊不忘嘴炮的逗比，孟紹卿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等等，我有個問題？”

一夥人，包括愁眉苦臉看自己被燒了許多洞洞的衣服的戰士，齊刷刷轉頭看過來，神情莫名地讓孟紹卿想起，一排哈士奇……

“呃，就是關于你們說的那個能噴水的，還有單人撐起卡車？”孟紹卿好奇現在這個進展到哪一步了？政府有沒有人專門開始研究這方面的力量，“那是什麽？”

鄭修齊摸了摸下巴，從他上三路打量到下三路，言簡意赅地解釋了他們內部通訊頻道每天通報的最新消息，出去救援以及留在安全區工作的各分隊陸續出現了一些超能力者，普通民衆中也有。

“對這種能力的發生原因有結論嗎？”岳君澤也很好奇最初人類發現這些情況的時候是怎麽應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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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消息暫時沒有，不過凡是發現了能力者都要好好保護，”鄭修齊拍拍躺在床上的小戰士的肩膀，“回去了應該會把你帶去檢查身體吧？”

“像科幻電影裏面，抽血檢查，身上貼滿各種感應器。”另一邊的戰友有些小激動。

“沒錯沒錯哦，說不定可以進國家機密實驗室什麽的，牛逼哄哄一看就跟穿越到三十世紀的那種。”

“不知道裏面是不是關的有外星人，哈哈哈。”

……

一夥逗比又開始樂觀地開腦洞。

孟紹卿臉色控制不住地沉下去，果然，這麽早的就是，某些人就開始了。

而有那麽多的人，在最初被叫走的時候，想到的都是，配合國家的科研工作，為了發現真相做一份自己的貢獻。

大家心甘情願地被抽血檢查，甚至注射各種藥物配合實驗，接受身體監控，想的都是，世界已經變成這樣，我這樣能幫助其他人吧。

即便沒有想這麽高尚，也是本着最根本的信任，實驗室裏的都是人類裏的精英，帶頭的都是一些政府機構的人，他們更聰明，更有大局觀，所以做的一定是更有意義的事情。

孟紹卿閉上眼睛好像還能想起來，當初每一個安全區的異能者研究中心裏，排着隊來主動報備記錄的異能者，還有每天都會遇到的，自己發生任何變化都會主動記錄下來事無巨細地跟自己的引導研究員交待的異能者。

雖然科研工作者裏面也有極大的一批是醉心于科研，真正擁有崇高的品格和不懈追求真相的精神。

但是，一片赤誠的君子終究敵不過步步為營的小人，最後的結果，只能說是一片真心喂給狗！！

孟紹卿深呼吸幾口氣，壓下翻湧的情緒，“鄭連長能告訴我們一下後續的路線嗎？”

“我們就沿着國道去錦城的方向走，”鄭修齊從兜裏掏出一張地圖來，上面彎彎曲曲标着一條明顯的紅線，“喏，我們負責這一條路的搜尋工作，沿路每天要盡量把經過村子的民衆都帶走。”

說着鄭修齊忍不住嘆了口氣，“從出發到現在走了一星期了，只帶走了那麽一點人。”

小戰士們集體都有些黯然，這樣的存活率，不知道自己的家人還活着沒有，失去聯系且不能離隊确認他們的安全，想起來眼圈都有些紅了。

孟紹卿擡眼看了看他們，“我們的病人明天就能出發了，這幾個小戰士應該也沒問題。明天我們跟着一起上路吧。”

岳君澤盯着那張地圖看了一會兒，在腦子裏仔細回憶當初秦桑跟自己說過的遇到他老大之前的話，好像就是不遠的路，暗下決心，如果沒遇到，自己會離隊沿路尋找。

鄭修齊高興地伸出大手拍了一下孟紹卿的肩膀，又想去拍岳君澤，結果剛好美少年擡頭，黑黝黝地眸子安靜地看着他，一瞬間不好意思了，伸出去的手又縮回來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哎呀，這太好了，我們就缺你們這樣的有特長的民衆。”

錯雜的腳步聲從樓下傳過來，很快有人湧到三樓孟紹卿等人呆着的房間。

“咱今天不繼續走了是不？”

“不走了這眼看都傍晚啦，該給發食物了吧？”

“鄭連長聽說這裏有藥，能給我們點兒鈣片兒不？”

“就是就是，鄭連長，你手底下有個小戰士用槍對着我，我就是靠近一下卡車怎麽啦，你們是要打人嗎？”

七嘴八舌的要求裏，幾個看起來是普通民衆代表的人擠進了屋子，要不是屋裏站着好幾個戰士還有孟紹卿衛旭等人，他們說不定已經去扒拉那幾個藥箱子了。

簡直是刁民寫照！

或許他們日常生活裏也都是奉公守法有些小善良的普通人，但是面對生死存亡這樣的大問題的時候，每個人都想活下去，每個人都希望得到更多保障，但凡有任何一個帶頭去往自私自利的方向走，其餘人就會本着我不能吃虧的想法努力去多占一點。

最後就變成一個惹人讨厭自取滅亡的整體……

鄭修齊很頭疼，他心裏其實已經很煩燥，但是多年的教育和鐵一般的紀律都要求他不能對這些人如何。

孟紹卿看了他一眼，再看看個個都鼓着嘴一臉不服氣的小戰士們，往衆人面前一站，“儲備量已經不多了，一會兒大家集體去兩條街外的農貿市場找食物。個人找到歸自己，以後就不再公用派發食物了。”

這話一出，不管是戰士這邊的，民衆這邊的，還是孟紹卿自己一夥的人，都很意外。

鄭修齊是覺得有些茫然，呃，話說的不錯，他早想這麽幹了，耐不住這群人一哭二鬧三上吊，但是這個人這種渾然天成的大家都得聽我的的氣勢，到底是咋回事。

孟紹卿自己的人也覺得很神奇，喂，不是早晨剛說不要管閑事，我們悄悄走嗎？

民衆反應更激烈，他們跟着鄭修齊走好幾天了，這只隊伍裏什麽人大家都清楚，突然冒出個什麽東西敢決定這就不發食物了。

“你什麽人啊？”

“憑什麽你說不發吃的就不發？”

“就是，軍卡上面分明還有好幾箱子壓縮幹糧……”

孟紹卿就站在中間，看了一眼鄭修齊錯綜複雜的表情，冷然道，“莉雪，給他們看看。”

莉雪心領神會，苦逼着一張臉，拎着自己的鋼棍，像昨天吓唬那幫中年人一樣，一腳把醫生的辦公桌踹到衆人中間，xiu一下，鋼棍跟插豆腐一樣，把實木的桌子面戳了個洞。

然後輕輕松松拔出來，莉雪默默站到孟紹卿後面去，垂頭，十分沮喪，娘的，姑奶奶這輩子沒有當淑女的命了，現在的地位就跟電影裏的打手喽羅一樣，一把辛酸淚。

孟紹卿掃過驚到的那些民衆和小戰士，眼都不眨地編謊話，“我是鄭連長的上級，從現在開始，這邊所有事情我說了算，回去琢磨怎麽找到食物，不想去的就餓着吧。”

那些人一臉義憤地互相拉扯着離開後，鄭修齊詭異地看着孟紹卿，“你啥時候變我上級的。”

孟紹卿慢條斯理地擡手，掌心向上，粗壯了一些的閃電在掌心游弋，“看你們太可憐啦，”另一只手拍了拍一個逗比小兵的後腦勺，唇角上挑，雙眼含笑，“拯救一下這些孩子們，等回到錦城基地，這些民衆會被分散安頓吧，我們也默默離開就好。不會被拆穿，路上就麻煩你演一下呗。”

被拍後腦勺的小戰士咽了口口水，其他的人跟着咽了口口水，卧槽，要不要這麽霸氣側漏的。

丢下一堆默默心塞的士兵，孟紹卿轉身，“劉姐，你說過兩條街外是農貿市場是嗎？”

“呃，是沒錯，”劉雪也有點兒愣神，小孟剛才那樣子還真是，“每個鎮朝國道的街都是農貿市場。跟早市是一條街嘞。”

“行啦，別愣神了，”孟紹卿拍拍鄭修齊的肩膀，“你們剩的食物也不多吧，拖着這麽多人，到錦城估計要十多天，出去找吃的是必須的。”

之前是他們人太少，現在這些人有熱武器，農貿市場的東西不拿點兒太可惜了。

小戰士們呆愣地看着連長莫名其妙就成了二把手，使勁兒看了好幾回連長都詭異地臉色不反抗之後，小動物們迅速找準了生存方向，聽那個嘴拽的。

孟紹卿在五分鐘之內搞清楚了這些人還剩多少子彈武器，“看來我們還得去一趟警察局。”

岳君澤舉手，“劉姐說農貿市場附近還有個比較大的私人診所，一樣要去。”

“衛旭，你帶戚少磊，去跟對面樓那些人說，每家出人，跟着我們去找食物，需要自己幹掉喪屍，自己找武器，不想去得也沒關系，從今晚開始不再分配食物。”孟紹卿揮手，衛旭最擅長這些事情，奇怪不知道為什麽，這麽愛多管閑事的人管人的時候還挺有辦法。

衛旭應聲帶着戚少磊出去，心裏翻來覆去回味剛才孟紹卿的表情，呃，嘴巴有點兒幹，心跳的有點兒快，變強的心理更急迫了。

走到政府辦公樓前的時候，正趕上沸反盈天吵吵鬧鬧的一群人從樓裏出來，衛旭迎面撞上，在那些人走到眼前十步的時候站定，“幹什麽去？站住！”

那些人完全不搭理他，甚至應該都沒有幾個人聽到他的聲音吧，一秒鐘這些人就越過他和戚少磊身邊，甚至有人推搡了他們幾把。

這是要到對面衛生所的樓裏找鄭修齊理論為什麽不發吃的吧？

“鄭連長說了讓你們找武器一起過去找食物。”衛旭在人流裏跳腳，“聽見沒有，你們現在是在浪費時間，回去拿東西準備出發！”

“我這身板怎麽打的過喪屍啊！”倒是有人站住了聽他說話，但是毫無意義。

衛旭眼看着人群裏一些看表情就怯懦膽小的人被另外一些神情猙獰的人夾裹着往前走，還有更多面無表情幸災樂禍的，表情平靜無所謂的，随波逐流渾水摸魚的，沒有什麽時候比這一刻更清晰的認識到人與人之間的差異，孟紹卿說的對，救不救人，要看值不值得。

“我說了站住！”人們默然地從他身邊路過，有幾個就算看了他一眼仍舊是跟着大部隊走。

戚少磊扶了他一下，他看出剛才孟紹卿讓衛旭過來的想法了，幾天之前他可能會跟衛旭一樣想法，但是經過張宇那生死一瞬之後，遇到的事情都在時時提醒他，以前的自己完全是個傻X。

聽到的不如親身經歷沖擊大，戚少磊壓住衛旭的肩膀，“你光靠說是沒用的，他們不是平時你認知裏的那些普通人。”

再次被人撞了肩膀帶了一個踉跄之後，衛旭深吸一口氣，猛然從側面沖出去拎了一個倒翻在地的垃圾桶，繞圈跑到衆人之前哐當一下砸在地面上。“我說站住沒聽見嗎？”

哐當一聲，鬧哄哄往前走的人們乍然停住，領頭的一個壯漢足有一米九多的身高，抱胸看着他，“你什麽人啊？”

衛旭冷然站在衆人之前，“我們是鄭連長的上級，從現在開始，這裏我們說了算。”

“你說上級就上級，我還說我是錦城的市長呢！”有人叫嚣，“別聽他們的，他們想餓死我們！走走，去找鄭連長評理去。”

說不通，衛旭看着人群裏某些怯怯被拽着向前的人，再看看某些神情猙獰似惡鬼的人，忍不住回頭看了看衛生所的窗戶，孟紹卿站在三樓遠遠看着這邊。

一剎那，衛旭不知道為什麽覺得自己想通了些什麽，“我最後說一遍，站住！”

“切！真當自己是盤兒菜了……”

擡腳往前并且想推搡衛旭的人被一腳踹開，衛旭立在人前居高臨下看着那個倒地疼的打滾兒的人，“我告訴過你是最後一遍。”

“你想打人嗎？”

“政府派來的人打人啦！”

“你叫什麽名字，什麽崗位的？”

有人站住不動，有人嘴裏叫嚣眼睛卻盯着其他人，有人悄悄後退……

衛旭握了一下拳頭，這些不想履行義務但是又想享受權利的人，氣的發抖，“從這裏去錦城，至少還要走十天，軍卡裏只有幾箱壓縮餅幹！喪屍在進化，你們想躲到什麽時候去？”

這些人的行李裏其實都藏有食物，他們只是想把共有的先吃完最後再動自己的。

有人敏銳地注意到了衛旭話裏的關鍵點，“什麽叫喪屍在進化？”

“它們速度在變快，力量在變強，你們不會以為他們永遠這樣慢騰騰的挪動吧？”有人認真聽話了，衛旭緩了緩堵在胸口的氣。

接着下一句話又讓他變了臉色，“那你們還站在這裏幹什麽？”

衛旭有些愣，“你說什麽？”

“你不是鄭連長的上級嗎？”一有人起頭，立馬無數的人附和，“士兵就是要保護民衆吧，喪屍變強了，你們還站在這裏幹什麽？不去清理嗎？”

“平時都白養着你們了！”

“花着納稅人錢的蛀蟲！！”

“就是，屍位素餐的廢物，我們自己能搞定喪屍的話，要你們幹什麽？”

氣到血液逆流，衛旭手指尖都在顫抖，生死關頭，有人肯為一口食物殺人，遷怒他人已經是再簡單常見不過的事情。

孟紹卿身後站着紅着眼睛的小戰士們，這裏能清楚地聽到樓下不遠處的争論，他盯着衛旭的眼神，上輩子，他們是這些民衆裏的一員，聽從指揮，通情達理，也見過這樣的亂局，所能做的善良，不過是不參與，不為難那些已經不容易的人。

現在，你是他們的對立面了，每個人都情有可原，這一回的理由是什麽呢？你會怎麽做？孟紹卿捂住胸口，心裏翻騰的情緒讓他的內息都有些紊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