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相片

房內的窗簾大開，燈光和月光齊齊照進來将躺在床上抱住手機翻滾難安的宋知清面龐映得更為清隽。

她反複刷頁面，卻還是沒能等到葉以舟通過她的好友驗證。

她瞄眼左上方的時間不住咬咬唇瓣。

“啧，”放了手機平躺在床上，望向沒開燈的房內光亮依舊的天花板呆滞目光長嘆口氣，“為什麽……”

如此輕聲反問自己，一個翻身将邊上半身娃娃抱緊的宋知清怒言：“為什麽！”

過後，又只剩下無助。

“為什麽，”她再度長出口氣将臉靠在娃娃上，“為什麽會是葉以舟。”會是她的那個聽衆小哥。

所謂的尴尬，簡直無聲間默默翻上好幾倍。

即使已經過去幾小時，但從問他人拿葉以舟聯系方式、知道他名字起的宋知清一顆心髒便無法按捺冷靜下來。

最主要的是，在今天傍晚将所有拍攝結束的她還明确知道了一件事。

叫湯圓的那只貓并不是制作方用來拍攝的貓咪。

湯圓，就只是葉以舟的私有寵物。

“所以……”

她捂臉，耳根燒紅。

所以她當時，只是一個幾次阻止湯圓去見它心心念念主人的——毫不知情并且闖禍了的外人。

越想越嘆息着想逃離這個星球的宋知清頗覺自己快要羞惱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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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

好巧不巧，她的好友驗證在這會兒被葉以舟通過。

剎那從床上彈坐起來的她身子左右搖擺不定，視線落在那個實為燙手山芋的手機上。

“怎、怎麽辦？”蹙眉，言語如心跳般慌亂不定。

一衆燃起的仙女棒裏，葉以舟安靜倚在角落輕鼓起腮幫盯住手機屏幕看，腦裏有點亂糟糟。

他不像大虎他們來這裏是為了拍廣告mv，以閑人身份跟來的他整日都空閑無比。

這麽好幾個小時才通過宋知清的好友驗證，純粹只是在糾結些有的沒的。

好半天在他長舒口氣準備放棄等待時，屏幕上方忽顯出“對方正在輸入中……”幾個大字。

擡手欲抓頭發的動作被卡在一半，不自覺屏住呼吸盯緊備注和此話不斷變化的聊天框頂部。

宋知清唇心緊抿着打了字又删掉，一句開場白醞釀好半天。

你好，我是——

以舟同學，對不——

葉先生，抱歉，我——

幾番嘗試下來都沒找到什麽順口話的她幹脆将手機扔到一邊，抱起身旁毛絨玩偶下床走向陽臺。

這個視角正好可以看見下面歡鬧的一衆人。

算上練習和采訪的時間，前後拍攝共五天。

不長，也不短。

夜風徐徐，撩撥心弦。

宋知清望着下面的仙女棒、篝火，以及說笑的人們，忍不住也跟同笑笑，敏感緊繃的神經不自覺放松不少。

她手撐在欄杆，下巴擱在玩偶腦袋上方莫名開始懷念撸貓時的酥爽感。

有史以來，沒養過貓的宋知清昨日還是生平第一次和貓咪睡覺。

甚至于她抱貓都比較少。

湯圓也是她見過的最乖的一只貓。

不自覺笑眯起眼眸的她怔楞一瞬後即刻回神，有點羞赧剛才笑得跟個癡漢一樣的自己。

下意識摸摸面龐，四下瞄眼有沒有人注意到自己的宋知清餘角瞥到一個快速将自己藏進柱後的人影。

燈光雖璀璨，但畢竟是夜晚。

她盯住那處看會兒，對那人的閃躲有些啞然。

眉心微攏間她咽咽口水，默默退回房去。

捏緊手機想給經紀人發條信息剎那，手機顯示她收到一條消息。

點開，是葉以舟發來的：抱歉抱歉，剛才是我。

暗自松口氣，宋知清用指尖扣扣手機邊角注視上方不斷跳轉的備注和“對方正在輸入中……”無聲。

好一會兒她才看到葉以舟又發過來一條消息：抱歉，剛才發現你在看這邊就下意識朝你那邊看眼。然後在那秒你就看過來了，然後我就下意識躲開了，呃然後——

她往下劃葉以舟冗長的解釋，看着他話裏諸多的“然後”一詞好笑。

看起來挺高冷的葉以舟，或許沒有那麽的難以近人吧。

想了想，她打字：沒事。

同時她瞥眼沙發上堆疊整齊的男式休閑外套，鍵盤敲得快速：之前的事不好意思，你的外套我已經洗過了，到時候給你。

發送這句之後，并無覺得有何異意地歪歪腦袋，轉身再去陽臺看看。

任由大虎跟個慈祥父親般揉自己發尾玩，有些無奈合群的葉以舟抱好手機，模樣乖巧地一個拼音一個拼音打：好。

“好不容易肯出來玩，不吃點烤肉什麽的嗎？”大虎将粗壯胳膊搭在他肩膀高舉起一堆好吃的，嘴角油光亮閃閃地問身邊的葉以舟。

聞聲他擡眸瞥眼那堆山珍海味，兀自搖搖頭表示不要。

刷新許久，和宋知清的聊天記錄就只停留在他的單字“好”上。

無端郁悶起來地眨巴眨巴眼，抓過邊上的啤酒仰面便悶頭喝起來，喉結上下大弧度滾動。

因喝的急，有些許酒液順他的唇角往下滑落到脖頸，觸覺冰涼。

大虎望向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眉梢微聳，看上去挺欣慰。

“鏡姐姐，”他拍拍一口氣喝完一杯啤酒正用衣袖擦唇心的葉以舟脊背，不住調侃，“才十七歲就敢喝酒哈——你十六歲solo贏我們K大隊長的時候可都沒這麽過。”

後半句話音量倏地擡高，拍葉以舟脊背的力度也跟同悄然增大。

斜睨他一眼的葉以舟輕咳兩聲，捂住胸口朝他擺擺手，忍下胸腔和喉嚨的不适伸手想去抓旁邊的礦泉水。

手虛虛握住瓶身那刻，聽覺如亮起的眼眸般猛地放大。

雖然只是很輕的一聲但他還是聽到了。

轉頭瞬間，他和人群之中拎有紙袋的宋知清默聲對視。

“葉以舟。”她淺勾唇角再叫他一聲，攥緊紙袋的手微微用力，心如擂鼓。

這還是她第一次在知道對方身份後，和葉以舟在酒吧之外的地方見面。

更何況這次見面下，背負的是一重濃烈的尴尬。

雖然她只叫了葉以舟的名字，但她發現不止是身邊的大虎，就連遠在幾米開外的方星和崔安兩人都朝她這邊不約而同投來目光。

低頭撩把額角碎發擡步往前，行路時悄然做深呼吸緩解心中的緊張。

沒關系的只是還個衣服而已，沒事的葉以舟又不會吃了她。

再說她還認真把外套手洗了好幾遍，且噴上清新怡人的香水仔細表歉了。

正欲開口她便看到面前用一雙圓溜的黑眸瞥向自己的葉以舟，猛低頭打了噴嚏。

接後又是一個噴嚏、又是一個、又是一個……

掩鼻的手，隐約冒出鮮紅。

方星懷裏的湯圓不斷掙紮幾遍直到成功後朝葉以舟飛奔過來，炸毛匐身擋于他跟前嘴裏不止發出警告的低嗚聲，幾次對宋知清哈氣着警示她遠離。

本想還完衣服，好好道個歉就回去睡覺的宋知清懵圈。

被此時突如其來的狀況打亂計劃的措手不及。

大虎抓住葉以舟肩膀，眼神擔憂地望着他，嘴上話語飛快。

“崔安，他包裏的第三格！”

接後是也反應過來過來行動比說話快的方星：“我房近我去拿！”

慌亂中宋知清不自覺後退兩步，目光害怕地落在鼻血狂流不止、噴嚏絲毫不停的葉以舟身上。

他彎腰不停咳嗽，看着挺痛苦的樣子。

她好像無意間做了件錯事。

隐隐約約知道問題應該出在自己身上的宋知清眼眶紅紅，眸中凝滿淚水。

場面有些許的慌亂，暫時無人注意到她。

炸毛的湯圓低吼持續，從原先的軟萌乖巧樣變成将她視為敵人的怒火中燒樣。

點滴積壓在一起頗讓她心中自責更甚。

轉身想逃離此處那瞬，手腕隔着長外套被人捉住。

回頭，是寥寥幹淨衣袖的葉以舟。

他抓住宋知清，手捂鼻和唇打着噴嚏對她使勁搖搖頭。

動作間，葉以舟眼角通紅。

有是因為香水過敏，也有是難以言說的不安和煩悶。

宋知清站在原地往下瞥眼葉以舟特地隔自己外套抓住自己手腕，品味不想弄髒她手的細節，鼻酸被催得愈發厲害。

她哽咽無比地癟嘴巴巴道歉：“對、對不起，我不知道你……”

面前人手上稍增力着再度對她搖搖頭，蓬松的頭發跟顆蒲公英似。

見此宋知清有些悲傷地出言：“你別、別搖了，我怕你頭暈的厲害。”

噗嗤一聲。

邊上的大虎笑得直不起腰來。

掩住自己狼狽模樣的葉以舟聽了也哭笑不得地跟起勾勾唇，一雙大眼睛裏裝有難蓋的亮晶晶。

雖然挺遜，但其實還不賴。

喝高興的導演迷迷糊糊地高舉相機，招呼着要給大家拍照留念。

“三、二！”在這一秒即刻便按下暫停鍵的他大笑，又興奮拍下幾張。

須臾，哭泣的宋知清和眼淚鼻血一大把的葉以舟正好被定格進畫面裏。

邊上是大笑不止的大虎和平淡準備礦泉水的崔安。

再遠幾步的是氣喘籲籲從自己房間拿好過敏藥回來的方星。

一切皆潦草，也皆剛好。

少年人的青春總是如此這般撞在時光的不經意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