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選拔

“誰想第一位上來挑戰？”

教練手撐在講臺，翻着名冊如此問下面臉龐稚嫩的少年們。

低語紛紛，有人躍躍欲試但始終沒敢把手舉起來。

雜亂的安靜裏，葉以舟戴着黑色口罩，雙目冷淡。

——他。

起身擡步上前，與笑着的教練相視的那眼裏，他回想起了半小時前的K隊。

“再坐上這個位置感覺如何？”

現任的NAME一隊隊長K一身紅白隊服，手插褲兜問身後重新踏進青訓生選拔室的他。

葉以舟坐上挑戰位，戴好耳機登上自己的號。

沒什麽感覺。

斜睨瞥着邊角某處還有他曾用序號貼的老舊痕跡，面無波瀾地活動下指骨。

不過重來一次罷了。

和他對場的是個戴眼鏡的文靜男生。

雖看上去腼腼腆腆的，但拿出的擅長英雄是妩媚的女打野。

一局便定去留結果的solo賽，葉以舟作為一個老萌新，竟在此情此景下，身體還是會被感染地心跳快速。

而才開局，他就發現對面那人漏了一個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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兀自頂頂腮幫，理所當然地順着小起的優勢将對方壓着打，直接讓對方第一波出不了塔，将極兇打法的個人特色很好彰顯在彼時。

第一只河蟹被葉以舟沒怎麽懸念地拿下。

看着逐漸拉大的優勢，耳機隔絕外的世界有人開始附耳低語讨論。

“新人果然就是新人啊，和曾在NAME待過一年的人打就是不一樣。”

“就是就是，而且我聽說在NAME待過一年那個曾經都當上替補了吧。”

“何止吶，要不是因為個人缺陷，他本該是——”

“咳。”

适時機的一聲輕咳，很好止住了幾人的嘴。

教練一刻不停望向大顯示屏上的游戲頁面，待K隊站到他身邊有一會兒之時才回過神來。

“怎麽樣？”他雙手環胸，淺淡開口。

教練瞄眼他，在葉以舟和對面人看不到的地方輕輕給出一個字：“懸。”

不是對面人懸，而是葉以舟懸。

兩分鐘，葉以舟邊拉位置邊在須臾買了攻擊裝，solo賽直接舍棄鞋子而改買了其他加攻速和攻擊的。

手速很快，目标精準，又一套消耗打在對面人的身上。

即刻間，對方大殘。

望着葉以舟視角的屏幕，教練的眉頭皺得愈深。

常年沒什麽表情的K隊在此時，唇角也是微微有些下意識抿起。

确實懸。

但葉以舟本人，似乎還半點沒察覺自己的漏洞。

亦或這麽長時間過去，還沒能克服它。

幾次點開面板查看對方出裝的他，在又給出一套消耗後，利用草叢不停隐藏視野的同時，飛快又往對面人的身上補着普攻。

這個距離和時間點，即便對方殘血，但在隐身并之後吃下血包的情況，肯定能躲塔裏面再茍一波。

殺不了。

同樣清楚這一點的葉以舟，心裏暗暗計算分秒時間。

動身前，他又點了一件小攻擊裝。

一、零——

就是現在！

二技能直接盲視野标記對方後，配合大招和閃現直接收了對面的人頭，動作快準狠。

一套技能下來，他看着頭頂上方顯出的對方已被他擊殺的提示而小幅度喘氣，捏着手機屏幕的手因太過用力而疼痛清晰。

四分鐘，經濟被對面人拉回不少。

葉以舟用來拉視野的手指緊繃，呼吸逐漸短促而快速，額角沁出的薄汗細細密密。

他忍住胸腔浮起的燥火，努力不去想被自己漏了二三沒補到的小兵。

對面人攻擊和防禦裝半開，打得謹慎又分明。

葉以舟頂着滿堆的攻擊裝，一遍遍查看并計算對面人的傷害和冷卻值，無意識點點腳尖瞥眼右上角不停流逝的時間。

拉着位移，他邊給出假視野邊往對面藍區靠去。

他身上有紅，這波可以直接和對手正面剛着打。

小心着，果不其然，對面人此刻正拉在草裏打的藍buff只剩最後一點血，如他所預料的一樣。

快刀出去收了那藍的過程極速又迅猛，幾乎沒有半分猶豫便按大腦指令行動。

眼見局勢不妙，對方趕緊往後方塔的位置撤。

葉以舟砸吧聲嘴，當即便追了上去。

無意識間，又面臨着相似的局面。

葉以舟有一陣的恍惚。

但他還是想也沒想，手順大腦的最初指令直接丢了技能出去——歪了。

半分猶豫導致的小失誤在瞬間被放大。

零點幾秒的慢拍子，直接讓對面人反控了他，接後配合塔的傷害将他擊滅。

戰績持平。

複活時候，葉以舟這邊只剩下一座殘血的高地塔。

緊咬唇瓣，目光專注到有些狠厲，指尖有一刻的用力到泛白。

再回神，敵方水晶爆炸的畫面映入眼簾。

他掃眼右上角的3/1戰績，看着水晶旁的自己有些愣神。

“你贏了。”K隊表情淡漠，說着沒什麽感情的流程話。

慢慢回過味來的葉以舟目光淺掃他，其中有說不出的別扭。

不一樣。

他又犯錯了。

之後幾局，和不同人對戰的葉以舟都贏了，排名直沖往前。

但在他人的祝福和議論聲裏，教練和他的臉色都不是很好。

至于邊上的K隊則雙手抱臂，始終安靜望着他，表情淡漠沒有什麽變化。

“下把上場的是——”

教練的話音未落，K隊便率先站了出來，方形鏡片在陽光折射下反出光亮。

此時選拔賽已比過大半，葉以舟的名字和剩下幾位選手規矩排在一起。

安安靜靜，無聲給其他選手施加壓力。

“葉舟，”K隊悠悠拿了邊上的耳機，眼眸不擡地喚聲久沒有叫過的名號，“久不見，我應當多考核你一道。”

聲線低沉，和之前微信上的話語慢慢重合，讓葉以舟悄然攥緊拳心。

是，他是該服衆。

底下的人皆是驚訝臉。

“不是吧，就算24號選手曾在NAME待過，但之前也從來沒上過場吧，怎麽直接就能和K神比啊？”

“卧槽，和K神比的話那他的勝算不就……”

“嘶，确實啊，感覺K神的意思是這把也算作對他的選拔？”

“我丢K神果然是K神，竟然直接挑明了戰隊曾和24號的關系。”

點頭。

在旁人愈加訝異的目光和低聲讨論裏，葉以舟沒思忖多久就答應下來，凝視面前曾拿過世冠FMVP的K隊。

如許目光中，沒有分毫的膽寒之意。

這是磨難，也是機會。

開局選英雄，他幾乎是奔着射手一欄去的。

“我靠這個叫葉舟的24號瘋了吧，不光不避開K神的擅長位，還打算和他剛正面？”非議仍在繼續。

剛被葉以舟第一輪親手刷下來的男生視線不移大屏幕，話語不自覺脫口而出：“但他……”

有這個實力和勇氣。

勇氣在前，實力在後。

即使實力不足抗衡，勇氣也一直不停歇地領着後者往前跑。

First Blood！

開局沒多久，這條語音的響起就讓衆人皆是思緒一頓，屏住呼吸凝神往大屏幕上掃去——

葉以舟死在敵方的一塔下，主動送出了一血。

“卧槽24號瘋了吧？！”

“我靠，想進NAME選拔青訓生的難度可都是業內公認的高啊，他這真當是拿着機會來玩的呢？”

“……”

逐漸變大的聲音裏，教練不住抹把冷汗。

這兩人還真是某些點很像，記仇且兇巴巴。

思及此，他又不住回想起大虎這兩天被黑着臉的K無故加訓的凄慘樣。

六分鐘，兩方經濟差始終保持在葉以舟送掉的那一個人頭錢裏。

0比1的局面仍未被打破。

葉以舟面上沒什麽表情，心情慢慢轉為平靜的認真。

後知後覺般，他仿佛意識到了什麽。

K隊……是在幫他？

此想法才在腦海完整冒出，下秒，草叢裏閃出的K隊便直接将一套技能打在了他身上。

反應極快的，他幾乎即刻往後拉身位躲過大量攻擊，同時趕緊補了邊上的一個殘血炮兵，以免被拉開經濟。

卻，K隊半點沒有要放水的意思，壓迫着繼續進攻，勢必要拿下他這個人頭。

雖走位靈活，但耐不住對面是王牌NAME的核心K。

被打至殘血的葉以舟看着險峻的地勢和不妙的血條，背後冷汗涔涔，曾成功打敗過K隊的那次經歷在彼時帶動腎上腺素隐隐作祟。

不是沒有機會的。

只要他反應比K隊快，哪怕只有那麽零點幾秒，他便可以配合閃現繞後将他帶走。

不過老方法新用，得多耗費些心力。

葉以舟一刻不待，極速切了位移往另方草叢靠。

仿若同樣明白馬上就要到關鍵點的其他人，也如這時的葉以舟一樣悄然放慢目光。

點點緊張擴散在溫熱綿長的呼吸裏，緊繃的神經與深攏的眉梢依舊如往。

左、右——

在預判K隊要往前試探的那刻，葉以舟瞬時位移往前，用最後一點血正面扛着他那發普攻直沖向前，調轉身位比先前速度還要快地使出了那套曾擊敗K隊的連招。

房內安靜兩秒，而後爆發了猛烈的掌聲和歡呼。

“卧槽K神果然就是K神吶！”

“牛啊我靠！竟然這都反殺回來了！”

與這熱鬧極度不相符的葉以舟默聲看着灰屏了的手機，啞然喘着粗氣，唇角微顫。

他輸了。

思緒遲鈍的剎那，一只有力的大手搭上他肩膀。

K的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只是淡聲道：“繼續比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