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牆角

健身房的門被打開。

K隊和剛比完青訓賽的葉以舟相繼進來。

“冠軍……”

櫻唇微動，發聲近無。

懶散的下午，宋知清坐在窗簾旁的房間角落，筆下一遍遍描繪方星他們這兩天和自己說的有關NAME的內部故事。

手機上連着的是往年有關NAME比賽的飯制燃剪輯，耳內音樂與視頻中歡呼的人聲混在一起，不禁将她這個游戲小白也帶動的熱血沸騰。

不過熱血之後，是心悸稍過的思考。

她所差的那點歌曲意思，究竟缺少在何處，又該彌補在何處。

目前還看不出什麽問題的宋知清秀眉微擰，手上的筆輕戳紙上的文字。

“你的問題依舊很突出。”

K的聲音無波無瀾，翻看手上的書頁，視線淺掃過面前手插褲兜、眼睛微偏不看自己的葉以舟。

片刻，K隊擡頭，拿着筆記本的手放松垂于身兩側的同時，将挽起的隊服袖子更往手肘處撸了撸。

鏡片後的目光灼灼，一瞬不瞬審視臉上還包着黑色口罩的葉以舟，腦海話語盤旋。

但最終，他只是眉頭稍松：“自己多注意。”

話落，他便準備擡步離開。

須臾，葉以舟伸手而攔，另只插在褲兜裏的手拿出手機快速打字。

Advertisement

能看懂葉以舟手語的K眸子眯起，雙手環胸倚在邊上桌子，靜待他的忙活成果。

今天的solo賽謝謝了。

冷冽的黑瞳剎那收回，從鼻腔給出的字音也帶着獨有的淡漠：“嗯。”

冠軍。

宋知清指尖落在屏幕上的字眼，粉嫩的舌頭劃過唇角，留下一片濕潤。

這兩個字眼，充斥所有戰隊的超話，從時間久遠的過去感慨至今，應當為核心點沒錯。

她腦海思緒亂糟糟，筆觸微動，很快便在紙上勾勒出那詞：冠軍。

手裏捏着筆杆默聲而轉，腮幫子無意識鼓起，一口氣從左至右，又從右至左。

作為秋季賽和游戲的主題歌，風格燃是當然的，但……

思忖不止，她的眉心皺得越為深，視線劃過自己最近記載下的大片筆跡。

但她總覺得缺少了些什麽，就如見證那麽多場KPL比賽的制作方所說的那樣。

越想越覺得迷茫的宋知清撓撓頭，切了手機裏保存的主題和表演曲來聽。

主題曲很燃很熱血，極強的鼓點如戰士歸來，切入的副歌割裂感極強的同時又因為背景如一的鼓點而被襯得別樣和諧，将選手們的不服輸和崎岖經歷描寫的淋漓盡致。

表演曲則參考了從寂寂無名到不敗戰隊NAME的經歷，循序漸進的小悲傷到歌曲高潮時愕然被全部推翻，将“逆風翻盤”四個字填滿曲意。

皆激昂人心，振奮士氣。

但，偏偏就差了那麽點意思。

再想到這點的宋知清唇瓣又被她舔過一遍，久尋卻不得解的煩躁緩緩于心中升起。

強壓下這種情緒的她又切了純伴奏，閉眼靠在白牆，沐浴在橙色陽光下将自己帶入角色。

“你依舊不是優先為了贏才殺人。”K筆直的長腿一邁，擡手拉開窗簾讓大片陽光透進來，“沒有取舍，等于變相被動。”

側臉，他從眼尾朝身後的葉以舟瞥掃過去：“你得學會安靜下來。”

角落。

宋知清手機的信息聲不斷，雖然按了靜音但還是可以感覺到手心的微震。

點進去，便是她弟弟一刻不停的撒嬌。

“姐姐，你什麽時候回來啊？”

“姐姐，今天你來接我下課嗎？”

“姐姐～”

最後一聲，他語氣嬌俏地拖得老長，聽得宋知清一陣頭疼。

她按出鍵盤來熟練打字，撩把落在額前擋住視線的劉海，逐一回複她弟弟的話。

才發出去一句，那邊的宋浩然就又蹦過來了好幾條語音，語氣更為軟糯不少，有如兒時那般可愛。

“姐姐，你真的不來接我嗎？”他問。

“姐姐，你真的真的決定不來接我嗎？”他又問。

“姐姐，你——”他繼續重複問。

宋知清咬唇，聽着他這幾條語音的時候，似乎腦海裏已浮現出他那張擰巴在一起的委屈包子臉。

繞來繞去将話題扯到游戲上的宋浩然笑得結結巴巴，“姐姐，你那個王者榮耀……最近不在玩吧？”

只半秒，她便猜出了他的言下之意：你把我陪玩删了？

“沒有沒有，這我哪敢呀。”微頓，他又幹巴巴笑，“只是知道姐姐你是包月了他，所以我就去和他玩了幾把。”

看着語音所轉的文字，還在糾結于工作的宋知清淡淡打字囑咐：回去好好寫作業，別老想着打游戲。我先忙了，餓了先自己煮點東西吃。

發送之後，早就按在手機邊側的手指稍頓，慢了拍地沒有按下息屏。

聯想到前幾日自己做飯将手不小心割破的弟弟，她不免頭大。

無聲嘆口氣，望着屏幕上又多出來的幾條語音和賣可憐的幾張可愛表情包，心裏終是不忍。

瞄眼時間，還早。

該收集的都差不多收集完畢了，也不一定非要實地在這裏寫完所想意見。

大概幾秒鐘時間做出決定的宋知清，打字快速：人多的話就用我的卡去坐出租車，我馬上回來。

片刻，那頭的宋浩然說話頓時燦爛不少：“好嘞姐姐！”

聽着他那條語音的宋知清無奈勾唇，才撐地站起身，面前的畫面便突地閃進她眼裏。

與呆住的她一樣，對面二人也都表情動作瞬時僵了住，幾乎沒什麽情緒透露的臉上皆是一陣錯愕。

漫長又短暫的幾秒裏，大撩起衣服給K隊檢查舊傷的葉以舟眼睛睜得極大，瞳孔驟然收縮。

而他對面擡手準備撫上他肚子那道疤的K也是反應沒好到哪裏去，蹙緊的眉梢微挑，難得出現的小表情十分微妙。

片刻，最先回神來并轉過身的是宋知清。

她面色緋紅，嘴上連連說着對不起，手上的東西在這動作裏悄然掉落地面。

耐着尴尬，她壓根沒敢瞄半眼躺在地上的本子，只是雙手掩面不停道歉。

在她的抱歉聲裏，身後很快便響了一陣腳步，接後傳來關門聲。

以為兩人離開的她深呼吸一口，不料剛轉身就猛撞進了想給她遞東西的葉以舟懷裏。

胸膛的炙熱和呼吸的溫熱交雜在一起，讓她頓時回想起先前拍攝時候的尴尬事。

如炸毛了的貓咪般，宋知清一下往後退去，力度沒輕沒重。

眼見她腦袋要撞上後頭白牆，跟前葉以舟趕忙上前，一手握拳攬住她腰一手護住她後腦勺。

一瞬間，又是極速蔓延開的尴尬與臉紅。

熾熱無比地，宋知清頂着葉以舟直直的目光，被夾在牆角和他有力的手臂間，無措寫滿全身，就連腳指頭都僵住着一動不敢動。

這個地方，她完全脫離不出去。

因葉以舟摟腰的手拿着東西，宋知清可以清楚覺出自己腰部有着僵硬的粗粝觸感。

夏天穿的衣服單薄，手掌的溫熱和本子的冰涼對比明顯。

幾乎是被圈在葉以舟懷裏的她呼吸不自覺屏住，腦海悄然回放起前兩天欠了他的“百萬賠償”，一句對不起聲如蚊蠅隐帶哭腔。

緊閉的眸下長睫毛緊張輕顫，如翩然起舞的蝴蝶，一眼望去美不勝收。

她咽咽口水，更為攥緊些的拳頭如同緊繃的神經，極為敏感地護在自己身前。

葉以舟上下輕動的喉結伴着唾液，靜靜滾動好幾遍壓下喉頭的燥熱。

上挑的眼尾淺掃，目光有意無意落在面前女孩抿起的唇瓣。

倏然，猛回過神來的他趕緊松手遠離，糾緊衣擺懊惱自己的發愣。

撓頭着，他再遠離了宋知清好幾步，邊連連彎腰表歉意邊在心裏痛罵剛才的自己，肢體僵硬不知道該怎麽辦。

道了半天歉，幾步距離的宋知清仍舊別過臉沒看他，眼角紅紅惹人心疼。

心髒頓時又被刺痛好幾倍的葉以舟頗覺懊悔。

即刻行動準備馬上滾蛋的他剛要放下本子，不經意間掃到了就裸露在上的大片文字。

好看的眉梢挑挑，殷紅的薄唇輕張。

冠軍……

貼着角落的牆壁許久，宋知清在關門聲響起時才稍稍冷靜下來。

她小心側目望向已空無一人的健身房，不由長長舒口氣，無覺發麻的雙腿如失力般一下坐倒在地。

好一會兒，起身拿東西的宋知清眼簾映入本子新頁上寫着的“對不起”，三字大且工整。

除此之外，最為抓了她眼球的是下面的圈畫和小字注解，都是有關她此番工作內容的。

呼吸悄然放慢，她緩步上前，手觸到那頁還未幹字跡的指尖微頓下，邊收回手邊瞄眼好好關着的大門。

确認沒人，她才拿起筆記本仔細翻看起來。

雜亂的筆跡之外，被葉以舟指出了一條思路清晰的意見點。

認真看到末尾并不住思考的宋知清，忽恍然大悟般腦袋靈光乍現。

“對啊，”她眨眨眼，手落在最後一行，“表象是皮，深入是骨。”

冠軍若是皮，那默默前行便是內在要立住的骨，不能單一只看一點。

突然被點通的宋知清眉目轉為柔，唇角微揚。

這笑之後，她低頭瞥向紙業上清秀大方的字跡，注意力悠悠集中在右下角眼熟的署名。

——葉以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