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玩偶

“啧，”在面前盈盈閃爍娃娃機中的夾子，再次吃空升起重複無意義動作的時候，宋知清不住長嘆口氣，打算再也不做嘗試，“還是夾不到。”

幾遍又幾遍，她都快把身上能用的零錢都換游戲幣了。

十幾次下來，卻還是連個娃娃的毛都沒摸到。

擡手貼牢娃娃機冰冷的機身，直感覺自己的心髒也同這般沒有溫度。

不會再嘗試了。

她抿唇，暗暗這般下定決心。

沒有結果的事情，幹嘛還要一遍遍浪費時間地嘗試呢。

有這時間，她不如用在其他地方提升自己，哪怕是去外面地多透透氣也好。

再度擰緊眉梢兀自點點頭。

轉身，戴有鴨舌帽下的碎發迎風飄動。

須臾于中間停滞一瞬後，又轉回過身來面對娃娃機，眼神死盯住裏頭身穿粉黃背帶褲的小鴨子看。

無奈自我感覺，她真的很需要這個醜萌醜萌的小東西來消遣快樂。

咬牙走向旁處游戲幣轉換機，直接扔進去張二十元紙鈔。

“再不成功，我便成仁。”無比堅定凝望想要的娃娃，在話音淺落下時無意識咽咽口水。

裏頭有惶恐，也有迫不及待。

很快，在很多次的再再初次嘗試後，前者情緒明顯多于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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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知清按住把手的指尖都在顫抖。

“可、可以的吧。”她結結巴巴，如此反問自己。

就算失敗，也不過是少次機會，最終總會有那麽點成功不和她失之交臂罷。

嗯，她動手前如臨大敵般和玻璃窗上映照出的淺淺自己點個頭，目光堅定萬分。

很快，随所做決定出去，初次的機會馬上就要得到答案。

按下确認鍵，緊張挑眉一瞬不瞬注視鈎子停在她所調整位置，接後緩緩落下——

成功抓住娃娃的衣角，勝利有望！

心情如鐵鈎般搖搖擺擺，臉上是随鈎子接近出口而愈加燦爛的笑容。

她就知道，堅持是有用的。

只要不放棄，始終都朝目的走，就能憑靠自己的力量踏出一條路……

得到娃娃後的激勵人心感言還未說出來，宋知清的笑容便即刻僵住在臉上。

鐵鈎晃晃悠悠着半途将娃娃甩了出去。打破十幾次下來的小積累，直接将娃娃扔到裏頭最角落位置。

随即和個沒事鈎一樣，鐵面無私地象征性往出口扔一下空氣，而後慢慢回到原位，默聲裏延續并刺激跟前人的悲傷。

這比很快就知曉失敗的前十幾次還要讓宋知清難過。

胸腔顫抖地盡量放輕呼吸，站在娃娃機前身心顫抖地深呼口氣，接緩緩吐出來。

想不明白到底是哪裏出錯，難道是她和它真的無緣嗎。

攥緊拳頭，調整心态後不信命地氣惱跺下腳，甩手繼續來。

“不就夾娃娃嗎！”她投幣前憤憤指控。

她可是連很難的節奏型快舞蹈都能很好自扒下來的人，憑什麽一個娃娃機還能和她置氣！

又次動手前，她眼底似乎漫出橙紅火焰。

“繼續啊，”一字一字，咬牙切齒，“不就還有不知道幾遍才能成功嗎嗎。”

只要裏頭的娃娃還在，她就會想盡辦法夾到它，将東西拿到手。

胸腔烈火也熊熊燃燒更甚，鬥志昂揚，毫不服輸低頭。

以第三視角，默默戴好口罩注視她好一會兒的葉以舟，眉目浮上笑意。

擡手扶扶新換的純白口罩，倚着倚着幹脆找個舒适地方坐下來。

安靜分析自心間起。

看宋知清剛才的激動和堅持樣，大抵是想要娃娃機中的黃鴨子。

逡巡過邊上幾臺娃娃機遍，葉以舟雙手環胸好笑聳肩。

她的口味還挺獨特啊，這麽多娃娃機裏偏偏就看中這臺，直奔獨有醜鴨子的機器去。

不稍片刻，看戲半晌宋知清失敗再失敗的葉以舟，腦海忽閃過她曾誇獎過自己游戲打得厲害的畫面，頓時癟嘴收回方才不成熟想法。

無知無覺，看那只被自己稱為“醜鴨子”的玩偶，也多點眉清目秀。

看來是他還沒很好學會欣賞。

撐手住腦袋躺在沙發笑盯宋知清難得顯出的小暴躁式跺腳，悠悠拿出手機将這幕偷拍下來，把氣到原地轉圈的女孩完好收于手機內保存。

安靜的、腼腆的、酷帥的、甜美的。

好多種的宋知清葉以舟都見過了，不過也有其他多種的宋知清還沒見過。

思及如此，回看這視頻的視線都柔和不少。

動動兩手指尖将畫面內容放大，安靜看過她身上穿的米黃色長裙和長袖休閑薄衫。

超市裏的空調開的很足。

慢幾拍注意到宋知清大概是站在熱空調直吹的地方，啞然張張唇角，兩道濃眉緊皺在一起。

擔心自心底冒，咬咬唇瓣掀眼看向不遠處還在奮戰的女孩。

快要半小時這麽直吹熱空調，腦袋容易暈。

加上今天外面風大，極端的冷熱一受，感冒發燒的可能性很大。

換季時段生病不容易好，加上宋知清是藝人有些藥物公司可能管得嚴不給吃，所以——

翹起的二郎腿無意識已經放下，身子也早就坐正。

手肘搭于腿部，低下腦袋思忖而過這事該怎麽辦好。

糾結時分，身邊傳來輕響。

宋知清坐在并側的另張軟沙發，腮幫鼓鼓，眉心緊蹙。

全身上下仿佛皆透出不服氣，但又不得不順應難扭轉的現實。

只是無聲盯住面前地板，其餘的什麽都沒說。

葉以舟轉頭瞥見她坐在自己不遠處的時候，心跳直接大漏拍，腦袋暈乎乎懷疑自己是不是暴露。

還是她眼睛實在太尖，餘光便瞄到并認出自己。

那有關自己剛還偷拍她視頻的事情，難不成也早就被她看到，然後礙于尴尬的關系不好直言說出來，所以想用這種迂回方式勸他自己承認且删掉視頻嗎。

一時間，他的腦袋亂七八糟各種想法往外頭湧。

困頓半晌，垂眸将頭發揉至蓬松不行的葉以舟，忐忑不安地嘗試起身想走。

偏偏不合時宜的，宋知清被帽檐遮住，看不清楚面部表情地低咳一聲。

像是在警告提醒什麽，吓得身邊人差點腿軟摔倒地上。

即刻收起想法回位置坐好，心裏糾結萬分要不要主動承認錯誤。

偷拍是挺遜的，絕對是件不好的事情，更何況自己還有過幹脆逃跑的念頭，更不是君子行為。

無聲輕咳兩聲壓抑心頭慌亂，幾番拿出手機點進屏幕看幾分鐘前的實時錄像。

裏頭宋知清嬌俏可愛，屬實惹人喜歡想留戀。

不過……

深吸口氣，兩眼緊閉起咬唇，思考要不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遞出手機讓她自己看着辦。

念頭攤開在腦海，心髒跳動程度越發離譜難安定。

捏緊手機的力度也不斷在增大，只等宋知清一聲令下，或者自己即刻遵循內心想法做出行動。

幾秒時間過得極其漫長，長褲下的腿腳酸軟無比，拿住手機的指骨微微發顫。

上面猜測算起來其實還好，只怕宋知清不光認出自己，還把自己當成喜歡偷拍的變态。

那可真就大事非常不妙。

再深吸口氣長舒出來。

心間顫抖地準備擡手，另手不由自主往上拉拉口罩遮擋面頰。

行動之時，邊上宋知清驀然清冷開口：“喂？”

順勢屏住呼吸，低頭幾番彎腰表示抱歉。

怕誠意沒顯夠，幹脆撐住發軟的雙腿起身想繼續對人鞠躬，兩手則齊合在腦袋正前方着遞出自己的手機。

對不起，他已經清楚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并極力想求得原主原諒，只希望能給他個重新在她那做人的機會。

心跳砰砰，腦海欲哭無淚地快速構思出道歉說辭，盡可能顯出自己的誠意。

很久，前方才再傳來宋知清聲音：“嗯，我今天不回去吃飯。”

專注和對面弟弟打電話的宋知清目光望向另側發呆，半點沒注意到身旁葉以舟的道歉。

心裏頭滿是沒夾到娃娃的煩躁，悄然裏偏頭注視那個自己待了很久的娃娃機，閉眸揉揉太陽穴，頗覺腦袋有點暈乎乎。

“對，我在外面吃。”她邊回應聽筒裏的弟弟，邊努力緩解自己的不甘和身心難受，“我今天得在外面拍點東西上傳營業照，經紀人姐姐、啊不是，溫老板催促幾遍了，所以真的不能推托。”

“那你不能回來吃完飯再過去拍嗎？到時候我也可以給你幫忙啊，我作業早就寫完了，可以順利無誤地幫你。”宋浩然的聲線低沉，略帶沙啞，“我都好久沒和姐姐你一起吃飯了，你怎麽忙完聯賽舞臺還這麽忙啊。”

帶有可憐巴巴的祝福，他又幽幽補充：“是因為兩場表演後太火出圈嗎？”

宋知清聽到這句語氣的話，清淺笑笑，腦裏大抵能腦補出他委屈被冷漠的較勁表情，聞聲出言安撫。

“好啦好啦，”她揉揉後脖頸說，“我忙完工作馬上回去，晚飯絕對和你們一起吃。”

聽筒靜靜的幾秒裏，她順念頭聯想到上兩次表演。

初次小火，整體來說人氣有漲，但絕對還是被職業賽壓着打，只被當做單純的助興表演。

後場的話也沒有多火，但是直拍什麽的能算上很爆。

抿唇想想，可能是因為當時黑暗壓抑太久，然後她突然出現給觀衆帶去個準備良好的舞臺，所以能起到更久些的振奮作用吧。

“其實我現在也還只是個小透明，”宋知清好笑撩把長發，“可能只是那個直拍被聯賽帶出點熱——”

“度”字卡在喉嚨。

轉頭将面前人裝進眼內瞬間，宋知清啞然到差點脫手電話。

葉以舟坐在她身邊，正手撐在沙發靠墊，滿是難盡表情地側眸睥睨宋知清。

顯然對于她的話有點不服氣。

那瞬間，宋知清仿若從他身上看到K的話語直觀落在眼前。

有力而鎮定，将觀衆對她的認可放大在她自己身上。

——也可以跟自己說聲謝謝，最後幫你完成舞臺的人并不是我。

不過葉以舟明顯不是K隊那種沉穩性格的人。

面前人手指比劃即刻，接後拿出手機遞過去，給宋知清看她的直拍當前成績截圖。

“千、千萬？”一直沒看那直拍點擊量的宋知清，被這成績驚得脫口而出。

對面葉以舟驕傲點點頭，像是短短幾天破千萬點擊的人是他一樣。

下面小字，也寫得驕傲：電競聯賽為皮，大肆出圈熱度為骨。

話語意思始終清晰。

有皮而沒有骨頭，只會成個笑話。

撐起自己從電競聯賽出圈的人，一直都是宋知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