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會輸

“2X法師直接閃現開團，上單繞後包抄！NAME被秒掉打野和法師，射手位葉舟複活甲被打出來，上單K努力保住他一波後被擊殺！”

臺上兩名解說員振奮說着，語速很快且聲音洪亮。

“NAME只剩下半管血的葉舟和殘血輔助，局勢非常不妙！2X不愧被號稱為專指代NAME的黑馬隊，這波團戰開的不光猝不及防拉開波大節奏，而且着實讓NAME損失慘重啊。”

“對。”話音才落，逐漸低緩下來的他又提亮嗓子，“葉舟！葉舟竟然帶輔助反包抄回去，以一清掉兵線并換走對面射手，努力幫NAME拖延複活時間！”

“金身秒換名刀，他還在拉扯！”

“你覺得他會輸嗎。”化妝室，溫二倚靠在化妝臺邊，悠悠這般對宋知清說。

宋知清任由化妝老師在她臉上塗來抹去，心态相較前兩次好上不少，只是腿腳還是能明顯感覺出酸軟。

“不清楚。”沉思半晌，她就只注視背後映照出的電視影子，如此開口回答，“總決賽是七局四勝，第一場就讓他上去的話，壓力應該會很大。”

溫二懶散撓撓頭發，目光卻不移開後臺大屏幕：“對啊，壓力确實應該會很大。話說你知道的還挺清楚的嘛，知清小姐姐～”

不甚着調的話語聽在彼時宋知清耳內，并無什麽大的波瀾。

她微嘆口氣，擡手拿過保溫杯借用吸管喝口水，聳聳肩膀與鏡中自己對視，內心的忐忑與先前不是很相同。

她不知道葉以舟他們會不會輸，但總不安自己今天的表演，好像冥冥中覺得自己會出什麽問題。

半決賽那日能算作是救場的表演，因為網絡傳播性和那個神級直拍将她捧至很高，乃至于真正臨上場前她腦海不止充斥一個問題。

她會不會在這種重要日子出錯，尤其和前面自己有所鮮明比較的情況下。

若是沒有達到之前給觀衆帶來的驚豔水平，她會不會也淪為萬人嘲，亦或其他有的沒的。

長舒口氣強壓下不停湧上的負面念頭，轉而又深呼吸遍朝鏡中自己露出個鼓勵的燦爛笑容，于心中這般撫平自己混亂的思緒。

加油，這次雖然依舊緊張，但也一定可以很好完成表演的。

溫二在旁悠悠打量完她的這樣子，非但沒收起欠欠的不着調樣子，反而還笑嘻嘻地擡手看看腕表後出言。

“離你上場估計沒多久了。”歪歪頭，上下掃過已經到眼妝的宋知清，“等化完妝估計就要上場了，沒多少緩神時間。”悄然裏，壞壞帶動幾分她本就敏感的神經。

宋知清啞然到說不出話，只是保持住自己頻率地慢慢做深呼吸，看着鏡中自己眨巴眨巴眼。

前兩次唱的都是特地裁剪成一分鐘出頭的表演和主題曲，今日她皆會唱完整，對于舞臺要求高不少。

加上能在總決賽更好助興表演，主辦方還要求她中間稍微和主持人、觀衆互動會兒後就繼續接上自己的歌曲。

過程足有十幾分鐘，舞蹈和歌唱都不可出錯，難度比先前大上不是一兩點。

“NAME開局領先2X八千經濟的情況下，竟然被2X用大團戰打開節奏後連連被動防守，最終2X以領先NAME四個人頭的情況下獲得勝利！”

第一局，NAME2-6敗給2X，現場觀衆氣氛火烈。

“新人能不能打啊！”

“第一場就讓新人打頭陣做什麽，NAME到底是怎麽想的啊！”

“瘋了吧，這麽浪肯定得輸啊，那個空降都帶多少波節奏了！”

“……”

碎語言言，大家心裏都不是很好受。

“下把再來。”K坐在位置上如此和葉以舟他們說，其餘的話都安靜存在肚子裏。

大虎伸手拍拍面色明顯不好看的葉以舟肩膀，示意他沒事：“聽隊長的，下把再重新來過就好了，這是團隊游戲。”

葉以舟擡頭，坐在二人中間看看隊長又看看大虎，最後掃過再旁處的方星和崔安，莫名啞然半晌沒冒出什麽話。

方星太陽穴跳得快速，邊往嘴裏灌水邊活動手指，喉結上下吞咽好幾遍。

“下把，”他沉吟片刻，長嘆口氣，“大家都穩一點。”

在場人裏，尤其是葉以舟聽到這話的時候心裏都咯噔一下。

“小星。”大虎小心拽拽方星衣角示意他別在葉以舟面前這麽說，本來制定的戰術就是圍繞葉以舟展開的，要是澆滅核心自信，之後幾局只會更難打。

方星咬緊貝齒，手裏攥緊水杯，隐忍幾秒後驀然擡頭：“下把，大家都穩一點。”有些咬牙切齒的，他這麽重複一遍。

大虎還要開口說點什麽的時候，葉以舟擺擺手。

他長舒口氣，捏捏眉心又搖搖頭，靠坐在電競椅中久久沒什麽反應地發愣。

K坐在他身邊沉默，視線緊盯面前電子屏幕，耳內聽着游戲振奮人心的背景音樂也好一會兒沒說話。

最後打破沉默的反倒是平日沒什麽話語的崔安。

他言簡意赅地發言，指出最核心問題：“要麽每波堅定跟着葉舟走沒有半點猶豫，要麽每波就按照自己的判斷來。這兩種裏，我們現在處于後者。”

方星聞聲向他掃去眼神，眉心緊皺起抿唇，有話但說不出來。

葉以舟自己現在也是有點迷糊，腦子裏很亂。

崔安直言不諱地朝方星回看過去：“每種判斷都有另外百分之五十輸的可能，也有另外百分之五十贏的可能。”

方星攏眉：“這個我當然知道。”

“所以，”對面人自顧自繼續說下去，眼神透有堅定意味的詢問，“你想傾向于那種可能性。”

舔舔唇角，瞳孔些微收縮起，方星背後是大虎和葉以舟直勾勾的注視。幾人注意力下意識集中起來，就等待他的回答。

方星吞下口中分泌的唾液幾番，目光掃向下方叫嚣不止的觀衆和璀璨燈光，神色有一瞬的恍惚。

“我，”緩緩開口，話語有須臾卡在喉嚨冒不出來，“我更傾向——”

“2X打法沒有TS那麽兇，老成穩當中進攻，這點值得我們學習。”K隊扶扶方型鏡片，如此對身邊人這麽說。

教練從後頭拍拍他肩膀，又走到葉以舟身後幫他整理下衣領，彎腰兀自開口：“不要太緊張，盡力而來。輸了也別自責，拼出自己的全力就好。”

說話同時又幫肉眼可見有點出神的葉以舟揉兩把肩部放松，聲線綿綿溫和，一如平日和他們賽場下交流的時候：“雖然你們之前對上2X勝率基本五五開，但這次有以舟加入，他們第二局開始才大抵不那麽收斂。

在實戰中你們當然可以随機應變地學習對手好的地方，但也不要因此失去自己的風格，電競不是單靠模仿戰術就可以打好的。”

無聲無息裏鏡頭給到NAME，掃過在商讨什麽的隊員們，最後停留在K那一會兒。

位置就在他旁邊的葉以舟很好被照進鏡頭內。

宋知清坐在後臺，通過鏡面看向臉上沒什麽表情的他，隐隐讀出點他的失落味。

擡手示意化妝老師先停一下。

轉頭直直注視對面大屏幕裏神情寡淡的葉以舟，手松松抓在椅子背面瞥眼溫二。

“溫老板，”她眨巴下柔和杏眼，臉小卻又肉肉的面頰随張唇一動一動，“你覺得他們會輸嗎？”如此開口地反問表情已變淡然的溫二，清晰覺出他有所預料到什麽。

再聯想到之前K隊對她所說的有葉以舟的中間那場會輸，心髒不由又多出幾分不安，手指更為糾緊椅面。

身旁溫二沉默良久，才凝望遠處大屏幕緩慢吐出個字眼，塗有黑色指甲油的手淺淺點點額角：“會。”

聲音很輕，響起在略有吵鬧的化妝室，卻顯得愈加清楚。

宋知清斂眸掃過陽光浸灑處細小灰塵飛舞的畫面，轉回身繼續化妝。

良久的默聲裏，也随溫二的這話稍稍出神。

良久，化妝老師和外面工作人員敲門的提醒聲伴同NAME又3-5輸掉2X的解說員洪亮嗓音傳入略有迷糊的宋知清耳內。

起身準備去換衣服那幾步，路過已坐在沙發玩手機的溫二身邊那刻，腦海又冒出他剛才給出自己的單字回答。

看向大屏幕的動作好像自動放慢，頗覺快速心慌閃過身體。

等站上萬人舞臺，捏牢自己的話筒從臺上往下望，那種心慌又逐漸消失掉。

來得突然去的也突然，竟沒讓真切感受到這份慌亂的宋知清本人找到為何會如此的原因。

中間比賽的暫且休息時分，她随耳返開始的音樂開始表演，每一步都走的堅定自如。

臺下歡呼和喝彩聲依舊有，微笑着的宋知清卻沒有面上那般的開心燦爛。

她規矩依照公司多年的訓練規範完成每個舞蹈動作，将歌曲也唱至标準音調和節奏上，鏡頭也抓得沒有錯過一個。

臉上笑容綻放，偶爾的wink和冷面都水到渠成，緊張感漸冉消失。甚至有些別樣出神地開始思考過會兒表演完後，直接趕飛機去大學報到的行程計劃。

沒有人一定成功，但始終都會出現成功者。漫漫長路裏她現在仿佛被倦怠的麻木包圍，唱跳不出骨子裏的歡喜氣。

後知後覺崴腳摔倒的時候，倏然襲來的疼痛才将她雲游天外的思緒拽過味。

觀衆的歡呼在這幾秒時間大上不少，掃眼下面似乎有工作人員試探準備上來。

直接席地而坐繼續歌唱，餘光瞥到被葉以舟頂替掉位置的那人。

依舊隊服之外包着黑色大衣，腦袋上帶有黑色鴨舌帽，暗裏好像對誰做了什麽手勢。可惜燈光晃眼快速，等宋知清借舞蹈動作轉頭去看，他已經消失在原位置。

幽幽裏另雙渾濁眼睛正混在千萬人海裏，盯住臺上宋知清瞧。

枯黃的粗壯手臂疤痕道道，嘴裏邊嚼口香糖邊又逡巡過後臺那位置，凝望一晃而過的紅白NAME隊服看，聲音沙啞而低沉。

“長大了啊。”

機場人海裏。

馬不停蹄去趕飛機的宋知清拉過弟弟給的行李箱便直奔爸媽。

“我不在的時候你們記得好好吃飯。”邊注意手上腕表時間，她邊如此嘴上不停歇，“爸少喝點酒，媽少打點牌，沒事的時候可以多出去走動走動，和王叔王姨他們一起跳跳廣場舞鍛煉身體也好的。”

大堆的關心下去後，宋知清才念念不舍地準備邁步離開，時間線已壓在最末尾上。

“你們記得好好照顧身體，手機帶在身上，平時多給我打電話報平安。”略加快語速地說完後，她拉起行李箱到身邊，思量還有什麽內容沒交代。

宋浩然站在旁邊，眼神和手勢提醒好幾遍還有自己沒輪到，偏偏一心專注在爸媽身上的宋知清單只擰眉咬唇地淡淡掃過他遍，遲鈍沒反應過來什麽。

直到廣播提醒響起，她邊後退往裏去邊交待爸媽早點回去的時候，才在宋浩然敞開話題的撇嘴聲裏回過味。

“喂，宋知清你別太過分啊！”宋浩然躲過宋爸的拳頭，自顧自繼續噘嘴不滿說下去，“你就是故意跳過我的是不是！”

已準備往裏去的宋知清一愣，接後笑顏：“沒有沒有。你麽——”

上下掃過他，接後又燦爛笑笑邊進去邊說：“你就記得在高考前，別想打我房間那臺電腦的主意就好。我早就和爸媽說好了，除你周末空閑時間其餘都會将我的房間鎖好。”

話落，她在背景滿是行人的轉身裏再朝宋浩然他們揮揮手。

她朋友不多，向來也不喜歡衆人歡送的場面，所以只是這麽和爸媽跟弟弟道別一下就好。

待找到位置想借過下，坐在她跟前的少年忽墨鏡一挑亮出雙漂亮眸子盯她，語氣輕揚。

“喲，知清小姐姐竟然認不出我～”

宋知清又是怔楞，好半天才眨巴眨巴眼困惑張唇：“溫老板？你也去北——”

話音未落，面前手拿報紙翹起二郎腿的溫二便打住她話頭：“昂昂，對對。”

起身讓位時又笑得欠欠，話語蘊含深意：“我吧，就是比較人傻錢多，腦子特別不好使。”

當時的宋知清忙于落座，并未聽出什麽。

自然也忽略掉溫二當時莞爾定在她身上的柔柔目光裏，透出濃烈的綿綿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