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桃花

許是心裏那點微末的愧疚在作祟,連暯“早早”地起了床,當然這個“早”是和平時起床的時間相比。事實證明,他認識裏的“早”明顯遲于其他人。至少當他眯着眼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頭發下樓時,樓下已經坐了兩個相談甚歡的人。

一個是他熟悉的牧久意,另一個……他也不陌生。

連暯眼睛睜得大了些,倚着護欄饒有興致地準備聽壁角。只是他這舉措還沒來得及實施就暴露了,他只怪天時地利人不和,人家主角不配合,他唯有失望了。

連暯覺得坐在樓下的另一個人不陌生,是因為他曾兩次見過她,最近一次還近在昨天,雖然隔得遠,但視力不錯的他一眼就認出了在婚禮上和牧久意在一起的是在A市見過一面的被介紹為蕭家千金的女孩。

蕭明曦沒想到這個家裏還有他是其他人,怔愣了間,身邊的牧久意已經站了起來。

“早。”牧久意溫和地笑了笑,絲毫沒表現出自己的房間被人霸占該有的情緒,應該說牧久意這個人是最愛不形于色的,将所有的情緒都埋于心中,時常挂着微笑的面具,“昨晚睡得好嗎?”

連暯目光從蕭明曦身上滑過,再落到牧久意身上,這期間眼裏的情緒也發生了些變化。他的眸光閃了閃,笑得暧昧中藏着意有所指:“不好,腰酸背痛。”

蕭明曦聞言,富有深意的目光落在連暯腰間,臉色有點白。

牧久意失笑,沒有拆穿他:“要吃點東西嗎?我去幫你拿點過來。”說完轉身去了廚房,将“戰場”交給兩人。

連暯從樓上下來,一點也不認生地坐到牧久意之前的位置上,“蕭小姐?”

蕭明曦不着痕跡地往旁邊挪了挪:“你認識我?”

連暯假裝沒看到她的疏遠:“牧哥經常向我提起你。”

“經常?提起我?”蕭明曦因為這句話臉上瞬間有了光彩,她有點急切地問道,“他都說了我什麽?”

“他說……”連暯扭捏了一下,似乎有點不好意思,“他說你很好。”

蕭明曦有點呆:“很好?”這話什麽意思?是有意思還是沒意思?蕭明曦暗自琢磨着。

連暯眼中的興味更濃,只是關心點錯誤的蕭小姐沒注意到。“對啊,他還說讓我不要擔心。”

“你不要擔心?”這話從何說起?蕭明曦更加琢磨不透了。

連暯臉頰飛紅,似乎有點局促。他擡眸飛快地看了她一眼,有趕緊低下頭,欲言又止的模樣讓蕭明曦感到莫名其妙。

蕭明曦真真切切不懂了:“……你想說什麽?”

連暯再次看了她一眼,似乎下定了決定般,喏喏地說:“不是我想說,是牧哥說,他說……他會永遠和我在一起,如果哪天和別的女人有了什麽交集,那一定是因為他只是想留下繼承人,會陪在他身邊的一定是我,他讓我不要擔心。”

說到“別的女人”時,他怯怯地擡眸看了蕭明曦一眼,好似是因為善意才故意隐瞞了某個名字一樣。

蕭明曦臉色越發蒼白,眼底不可抑制地染上了怨毒,她極力地克制着才沒有咆哮出聲:“你胡說!”

專注抹黑別人五百年的連暯此時的心情是愉悅的,但又不能把這種愉悅表現出來的他是憋悶的,他強忍着笑意低下頭,那低頭的模樣又有一種似乎是被發怒的某人給吓住了的錯覺。

“我,我沒有。”

蕭明曦發誓,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到了他嘴角洩露的一絲笑意!這真是一個僞善的人!

蕭明曦深吸了口氣以平複自己過激的心情:“你憑什麽認為我相信你?”

連暯看她強裝鎮定的模樣心裏覺得好笑:“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牧哥也沒站出來否認,不是?”

“呃……”蕭明曦驚訝地扭頭,果然看見手裏拿着托盤的牧久意,就站在他們身後不遠處,不知道聽了多久。蕭明曦笑容有點僵硬,“你怎麽站在那裏?”

“看你們說得開心,不想打擾。”牧久意走過來,将手裏的托盤擱在桌上,朝連暯說,“吃點?”

開心?

蕭明曦的姣好的面容有點扭曲,她現在“開心”得想把托盤裏的東西全糊在某個人的臉上!

連暯倒是真開心了,于是胃口大開,頂着一道陰森森的目光,吃得不亦樂乎。

蕭明曦心理極度不平衡,于是想要攪得別人也不開心。

“久意哥,他剛剛說……”

牧久意打斷她的話,語氣溫和:“蕭叔剛剛還向我問起你,問你什麽時候回家。明曦,別讓你二叔擔心。”雖然很委婉,但其中逐客的意味已經很明顯了。

蕭明曦有點委屈:“可是,我才剛到F市,都沒有好好玩過,你要陪我。”

牧久意歉意地笑了笑:“抱歉我有點忙,我讓我的助理陶沫陪你?你們都是女孩子,也好說說話。”

蕭明曦不依:“我只想讓你陪。”其實蕭明曦敢這麽不依不撓,是因為牧久意不管什麽時候都是一副溫和的樣子,好像不管你提了什麽無理的要求,都可以得到包容,這種溺死人的寵愛最能讓人沉惘。

就像現在,明明是在說拒絕的話,卻因為過于好脾氣讓人覺得有回轉的餘地:“我真的很忙。”

“我……”

“對,他真的很忙。”連暯截斷蕭明曦的話,“他還要送我去醫院,沒時間陪你。”

兩人的目光同時轉向連暯,一個憤怒,一個驚訝。

蕭明曦:“你哪裏看上去像需要去醫院?!”

“這确實是不能用看的。”前一秒看上去還是個好人的連暯,後一秒就抱緊了肚子,一臉痛苦的模樣,眼睛濕漉漉地看着牧久意,“牧哥,陪我去醫院吧,我好像吃撐了。”

蕭明曦眼角一抽,驚怒于這人竟然敢把她當傻子耍,更讓她驚訝的是,之前還一直推脫的牧久意,居然什麽都不問地應了。

牧久意:“好。”

連暯情意綿綿:“牧哥,你真好。”

牧久意語意關切:“很痛嗎?”

蕭明曦憤而摔門而去。

連暯淡定地從門上收回目光,轉向牧久意:“有消食片麽?還真吃撐了。”

“不去醫院了?”

“我怕醫院不收我。”

牧久意拿了消食片給他,又給他倒了杯水,看他吃下後,才問道:“好玩嗎?”

“還好。”

牧久意無奈地笑了笑,也沒說他的不是,在某些方面看來,他真的是好脾氣到了極點,什麽人到他面前,都得被他寵壞。特別是像連暯這種得寸進尺的人。

連暯很不要臉地給自己臉上貼金:“說起來,我也是站在正義的一面。”

“哦?怎麽說?”

“你都說有喜歡的人了,還對着別的女人柔情蜜意。”連暯一臉正色,“我不惜毀壞自己的形象,為你趕走了桃花,保護了你和你那一位的愛情。”

“在你的故事中,我的形象似乎更不好。”牧久意闡述着這個事實。

“這都是劇情需要,不要在乎這些小節。”連暯拍板,“結局就是,桃花走了,這也就夠了。”

牧久意無意在這個話題上糾纏:“我昨晚醉了,謝謝你送我回來。”

“沒事,鄰居一場嘛。不過……”連暯故意拉長了尾音。

牧久意很給面子地接口:“什麽?”

連暯皺着眉頭數落他:“你喝醉酒後也太鬧騰了,一直抱着我說喜歡我什麽的,你這醉得連男女都分不清了?”所謂歪曲事實,張口謊話也就是他這樣的了。

牧久意聞言,眉眼都染上了笑意:“抱歉。大概是你長得比較像我喜歡的人吧。”

連暯一副“大人有大量不跟人計較”的模樣,狀似無意地問:“我看你喝醉後和平時不大一樣,你有沒有醉到……酒後亂性的情況?”

在牧久意認定連暯就是連衡之前,他聽到這個問題,一定以為他是随随便便問的一句話,可是把連暯代入連衡後,他清楚地知道,這不是随便的一句話。而是連暯想要确認什麽,或者說這是連暯為他想的理由,為那場确實發生了,連牧久意都沒料想過會真正發生的……性|關系。

連暯玩笑似的說,牧久意曾輕薄了他,占屹也當玩笑來聽。連暯的話真真假假,占屹也錯把真當做了假。連暯是個随性的人,或者說一直活得沒心沒肺,但有些事他記住了,并成了心結。

比如說,他在酒醒後發現自己和好友發生了關系,比如說好友丢下他走了,再比如說一場大火差點埋葬了他的生命。這前後連貫,這其中因果,連暯不願想。

當身邊的人都想置他于死地,他真切地希望這其中沒有他所依賴的那個人,不然就太悲哀了。

心底還是相信摯友不會背叛自己的,但總怕命運開了玩笑,所以事後幾年他沒有去找他袒露,大概就是怕了那萬中之一。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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