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方展表現的平靜,心裏也平靜。

他曾經以為自己一輩子都會和阮落這麽糾纏下去,沒有結果,心懷歉疚,最後看着他成家立業,才能放下心去孤獨的過完自己的下半生。

可事實是,相比于對阮落的老生常談,他此刻更在意江宴升是怎麽提前一步和自己的合作對象談好的。

用吹風機将頭發吹到了半幹不幹,方展一手拿着手機,一手從門口的小冰箱裏随手拿了瓶酒,在兩指間夾着個杯子放到了窗前的茶幾上。

酒倒入杯中,他的指尖滑過屏幕,坐在椅子上重新打開了那位本科恩師的朋友圈。

只有零散的幾條信息,半年前的所有消息都被設了權限無法查看。

他看了眼時間,發過一條消息

——柳老師,您睡了嗎?

過了許久,仍沒回音。

杯壁因為溫度轉換漸漸蒙上一層水珠,冰涼的液體從口入喉,将沖過澡的胸悶沖淡了幾分。

他在想自己與江宴升陌不相識時被自己忽略過去的那條只有“可惜了”短短三字的朋友圈。

老師在可惜什麽呢?

江宴升又真的是一無是處被所有人讨厭着麽?

他漸漸出神,思緒飄遠落在了玻璃上映出的自己的樣貌上。

一時覺得陌生,又覺得寡淡。

周身外物為他加持光環,最後這些光環和他自身融為一體,比如江宴升對他表現出的喜愛,或許是因為被他最初的肯定勾起興趣,或許是因為被他後來的拒絕勾起挑戰欲,而一切的前提,是因為他是凱諾基金的方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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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能入了導師的眼,能入了江齊的眼。

但如果他一無所有呢,如果他還是當初連和陌生人說話都會緊張,除了成績一無是處連老師都背後吐槽怪胎的方展呢。

背後響起密碼解鎖的提示音,方展一個激靈清醒了些。

有些好笑,竟也會懷疑自己。

江宴升的耳邊被凍的發紅,将外套脫下挂在衣架上,又将鞋換下,看見窗邊的人眸中一亮,

“怎麽在一個人喝酒?”

然後自然的解開皮帶,快步走過來在方展的額上啄了一口,

“早知道你今天這麽早回來,我就不出去了。”

房間內的氣流旋轉起來,再标準不過的酒店套房也被注入生機變得鮮活。

方展握緊了他冰涼的手,正笑着要說什麽,卻突然看到了他低頭的一瞬,被V領毛衫蓋住的吻痕。

眼中微暗,只是問,

“喝了很多酒?”

江宴升将袖口放在鼻尖聞了聞,笑了,

“是別人身上的煙酒味,你等我下,我先洗個澡。”

他心情頗好,一無所知的就着音樂快速的沖了個涼,待将浴巾圍在腰上去刷牙時,才發現鎖骨下的紅色淤痕。

用手一搓,更加明顯了。

“......”

媽的,自己為什麽不在那人撲上來的時候一酒瓶砸死他。

他在原地踱步,像是出軌險些被抓的渣男般一幀一幀的回憶着方展剛才的反應,一時摸不準外面的人是看到了還是沒看到。

腳步一頓,瞥到了鏡子裏的那處痕跡,又瞥到了一旁的澡巾。

電光火石間,他想出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于是伸手,認定自己只要在旁邊弄出類似的痕跡,就可以假裝都是太過用力被搓出來的以渡過難關。

十秒之後——

兩塊一看就是吻痕的印記并排躺在那,他懷疑自己就是個傻逼。

...

浴室的門被打開,冷靜後的小少爺探頭探腦的向外掃視,發現人已經進了卧室後,便到一進門的櫃子裏翻找着,看有沒有急用的創可貼。

沒刻意放輕手腳,抽屜拉開又合上。

成連的藥片碰在一起發出稀裏嘩啦的聲音,門口敲門聲響起,卻把他吓得手一抖,險些不會呼吸。

方展走出房間瞧了他一眼,

“在找什麽?”

往日大敞着領口恨不得一天秀三遍身材的人捂得嚴嚴實實的站了起來,手心裏攥着創可貼,反問,

“你叫了客房服務?”

他問出來的時候方展已經将門打開。

侍者禮貌的用英語問好,将托盤上的餐品轉放到了客廳的桌子上,方展不太在意的轉身,

“胃有些不舒服。”

晚上回來時已經餓過了勁,便沒想着補食,結果躺在床上後越來越覺得難受。

也算是習慣,不太嚴重時只要喝杯熱巧或者牛奶,在睡覺前別再感覺饑餓就行。

江宴升卻對他的雲淡風輕不太滿意,轉身從尚未合上的抽屜裏拿出藥盒,皺起眉頭,

“你怎麽回事,我不是叫王嫣幫你帶着速餐了,你連車上那點時間都擠不出來,又幹餓了一天?”

藥盒上寫的是德文,從名字上一一掃過他反複試了幾遍也未翻譯出上面的化學名詞。

方展看向他虛握的手心,

“你受傷了?”

小少爺怼人的氣焰霎時消失,

“沒,我就是—不對,我是受傷了...”

方展見他支支吾吾,毫不留情的一語道破,

“用來遮吻痕?”

江宴升先是僵了片刻,随後見他平淡的仿佛在問晚飯吃什麽一般的神色便突然洩了氣。

他覺得自己剛剛的慌張像是小醜,全程只唱着一個人在意的獨角戲。

于是勾了勾嘴角,幹脆一抽衣帶,不再掩飾的将浴袍敞開走到了餐桌旁,裝作滿不在意的解釋,

”被不長眼睛的狗咬了一口。”

方展挑了挑眉,沒出聲。

一人慢條斯理的将牛肉和面包打掃幹淨,一人就抱着雙臂坐在對面面色越來越沉。

将最後一點熱可喝掉,方展用餐巾擦了下嘴角,起身時不可避免的看到對面人敞開的領口。

他動作一頓,在剛剛根本不存在的痕跡那停留了幾秒。

然後,非常不想承認的,覺得他竟然可能會get了這位小少爺的腦回路。

眼中閃過笑意,在對面人的注視下又坐了回去,想了想,裝作很在意的提及,

“我今天聽說了一件事。”

江宴升盯着角落的落地燈,腦子裏在想等會怎麽把人騙到床上。

“說你大學的時候也追過一個人。”

江宴升終于動了動身子,轉過了頭。

“那人不同意和你交往,但在你放棄後,又眼巴巴的湊上去,結局就是你睡了人一覺,就把人踹了。”

江宴升面容嚴肅,仿佛聽得不是自己以往的情史,而是國家大事,然後方展笑了一聲,

“要是我當時沒同意,你會堅持多久就放棄呢?”

江宴升一臉愕然,

“你怎麽會...”

怎麽會這麽想?

他在方展提自己追過人的時候就想起了是誰,倒不是多喜歡,而是他長這麽大就追過兩個人,一個因為打賭,一個就是方展。

他當然不能把打賭這種聽起來帶有污點性質的事說出來,于是撿重點解釋,

“我沒和他睡過,他當時只是想借錢,我把錢給他,解釋之前追他都是誤會不用還我,就将人打發走了。”

方展:“...”他沒想到是這種走向。

不可否認,即便是故意拿這件事哄江宴升,他也是相信了阮落的話的。

他看着江宴升,神色古怪的把戲演下去,

“那他為什麽會發燒?”

江宴升莫名其妙,

“我怎麽知道?”

然後皺眉思索,回憶當時的場景,但時間太久他實在記不清細節了,于是又轉為絞盡腦汁的想怎麽讓方展信他,

“你怎麽會拿自己和他比較,我表現得還不夠在意你麽...”

然後靈光一閃,

“你怎麽突然在意這種事?”

方展不忍直視他在自己面前犯蠢,起身打斷了他,

“你不是被狗咬了麽?把傷口處理好再和我說話。”

江宴升卻因他的躲避像是想通了什麽,于是眉開眼笑的充做小尾巴,從客廳跟到了卧室。

見方展靠在床頭拿着一本紙質書,便又趴在旁邊,帶着笑意問,

“你怎麽都不看我?”

一邊說着,一邊便湊上前一下一下的啄着方展握在書頁上的手指鬧他,

“要不我給你講個故事,怎麽樣。”

方展有點受不住他這股纏勁,快要繃不住面色,但還記得最想問的那件事,

“還有一件事。”

江宴升動作一頓,小聲說,

“為什麽不是我先講故事,你再說。”

方展理直氣壯:“呵...因為我心情不好。”

有被明晃晃暗示到的江宴升安分下來,

“又是和我有關?”

方展将紙質書翻了一頁,模棱兩可的說:

“有人讓我代他向你問好。”

可以是合作團隊,也可以是阮落他爸。

他不想和江宴升起正面沖突,講哪個端看小少爺承不承認。

江宴升聞言慢慢坐了起來,

“你見到Chris了?”

實在想不到還有哪個蠢貨還能做出這種畫蛇添足的事,他問完馬上猜到發生了什麽,

“他是我之前在德國生活時認識的人,那天看到你桌上的文件,我就順便打了個招呼,也沒想到能起作用。”

方展笑了一聲,

“是嗎。”

他根本沒把這家企業的文件帶回酒店過。

兩人相視一會兒,小少爺終于正視他的不對勁,率先移開了視線,

“你不喜歡我幫你?”

在這一瞬,方展竟察覺了兩人的相似。

只是他會提前想好說辭,不會像小少爺此時破綻百出的解釋,也不會如此避開話題光明正大的扮委屈。

腦中幾種可能閃過,拇指壓在眼前的人嘴角邊,慢慢笑開,

“怎麽會...”

小少爺一直盯着他的神色,沒有錯開分毫,此時見他笑了,不管真心假意,心底明白這個話題已可以告一段落,于是沒等他說完又湊上前,側頭咬了口他的指尖,笑,

“輪到我講故事?”

方展指腹碰了碰他的鼻尖。

江宴升笑意漸濃,将上半身撐起,夠到了床櫃旁的開關,伸手按下,只留着玄關處照進來的一點光亮,

“從前有個老太太...”

一邊說,一邊将手緩緩上移,

“她一個人在冬天的小屋裏拼拼圖...”

等着看他打什麽算盤的方展覺得不太對勁,沒維持住溫和的神色,

”你等等。”

“她拼着拼着就發現...”

“我靠,江宴升。”

江宴升眼疾手快,攔住他想躲開的動作,非要湊到他耳邊講,

“就發現拼圖裏的場景...”

話音未落,方展已翻身将他壓在身下,堵住了他的嘴。

作者有話要說:  方·靠假裝吃醋哄人·展

/江·靠鬼故事達成目的·宴升

(故事完整版就是死亡詩社裏的辣個,老奶奶最後拼完圖,發現拼圖上的畫就是自己的房間,然後窗戶上有一張人臉,細思極恐的我的童年陰影...

(還有關于尴尬這件事...想起我之前經常社死的做法就是做題時習慣性鼓嘴不小心發出funpee的聲音,然後為了證明我沒有funpee,就又會鼓嘴弄出類似的動靜...捂臉.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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