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談判的對象還沒到,蕭曉越緊張的時候越喜歡扯些沒用的話,他坐在椅子上,用手轉着旁邊另一張空椅子,對方展道:
“你覺沒覺得它這裏的椅子坐着很舒服。”
也沒想得到回答,自顧自念叨:
“國內好像也有這個牌子,我之前去A加公司時它們高層用的就是這種,不過有點小貴,一把要六萬多。”
王嫣習以為常的忽略掉耳邊雜音,和翻譯核對一會兒要強調的重點信息。
方展擡頭看了她一眼,
“你覺得舒服嗎?”
王嫣正說着的話被打斷,
“啊?”
飛速的想跟上自家boss的腦回路,回想剛剛的雜音,
“椅子嗎?是挺舒服。”
方展點了點頭,
“回去叫采購部門買一批。”
王嫣看了眼蕭曉,蕭曉看了眼王嫣,
“是全公司?”
方展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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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呢?”
“老板萬歲!”
蕭曉笑眯眯的拍馬屁。
然後又試探的問,
“雖然公司裏那輛商務車還能用,但畢竟平時接人啥的也需要排面,你要不要也升級一下?”
“你自己看着挑。”
蕭曉直接哇哦了一聲。
方展:“我平時苛待過你們?”
蕭曉:“沒,你只是從來不理我。”
團隊裏有人沒忍住笑了一聲,随後整個會議室裏緊張的氣氛都緩和了些許。
他們猜老板心情這麽好,一定是對等下的談判很有把握,這麽想着,自己的信心也足了一點。
而在場唯一覺得糟心的,就是王·事業心極強·嫣。
一大早上她還沒清醒,就聽老板叫她把後幾日回國的行程給推掉,吓得她以為是哪裏又出了意外,miller這個項目又要延長下去。
結果就聽老板講今天和最後這家合作對象談妥後,他想給自己放個假,在歐洲多待幾天。
呵,放假。
在凱諾工作了三年多,除了春節的法定假日她就從來沒在老板嘴裏聽到過這兩個字。
她又想跳槽了,她覺得凱諾要完。
一切都很順利,甚至連本來用作底牌的5個百分點的利潤都沒許出去,對方就已經簽下合同。
再剩下的,就只等已經談妥的公司一起起訴miller壟斷,待事情發酵後由時間将成果交到他手上。
方展接到柳老師的電話時,正走在回酒店的路上。
有樂隊在街頭演奏,一個身穿運動裝的白發阿姨和小狗在旁邊踩着隐約轉圈跳舞。
他的好心情一直持續在聽導師講為什麽會把江宴升送到自己這裏。
“去年我帶他去參加耶魯大學辦的一場交流會,想讓他去那裏讀書,結果正趕上他躁狂期,他在去之前就酒後飙車進了醫院,帶傷參加之後又在一個很有名的學者演講時直接站起來反駁了他的言論,最後...當時場面挺難看的,我也覺得丢人,再加上我那時也不知道他有病,所以我就說...”
老師苦笑了一聲,
“我就說他活該被別人看笑話,老天爺瞎了眼才把別人求不得的天賦放在他身上,他就是個什麽都沒有的廢物。”
方展張了張口,覺得自己的心髒在一抽一抽的發疼,
“什麽病?”
“遺傳性雙相,而且是比較少見的混合型。”
“雙相?”
“他在你面前沒有表現出來麽?”
方展沉默着沒有說話,柳老師卻從中得答案,像是遇見奇跡,
“怪不得、怪不得江齊說你沒準可以勸他....”
一輛出租車停在酒店門口,隔着十幾步的距離讓他輕易的認出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停下腳步,打斷了老師模糊的自言自語,
“江齊?”
“我本來不想和你講這些的,只是之前江齊說小江這麽多年一直在找你,沒準你對他來說是特殊的,我才決定告訴你。”
方展其實隐約猜到了答案,但還是問,
“他為什麽找我?”
老師詫異的問,
“你不知道?江齊說你應該記得。”
方展能清楚的回憶起自己8歲後的每一年、每一月,也非常肯定自己在8歲以後沒有和江宴升打過交道
——那就只會是8歲以前。
可如果他真是和江宴升一起被綁架的人,8歲以前他怎麽會突然出現在京市?
他爸媽又為什麽沒提起過?
老師仍在那邊相勸,
“既然你能和他好好相處的話,不如就看看有沒有機會讓他回學校深造,以他的能力,絕不該止步在今天這裏的。”
方展緩慢的吐出一口氣,應了下來,
“我知道了,多謝您費心。”
這話說的像是江宴升的家長,讓老師愣了一下,随後笑了起來,
“這有什麽費心,要是他真的經過我手還沒走上學術的路,那我才是死都死的不甘心。”
方展微頓,扯了扯嘴角,仍是沒笑出來。
視線裏的那道身影走上酒店門前呢階梯,又在石柱旁停下,擺弄着手機,然後很快,他就知道了小少爺在做什麽,因為他在手機上收到了消息
——你回酒店了嗎?
他再次向導師道謝,又待對方挂斷電話後才收回手機。
江宴升察覺到有人在自己的身後停了腳步,回頭去看,就見到了穿着米色大衣的方展,于是眼中的煩躁散去,咧嘴笑了起來,
“我還想要給你一個驚喜。”
方展有一瞬的恍惚。
他人口中的小少爺或許糟糕透頂令人失望至極,也或許如恩師所說真的是一個字面意義上的精神病。
可在他眼中,他會依賴自己,會為自己的每一句話斤斤計較,會一見到自己就展開眉眼将喜愛寫在臉上,也會無意中讓自己不自覺得想要發笑。
而這些已經足夠。
足夠讓他能直接觸碰到這個世界的溫度,足夠讓他覺得雙相也不算什麽問題。
于是他将所有情緒收起,如常的伸手在眼前人頭上一搓,問,
“要不要在外面轉轉?”
小少爺喉結滾動,握住了他的手,
“我怕我忍不住。”
方展微愣,然後笑了起來,将他的手反握住了,
“走吧。”
...
快到最後一步,又是相持不下,最後小少爺忍不了的改成啞着嗓子哄他。
他的眼底帶火,又偏偏軟着腔調講話,鼻尖帶着密麻的細汗,讓方展不知怎麽就想到了在燕城時這人神色冰冷的講以後各走各路,互不幹涉。
那時候的小少爺在想什麽呢,導師給了他期待給他見了更廣闊的世界,又親手将他扔下罵他廢物。
而自己對他伸出手,他又不長記性的抓住了自己。
他是怎麽警告自己的?
哦,好像是說自己太貪心。
他講的沒錯,自己确實貪心。
江宴升被突然而來的綿長熱吻弄得頭腦發昏,還沒弄懂方展哪裏來的力氣,整個人就被扣着手腕壓在了床頭。
最後掙紮不過,只能咬着牙問:
“有潤滑液嗎?”
方展看了他一眼,
“你覺得呢。”
小少爺不放棄,
“你買套了嗎?”
方展動作一頓,
“你想用?”
江宴升點了點頭,
“想。”
“真的?”
“真的。”
方展手勁剛松,身下的人就起身想跑。
他似笑非笑的将人扯了回來,
“我忘了,床邊就有。”
酒店的裝備一應俱全,小少爺渾身發顫,
“你等會兒。”
方展:“...你怎麽這麽慫?”
...
小少爺強撐着從一片散落的衣服裏站起來,走到了浴室門口,随即回頭,沖着方展比了個中指。
方展側頭看他,剛要說什麽,就見小少爺重新與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
“...”
他很沒良心的笑了出來,然後也站起了身,走過去将人橫抱着砸到了浴缸裏。
說是砸,實際動作輕柔,一直用手在小少爺背後護着。
江宴升的眼睛又避開了他的視線,看向花灑,別別扭扭的說,
“你完了,方展,你得對我負責。”
方展從善如流,
“我懂,我碰瓷,我負責。”
江宴升憋屈的動了動唇,嘴角抽動,随後用手捂住了眼睛。
方展笑着将花灑打開,伸手調試溫度,等水溫剛好後,直接将水流對準了小少爺的臉,
“寶貝兒,把手拿開。”
小少爺許久不動。
他終于察覺不對,将花灑扔在一旁,湊過去扒小少爺的手,好笑,
“不是吧,你這個時候害...”什麽羞?
等等。
他驚愕的看着小少爺眼角的濕潤,竟分不清是淚水還是剛剛花灑中的水,
“你...”
江宴升紅着眼睛覺得丢人,極力想避開他的視線,方展卻以為他真的受不了這種事情,臉色漸漸難看。
最後他站起身,準備給小少爺留出獨立空間緩一緩。
結果剛走到門口,身後又傳來了嘶啞的聲線,
“你他媽的還想去哪?”
方展腳步一頓,回頭試探的問,
“我幫你清理一下?”
小少爺別開了頭,只覺得自己又狼狽又委屈,然後忍了又忍,挂在眼眶裏的眼淚啪嗒一下,掉了出來。
方展嘴角勾起,又努力想抑制下去,抑制到一半失敗,轉過身把手擋在嘴邊無聲的笑了笑。
簡單清洗後回到床上,他将人摟在懷裏又一次陷入了夢境。
這次他沒有變成小少爺,也沒有飄在空中,他仍穿着睡覺前的衣服,腳踩在地板上,推開房門,看到江宴升臉色蒼白的躺在浴缸裏,血液順着他的指尖下滴,然後竟像是也能看到自己,對着這邊的方向緩緩露出了一個解脫的笑臉。
作者有話要說: 恢複記憶倒計時2/3
(我真的不想改了π_πballball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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