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方展覺得江宴升不是在向自己示弱,而是在拿話往自己心窩裏戳。

和小少爺任性惹自己生氣相比,他更不想叫他像只被戳了傷口還逞強讨好主人的貓咪。

看江宴升這幅鬼樣子,說沒人刺激他就有鬼了。

仔細思索,他總覺得問題還是出在自己身上。

可是是因為什麽呢?

在宴會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裏,能傳出什麽風言風語?

他沒有懷疑喬睿對外說了什麽,因為他了解這個人,他想看江宴升的笑話,是他自己賤兮兮的想看,而不是想讓別人看,甚至如果別人看了,他可能還會反手捅笑話江宴升的那人一刀。

如果不是因為這種變相的“護短”,他上一世也不會和喬睿從小玩到大。

方展走回桌旁和視頻裏的人道歉,聽那邊諒解後主動降了兩個百分點的利潤,結束商談,又給舉辦宴會的朋友打電話,詢問別墅是否有監控。

結果不算意外,因為剛裝修好,并沒有安裝。

桌子上的計時器滴滴答答的搖,小少爺就縮着一米八幾的大個子躺在書櫃旁,半張臉都埋在毯子上,只露出毛絨絨的頭頂和眼罩下的鼻梁。

方展心底又酸又軟,覺得自己現在完全是以一種老父親的心态看着沒長大的兒子,又覺得有點生氣,因為他再怎麽和江宴升強調,他也不相信自己,受了欺負也不知道和自己告狀。

他大概有點明白上一世陪在自己身邊的人...方展怔了一下,不,上一世沒有人這樣照顧他。

他拒絕回憶,起身走到江宴升面前蹲下,湊在他耳邊叫他的名字,

“宴升?”

江宴升沒有完全睡着,此時正陷入淺層的夢境裏,他夢到方展在車庫裏罵他廢物,夢到方展溫柔的摟着自己,也夢到他向方展求愛被拒,他急切的去尋方展的唇,又好似真的成功,被對方輕柔的引導舔舐,他撥開擋住自己的黑暗,擡頭讨好的想去看方展的眼睛,然後他就真的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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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展得到他反應,松了口氣。

還好,還能回應自己,應該就不是病期。

他見江宴升睜開眼睛,就輕聲問,

“要不要回卧室睡?”

江宴升覺得眼前都是幻象,就像那些華貴的宴會,像櫥窗裏透着暖光的烤雞,明明近在眼前,伸手卻也觸碰不到溫度。

但是他感覺到方展握住了自己,又渾渾噩噩的想起自己好像是睡在了方展身邊。

因為他怕,一擡頭就看不到對方。

方展就着毯子将人裹着抱了起來,江宴升靠在他懷裏,能看清他鬓角梳理整齊的發絲,也能看到他額角垂下的一縷黑發。

他試圖為方展辯解,去判定兩人并無可能。

但記憶被調動,他悲哀的發現自己将所有被忽視的細節拼湊在一起,甚至能為喬睿和方展的相識串成一條線。

方展因為喬睿的電話選擇去射擊,到了靶場看到喬睿就愣了神,他賭氣先走方展還堅持給喬睿留了聯系方式,後來在德國那次電話,也能看出來兩人是一直有聯系的,還有,怪不得喬睿和自己打拳的時候笑的一臉怪異。

那方展如果移情別戀選擇喬睿,又為什麽不和自己分開再談呢?

突然,一切不合理的地方都找到了原因。

因為方展知道了他的病,所以不忍心。

他本就心軟,即便自己差點将他包養別人的事捅到阮落那去,自己忍了他一會兒的脾氣他就能消氣,又被自己誘拐成正式的男朋友。

這麽想,如果是怕自己一時想不開,閉口不提分手也是能理解的。

所以他依然對自己溫柔,卻又沒法違背本心再□□。

那這個假設成立的條件,就只剩下,方展是怎麽知道自己有病的?

異常的開始,就是那晚的□□之後,第二天他起床之前。

他在給誰道歉?他後來又做了什麽?

飛機上他問自己...

江宴升突然想到了一個人。

方展沒直接帶他回卧室,而是将他放到了沙發的一角,去給他倒水。

剛剛的沖茶的茶壺還留在廚房的臺上,他摸了下已經涼下去的溫度,便将開水倒入,從壺嘴替小少爺倒了一杯,拿到他身邊遞過去,

“裏面有紅棗,不喝的話用手抱着也行,等身子暖和了再去睡覺。”

江宴升遲緩的看着他,伸手慢慢接過,抱在手中,道: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柳老師說有所美國的理工學院給了回信,我答應了給他回電話,但是還沒回。”

方展怔了一下,狐疑的看着他,

“你确定...你現在想的是去學校?”

江宴升點了點頭,

“我想早點走。”

方展更不信了,

“你有這麽迫不及待的想離開我?”

怎麽可能,江宴升在心裏自嘲的回答。

他走了以後,方展會做什麽呢?

和喬睿之間終于少了障礙?

可是喬睿如果和別人拿方展吹噓,就根本不會是真的喜歡他。

而且喬睿那人...小少爺的腦回路九轉十八彎,終于在某點和方展達成一致,喬睿八成就是為了氣自己,根本沒把方展放在眼裏。

這樣他怎麽放心走。

但他面上卻認真點頭,

“你不想我聽話麽?”

方展:“...行吧,但我也不是要你這種聽話。”

他說完感覺自己多少有點毛病,讓人聽話又不讓人聽話,擔心人家頹廢見人家好了又覺得人奇奇怪怪。

“算了,你打吧,我在旁邊聽着。”

江宴升看了他一眼,慢吞吞的拿起手機,撥了過去。

小少爺沒撒謊,的确有學校給了回信,想入校的話随時都可以去,方展聽到校名,心下稍安。

是一所世界頂尖的大學,就是不知道教授人怎麽樣。

柳老師似是猜到方展心中所想,在話筒裏解釋,

“這位教授是在教會裏長大的,人很和藹,對學生也不會一直push,剛好适合你的情況。”

江宴升聽到後面極快的看了眼方展,然後将杯子放下往另一邊的次卧裏走。

方展愣了下,以為他是敏感的怕自己發現什麽不對,于是配合的起身,裝作想給自己也倒一杯水,背對着他走回了窗前。

次卧和客廳隔着一個衣帽間又要拐過回廊,江宴升輕聲問那邊的人,

“老師。”

他揪着窗臺下一盆長勢旺盛的綠植,

“你是不是和方展提過我...”

他說不下去,柳老師卻反應過來,沉默了一會兒,他答:

“是。”

江宴升指尖掐進綠葉,看到汁水留出,

“什麽時候?”

“應該是...”

柳老師回憶了一下,

“應該是納指漲了1.5%的那天? 9號淩晨?因為我是等到兩點多抛售之後才打的電話,所以對時間記得比較清楚。”

他們在德國那晚,就是8號,9號淩晨,更好對的上。

江宴升的腦中昏昏沉沉,他握着手機,聽到第二只靴子也掉了下來。

回到客廳,方展仍站在窗前,聽到拖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手裏握着茶杯,然後在黑色皮質的沙發上坐下,往自己旁邊的位置放了個抱枕,

“寶貝兒,我有話想問你。”

江宴升站在原地沒動,他又張開雙臂,

“你要坐在我身上嗎?”

小少爺一步步蹭了過去,在他旁邊的位置坐下。

方展伸手去摸他手的溫度,發覺稍微變暖,又去将他的雙腿撈起,放到了自己的腿上,讓江宴升能靠着沙發角,側着身子正視自己。

十指在小少爺露出的腳踝上握住,用體溫去捂熱,他似漫不經心的問,

“今晚的宴會,是不是有人和你說了什麽?”

江宴升垂眸去看他的動作,反問,

“比如呢?”

“比如...說我們不配?比如嘲諷我?”

江宴升笑了起來,他掙開方展的動作,起身跪坐在他身上,将方展向後一推,低頭噙着笑,

“你知道你每次和我說這些話的時候,我都在想什麽嗎?”

方展攬着他的腰,任他撲在自己身上,

“什麽?”

“想睡你。”

方展的鼻尖和他幾乎相貼,察覺到他眼中的認真,心中隐約有點崩潰。

他是一直在躲着上床這件事,他也知道小少爺對此懷疑。

但是他怎麽說,說我見到自己的臉,有疼有寵有心動,但就是沒有□□,擡頭擡到一半想到自己的臉被欺負就硬不起來嗎?

這簡直是上趕着給小少爺遞吵架的機會。

但很快,方展就發現自己真是高看自己了,在絕對的感官舒爽面前,選擇放棄腦子根本不是一件困難的事。

江宴升異常執着,幾乎是用了所有的技巧想讓他舒服,方展就着姿勢仰頭,半合着眼将視線落在不遠處的盆栽上。

枝葉顫動,表面滾着他剛剛澆過的水。

他聽到一聲悶哼,顫動停下,葉面的水順着葉尖滴到土壤裏,然後終于沒忍住,将人抱了起來,帶着小少爺剛才從茶幾抽屜裏拿出的未開封的潤滑劑,又帶人返回書房,拿起留在上面的眼罩戴到了小少爺的臉上,然後俯身親了親他的耳尖,

“寶貝兒,疼的話就告訴我。”

江宴升沒出聲,他感覺到身後人耐心的動作,幾乎控制不住喉嚨的哽咽。

他選擇縮回龜殼,忘記自己聽過的話,只要他不知道,一切就都還如往常。

中途方展摸到他臉上的濕潤,動作停下,摘掉了眼罩,又見他慌張的去擋臉,便将人調了個個,看見他發紅的眼,沉默了一瞬,随後将他的後背抵在沙發後面的牆上,低頭去吻他的唇,又嘆息般叫他的名字,

“宴升。”

江宴升再也沒忍住,感覺到他更強烈的動作,摟着他嗚咽出聲。

也聽他無奈的低喃,

“你怎麽會這麽愛哭啊?”

作者有話要說:  我發誓,最多再有兩章是虐,大概率一章,兩章是怕我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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