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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半糖從沒想過,自己會狼狽到這份田地。

在一個陌生男孩面前無助大哭,還要被他背着上山,在雪夜裏,由他帶回家裏留宿。

雪還在下,她被身上oversize的外套蓋得嚴嚴實實。蘇半糖低頭埋在他肩上,看不清,也燒到睜不開眼。

男孩的肩膀寬厚堅實,脫下外套後只剩一件單衣,可身上依舊是溫暖的,帶着若有若無的淡香,步伐沉穩,動作小心,将背後的她視若珍寶,給蘇半糖從未有過的安全感。

上山費時費力,他們走了不知多久,才瞥見眼前燈火通明,蘇半糖在朦胧中擡眼,聽見少年正用溫柔的聲音與她對話:“你訂房間了嗎?”

在他肩上,她微不可覺地輕輕搖頭:“沒有。”

她是來找顏墨的,顏墨說會把一切安排好,連房間號都沒提前告訴蘇半糖,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該去哪。

而且,現在這個狀況,蘇半糖也完全不想看見顏墨。

“度假村大概率沒有空房。”男孩指向街角,店鋪大多是尚未營業的開發狀态,僅有的幾間酒店,門口也挂上了滿客的小紅牌。見蘇半糖為難,他補充道:“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去我家歇腳,我姐也在,她有醫師資格證。”

短短幾句話,包含的信息量卻很大。有其他女性的存在的情況下,她留宿會更加安心,更何況對方還是醫生,或許能幫助她順利退燒。

疲憊和痛苦讓蘇半糖無法考慮更多,他仿佛她現在唯一的救命稻草。她深吸一口氣,低聲拜托道:“麻煩您。”

……

其實顏墨并不像蘇半糖今早想的那樣,對約會失敗一事感到難過或失望。

他和蘇半糖成長圈子相差太大,興趣愛好不盡相同。說白了,蘇半糖對約會的那些小期待,她那些逛街拍照看電影的細碎“儀式感”,在顏墨看來幾乎無法樂在其中。

這次提出跟蘇半糖一起來滑雪場,一半是為了滿足母親交代下來的任務,另一半是因為最近他的一些所作所為确實讓那女孩多心了。他得哄她。

得哄,說明他心裏的确有鬼。

有鬼的原因很簡單,紀楠回國了。

就像每個男人一樣,顏墨也有自己心裏的白月光。他暧/昧過的女生很多,無法得到的卻很少。紀楠便是他得不到的女人。紀楠大了他三歲,顏墨追了她十年,可是到頭來,紀楠還是将他拒之門外。

“我跟你,三觀不合。”早在很久之前,紀家移民加拿大的前夕,她便直截了當地拒絕過顏墨。

顏墨愛玩,喜歡縱情享樂歲月靜好,而紀楠則是實打實的事業型女強人。是他配不上她。

她是炙熱的火,是無法馴服的野馬,是狂妄的風,不願為他停留。不像蘇半糖,乖巧,聽話,家境普通,容易掌控,一看就是相夫教子的料。

許多年過去了,顏墨都快放下執念了,他甚至準備同意母親的提議:趁着還年輕趕緊和蘇半糖結婚生子,早日收心繼承家産。可偏偏一個星期前,紀楠回國了。

不是為了他,是為了紀家的業務。

自紀楠回來,顏墨見了她三次。

見了三次,就心動了三次,失控了三次。

第一次在斑斓集團的年會晚宴,他在人群中遠遠一瞥,紀楠優雅如初,美豔大方,當晚他就喝了個酩酊大醉。

第二次是去機場接她,她說漏辦了手續,他帶着紅玫瑰和她共進晚餐,甚至錯過了和蘇半糖的約會。

第三次,是在剛剛。

他獨自在度假山莊的房間內歇息,收到紀楠的短信,說紀家在度假村投資的溫泉酒吧修好了,邀他前去體驗,提些建議,顏墨立刻欣然前往。

他從不會拒絕紀楠。

進溫泉酒店會換上浴衣,手機自然不會常在身邊,顏墨和紀楠對着窗外的半山雪景,喝了幾杯桃花姬,聊着過去和生意上的事兒,不知不覺便過去了好幾個小時。

若不是醉得厲害,想出門去醒醒酒,顏墨壓根不會打開手機,更不會想起蘇半糖早上曾經打過招呼,說“晚上有空一定來”。

還未解鎖,便是一片飄紅的“未接來電”。

仿佛觸電似的,腦海裏的一根弦突然連上,“蘇半糖”三個字在眼前奪目刺眼。他突然慌了。

她什麽時候來的?她現在在哪兒?

顧不上和紀楠告別,他随手披上外衣,發瘋般地沖出溫泉旅店,右手摁着“回撥”鍵,不住給她撥着電話。

他不愛她,可他也不能失去她。

他本不該這樣待她。

“嘟……嘟……”

“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聽,請稍候再撥……”

無人接聽,無人應答,只有眼前溫暖燦爛的燈火和白茫茫一片的大地。

“來人!去給我找!”他瘋了,對着助理焦急命令:“找不到報警,下山去找!”

“可是顏總,這個點游客中心都關門了,山路上全是積雪……”

“那也得找。”他神色慌亂,雙眼通紅:“把車開過來,我和你一起去!”

蘇半糖原本以為,男孩口中的“我家”,會是度假旅館的某個房間,再不濟也就是某個依山而建的小型民宿。她真沒想到,自己會被帶進這樣一棟大別墅。

“到了,湊合着住吧。”他俯身,将她溫柔放在客廳柔軟的皮質沙發上。

屋內暖氣充足,窗前桌上,擺着一束束旺盛的紅玫瑰。

離她最新的那束,顏色最為鮮紅,開得絢爛,香氣四溢。和她辦公桌上顏墨送的那束是同樣的包裝紙,金邊絲帶層層纏繞,就連花葉修剪的方式,也如出一轍。

蘇半糖不懂花,更不可能弄清楚帝都各家花店對花朵的包裝方式有何不同。只是那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忽然湧上心頭,揮之不去。

她不敢想,也沒空去想。

“你喜歡玫瑰嗎?”見她失神,少年的聲音悠悠傳來。

恍然,她擡眼,對上一雙清澈的眸。

她現在定然是不好看的。一天的奔波後妝全花了,在雪地裏奔波過,哭過,一雙桃花眼淚光盈盈,或許是因為發燒的緣故,她原本白皙的臉蛋紅撲撲的,裹在比她大出一圈的外套裏,柔弱嬌小,楚楚可憐。

晚宴那日太倉促,方才在山下太焦急。蘇半糖此刻,竟是第一次與他對視。

與身材完全不符,他有着一張極具少年感的面孔,眉眼立體端正,卧蠶緊實,鼻梁高挺,唇線清晰。沉穩卻不老氣,精致卻不女态。最讓蘇半糖心動的是那雙眼睛,澄澈如雪水,眼角彎彎。他看着她,笑了。

那是顏墨從未給予過她的關切和溫柔。

蘇半糖不由得鼻子一酸,開口的嗓音卻幹澀難聽:“嗯……還行。”

“我也覺得還行。”他輕快道,捧上一杯姜糖水,遞到蘇半糖面前。

他還挺會照顧人的。蘇半糖迷迷糊糊的想,以前她生病或是難受,媽媽總給她煮姜糖水,可從小到大,從來沒有哪個男生這樣對她做過。

人啊,總習慣得寸進尺,遇上溫柔又好說話的人,她便忍不住厚着臉皮多拜托他一些。

“對不起……不知道怎樣稱呼您,先生。”她呼吸急促,一字一句道:“請問您家裏有消炎藥嗎?我可能在發燒。”

剛到家時男孩塞給她的體溫計,現在時間差不多了,她對着燈光一看,三十八度二,接近高燒了。

“我叫紀楓,紀念的紀,楓葉的楓。”他用細長的食指在空中比劃:“退燒藥的話,我姐說她馬上趕回來,我先給你拿條濕毛巾吧。”

“多謝紀先生。”

恐怕是從來沒被人這麽叫過。紀楓聽到後,明顯愣了幾秒,甚至有些臉紅,小聲反駁道:“直接叫名字就好。”

有點可愛。

蘇半糖也笑了,或許是她今天第一次發自內心的笑,沖着紀楓這份真誠和乖巧,她繼續用沙啞的嗓音回複道:“好的紀楓,我叫蘇半糖。”

“好的,姐姐。”

“你也叫我名字就好。”

“蘇半糖姐姐。”

“……”

果然,看着一副可靠禮貌的模樣,到底還是個調皮的。蘇半糖氣不過,忍不住多怼了他一句:“你多大,你怎麽确定我就是姐姐?”雖然她穿了職業內搭和白領高跟鞋,可看上去也不老啊。

“我當然知……”紀楓薄唇張了張,好像要說什麽,然後自行打住,換了臺詞:“我成年了。”

“十八?”

“十九。”

“好吧,那确實是姐姐。”她今年快二十三了。

蘇半糖服氣了,靠在沙發抱枕将眼睛閉上。她覺得自己幼稚極了,發着高燒還忍不住和人拌嘴,更何況人家是向她提供了莫大幫助的“救命恩人”。

可和他争論幾句,她卻覺得十分舒心,那根繃緊了一天的弦,堆積了一天的委屈,都在三言兩語的拌嘴中開始松動,大有決堤之勢。

而茶幾上的手機,卻不合時宜地嗡嗡響起,鈴聲急促,叮叮咚咚,是顏墨嗎?

與此同時,別墅的大門也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一時之間蘇半糖有些混亂,手上想去拿電話,眼睛卻不自覺往門口望去。

紅發美豔,貂皮大衣,胸口別着玫瑰胸針,那人一揮手,将漫天飛雪攔在屋外,遠遠看着蘇半糖,面帶笑意:“你好,我是紀楓的姐姐,紀楠。”

“幾天不見,你這是……被人欺負了?”

“別怕,姐姐保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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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知道年齡的事情後面會解釋噠。

本文白月光純事業批女強人,紀楠不會出現跟女主搶渣男的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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