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1)
“什麽?!”
四下一片寂靜,婁岚陡然升高的嗓音尖得吓人。
鳳澈連忙安慰他:“婁岚你不要激動,先坐下來。”嘆口氣,“事情的真相就是這樣。父皇已經派好幾個人仔細地調查過了。”
婁岚望着地面,一臉驚訝:“怎......怎麽可能啊......”
鳳澈拍拍他顫栗的肩膀:“你的姐夫真的是因為過河時被馬踹到河裏淹死了的,咬舌自盡的那是另一個人,況且父皇沒想把他怎麽樣,是他自己誤會了,真傻!當時的官員要派人回去告知慰問家屬,一不小心,就給弄混了。”
“一不小心?”婁岚的表情已經可以說是慘不忍睹了,“恨了八年的人,頓時從一個皇帝變為了一匹......馬?這心理落差太子明白嗎?”
鳳澈表示理解地點頭:“本太子明白。”
婁岚的喉結動了動,眼眸垂下,漆黑的長睫毛覆蓋住眼底,輕聲道:“那陛下,對不起了。”苦苦地勾起嘴,慘淡似殘月,“可不管殺錯還是殺對,終究抵不過,一死。”
“誰說的?”昏暗的牢房裏,突然閃耀開幾道刺目的明黃光芒。
婁岚看着眼前的人,覺得那像一個虛假而華麗的夢境,鍍着金色的流蘇邊,鑲嵌着上好的紅寶石,光芒萬丈。
當朝天子,安德帝鳳寂,親自來到牢房,看着婁岚。
鳳澈也有些驚訝,趕快抱拳跪下:“兒臣拜見父皇。”
一時婁岚沒反應過來,也跟着鳳澈跪了下來,頭幾乎要埋在地上的雜草中了,艱難地動着嘴唇:“拜見......皇上。”
鳳寂淡淡一笑:“平身。”
婁岚一直低着頭,緊緊咬着蒼白的唇瓣。
鳳寂挑眉看他:“擡起頭來,朕說了,你不一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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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連鳳澈都傻了,直勾勾地瞪着鳳寂,啞然無言。
“不過朕放過你這一次,你要如何回報朕呢?”鳳寂饒有興趣地望着婁岚,嘴角是淡若浮雲同時又深不可測的笑。
婁岚目光湧上複雜的情愫,想了想,咬牙道:“願為陛下獻出自己的心髒!”
“朕想要的,不止是心髒。”鳳寂風流無雙,一幅調戲良家婦女的壞笑十分迷人。
婁岚緊緊閉眼,嘴都要咬出血來了。下定決心非常堅決地說道:“其他的,恕草民不能從命!”
鳳寂笑得越來越深邃,越來越捉摸不透了。他深深地看着婁岚,發現這書生渾身都充滿了足足的萌點,殺了實在不忍,于是繼續問道:“在宮裏見過你的人多不多?”
婁岚不明用意,想了想:“回皇上,應當不多。”
鳳寂含笑點點頭:“那好,從今日起,刺客婁岚已經死去了。朕将賜予你另一個身份----太子太傅!”
婁岚怔怔地望着鳳寂,嘴唇緊抿成一條線,良久,含着兩目淚緩緩磕頭:“謝皇上,婁岚定當竭盡全力,輔佐太子!”
鳳澈也有些怔,一個死囚,竟然在幾秒內又變為了自己的老師?而且還非常年輕帥氣!這世道,風起雲湧啊!
自此,刺客婁岚淡忘在人們視野中。
記錄在歷史長河中的則是另一個婁岚,他是太子太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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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夏來,持續的幾日高溫把皇宮的金碧輝煌提升到了新的檔次。原先一眼望去姹紫嫣紅的禦花園如今只剩被烤得打焉的花花草草。
哪怕是待在陰涼的書房裏,鳳澈還是不可避免的一陣煩躁。
看着婁岚靜若處子地坐在那,衣冠楚楚,衣領都掩得結實,還能淡定優雅地靜靜地閱覽詩書,白皙的皮膚不出一絲汗,鳳澈真是給跪了,不由自主地吩咐宮女再使點勁扇風。
“太子可休息夠了?”婁岚放下書,靜靜地看向鳳澈。
鳳澈一閉眼想死的心都有了,抹一把汗水湊到婁岚身邊:“婁大師,你是如何做到在這麽熱的天還能一點汗也不出嗎?難不成你有什麽神力?”
婁岚看着鳳澈慢慢說道:“心靜自然涼。”
“涼你妹!”鳳澈抓狂。
婁岚蹙蹙眉:“作為一國太子,殿下怎麽能動不動就說髒話呢?”
“熱啊......”
“太子先要學會讓自己的心靜下來。”婁岚不理他,繼續看書。
鳳澈眨眨眼睛,歪頭笑道:“老師,本太子最近看了一本小人書。”
“哦。”婁岚翻了一頁書,“為師一直以為太子的愛好高貴冷豔,沒想到如此平易近人。”
“嘿嘿。”鳳澈抓抓頭發,笑得明媚,“這部小人書不知老師可否看過,叫脫衣狂魔哈魯醬。”
“沒有。”
“呵呵,沒看過不要緊!因為內容不是關鍵,關鍵的是他們都不怕熱,但這是為什麽呢?因為他們天天泡在水裏。所以......我想......”鳳澈真誠地眨眼睛。
婁岚的眼眸黑得深邃迷離:“脫衣?”
鳳澈連忙擺擺手:“不是不是!就是能不能......讓我去泡個澡?”
婁岚挺了挺腰板,不慌不忙地說道:“太子,我們這上課不到一柱香的時間,您就休息了兩次,吃西瓜一次,逗貓一次,如今再提出要沐浴的要求,不覺得有點得寸進尺了嗎?”聲音不大,卻聽着鳳澈渾身發毛。
鳳澈雙掌合攏,哭着臉:“最後一次了!”
婁岚倏然微微一笑----鳳澈心驚不好!婁岚笑注定有壞事發生!“可以是可以,現在殿下有三個選擇,第一,太子可以立馬去沐浴,但回來時,需要把昨日教的孫子兵法抄二十遍。第二,太子只需背出昨天我講的那五首詩的賞析,便可以去沐浴。最後,太子殿下什麽也不用做,只需乖乖坐下,聽我講課。太子請選。”
鳳澈一臉頹喪,咬牙切齒地想了想,慢慢吐道:“我選四!”
婁岚淡定地目視遠方,語氣若凍結的江水般靜:“四是沒收殿下的小人書,以後再也不準看了。”
鳳澈跳了起來渾身炸毛:“你混......混......混......”被婁岚那漆黑無華而又足以殺死人的目光瞪了許久,鳳澈的聲音最後小到再也聽不見。
婁岚雖還面無表情,但心底微微發笑而嘆氣。
突然門外高唱:“皇後娘娘駕到!”
鳳澈一挑眉,想着墨槿怎麽來了......按禮數,先跪下。
墨槿打扮得清涼,一頭黑發全部盤起,露出光潔的脖子,看上去心情挺好,唇紅齒白,也為個人的媚态削弱幾分,添上清爽的英氣。
"小澈,才走到門口就聽到你在喊什麽呀?”墨槿明知故問,含笑盈盈地問他。
鳳澈一笑露出白牙,立馬冷了臉:“娘娘您猜。”
墨槿佯裝生氣地翹翹嘴:“沒大沒小。”看看四周,"緋緋呢?”
鳳澈打個哈哈:“從早晨起就在玉池泡着。”
墨槿笑起來實在漂亮,上揚的眼尾像一葉月牙,而那顆淚痔如星辰般點綴。“就知道緋緋怕熱,本宮特地吩咐人為他準備了冰鎮蓮花魚糕,他最愛吃了。”
鳳澈狠狠地白眼一翻:“皇後娘娘如此興師動衆地來,就為了送貓糧?”
死小孩......墨槿嘆口氣,眨動柔美的睫毛:“也不全是。”
鳳澈挑眉:“還有何事?”
墨槿伸出纖纖玉手一捏鳳澈的耳朵,捏得鳳澈呱呱大叫,這才松了手,微笑着看向一旁拘謹的婁岚,眯着鳳眸:“另一件事情是說給婁太傅的。陛下交代了,如果小澈不聽話,婁太傅可以在适時的時候運用武力體罰一下,沒有關系的。”
婁岚點點頭,作揖輕聲道:“微臣明白。”
遙遠的某個角落,站着此刻無比渺小的鳳澈默默流淚望天:“鳳寂你個後爸!”
作者有話要說:
☆、八
最近若說最熱鬧的事情,莫不過于晉國的太子來姜國的事情。
鳳寂對此事十分重視,熱熱鬧鬧地歡迎了一番,當晚就在禦花園的水榭上大擺宴席。
準備出席的鳳澈乖乖地任由宮女給自己套上華麗貴氣的玄色蟒袍,有些累地揉揉眼睛。一向不喜應酬,可他又一定要出席。
“哎喲喲!太子殿下,你好了嗎?”時間拖得有點久,君臣都已經到齊,唯有鳳澈還在磨磨蹭蹭。鄭公公翹着蘭花指着急地問道。
“好了好了,催什麽。”鳳澈小白眼一翻,拉着緋緋就要走。
鄭公公一臉為難:“太子殿下,緋緋公子也去這不太好吧……”
鳳澈最為寵愛這只美麗的貓少年,以往出席大小宴席鳳寂也都默認可以帶着。“本太子從來都帶着緋緋,可有誰說個不字?”鳳澈挑起眉。
“太子殿下多有得罪,這也不是奴才說的,乃是陛下的意思。”鄭公公慢慢說道。
父皇的意思麽?那看來沒有回旋的餘地了。鳳澈側目抱歉地看着雪白少年的冰藍眼眸裏透明瑩亮的失望,攥着自己衣角的爪子垂了下去。偏偏這般委屈了,還是拽拽地翹着桃花花瓣般的嘴唇。
今日不管怎麽說也是他國來訪,倘若帶了緋緋去難免會遭人閑話,那樣丢的可就是姜國的臉面了。
“緋緋……”鳳澈輕柔下聲音,讨好地看向他。
“我知道!”緋緋揚起小臉,眼裏一剎支離破碎的心痛,“不去就是了。風車你快走吧。”別過頭去,自己在屋內坐下,燭火搖曳大殿內他孤身一人的冷清。
“那你餓了就吃東西,無聊了就想想我,我很快回來陪你,不要不高興了。”看着少年委屈,鳳澈也不舒服。
緋緋吸吸鼻子,咬着下唇瓣:“只能這一次,以後必須帶着我。”
“好。”
“鳳寂大壞蛋!明明知道我最黏你了還這樣……”眯了眯眼睛,從鼻子裏哼哼出一股氣,“看來我要和墨槿好好地研究一下反攻的事宜了。 ”
“祖宗你別鬧了……!”鳳澈見門口鄭公公催得緊,“我走了,緋緋乖。”大步跑了出去,玄色的衣擺舞動。
緋緋望着他離別的身影,精致的眉宇間是水墨般的清愁。果然他不是一個完整的人,更不能名正言順地跟着鳳澈去些美好的地方。
鳳澈是下一個君王。
天下黎明百姓的鳳澈。
不屬于緋緋一人的鳳澈。
每每想到這,緋緋就伸出手捂住胸口前的衣紗,難受地擰着眉。
今日這般危機感更加重,暴露在空氣裏,幾乎讓緋緋窒息。
他想要鳳澈啊。這屬于他的,寵他疼他最好的主人。
今晚月色皎潔清冷,荷花池裏開滿淡雅高貴的出水芙蓉,在冷冷的月光下每一片花瓣都籠罩着清白色的光。
徐徐夏夜的微風拂動這個夜晚的靜谧,荷花随着風而舞蹈。
月亮的影子像玉盤似的倒映在水波之上,澄明的影子被粼粼波光揉碎。
鳳澈趕到時就看到父皇已與晉國太子孟千泷聊得非常開心。
他走在木棧道上,沿着另條路故意繞開大臣們,席地而坐。
晉國太子就坐在他的對面,眉飛色舞地與鳳寂說着些客套話。底下的大臣們也都微笑傾聽,點頭附和。
趁着此時,鳳澈飲了一口桌案上的酒,開始打量起坐在自己正對面的孟千泷。
他不是人們認為的那種溫潤如玉的優雅君子,穿着绛紫色的錦衣長袍,發色是晉國皇族特有的栗色。燈籠挂在檐上被風吹擺,橘紅的光就在他的面容上一明一滅。
一直挂着不會疲倦的笑容,而且帶着壞壞少年的風流味道。俊美無比的五官組合在一起,有種高貴的倜傥風姿。
孟千泷慢慢回過目光,與鳳澈隔空對望。鳳澈心一驚,因為他看到了孟千泷燦若星河的眼眸。好漂亮,幽邃神秘,處于一種特殊的顏色——鳶色。偏于金色,像上好珍貴的一塊琥珀。
還真是……好看!
直到被冷風吹得一個涼,鳳澈才回過神,尴尬地打個噴嚏。
對面的孟千泷頑劣地一抿嘴角,眼神在微暗的光線裏撲朔迷離。他邊笑邊低頭,端起酒觞朝鳳澈敬了敬,微微笑,一口喝下。
有點意思。
鳳澈點點頭,回敬了一番。
兩人雖然隔着好幾米遠,也沒有說過一句話,但卻通過對方的眼神表情,談了一次小小的天。
喝了幾杯酒後的鳳澈搖搖腦袋正好撞上坐在鳳寂身邊墨槿的暧昧目光,眨眨美眸。
眨什麽眨!鳳澈吐了吐舌頭,算是回應了。
孟千泷看着對面那個陽光俊朗的玄衣少年,笑意深濃且不可測。
作者有話要說:
☆、九
酒過三巡,鳳澈頭越發昏沉起來。
在極度暈的情況下,他倏然想起了還在宮內等自己回去的緋緋。
他撐着桌案站了起來,對正在與大臣笑談的鳳寂告了聲身體不适就從小道退下。
涼風襲來,吹開鳳澈微微發燙的臉頰,玄色的袍子衣擺飛訣。
一個踉跄,鳳澈差點就要摔倒,不想卻被一只手扶住。
以為是跟來的侍衛或者宮人,鳳澈一回頭,卻猛地沉浸到兩泓鳶色的湖水中去。
來人笑容盈盈,眼裏是狡黠的光輝,輕聲問道:“鳳太子沒事吧?”
“怎麽是你……”鳳澈的頭痛起來,好險有一雙有力的手扶着,否則他真要倒地不起了。
“為什麽不能是我呢?”孟千泷笑問。
鳳澈迷糊地推開他:“你是姜國的貴客,快回去。”
“不。”孟千泷反而用另只手摟住了鳳澈的細腰,吓得鳳澈一個顫抖,“鳳太子如此醉,讓千泷帶你去醒酒就是了。”
“不要!”鳳澈微愠,“本太子還要回宮!”
“太子急什麽。今晚景色如此醉人,一同游玩有何不好?”孟千泷邪魅的微笑加上他獨特的鳶色瞳孔,在夜色下鮮豔奪目,“莫不成,殿下的宮內有更好玩的東西?”
鳳澈急了,厲聲道:“孟太子請自重!”他是姜國的客人,鳳澈雖然醉可腦子還清醒,他不想撕破臉了與別人争吵。
“哎呀走啦走啦,我帶你去好玩的地方,走。”孟千泷柔和了神色,在鳳澈耳邊溫柔地說道,帶着酒釀的甜膩香味灑在臉上,鳳澈身子發軟。
然後就被孟太子給拉着扯着帶走了。
走着走着,鳳澈幾乎是整個身子都吊在對方的身上,突然被對方拍拍頭,鳳澈有些不高興地睜開眼睛。
唔……好美!
鳳澈迷離的眼頓時一亮。
眼前仿佛一個絕美的夢境,空氣裏是淡淡的霧氣與朦胧的輕紗。飄渺的月光如水,大片大片的紅蓮綠葉要鋪滿整片水面。
萬籁俱寂,深藍的天空,安靜的水波泠泠聲,世間的喧嚣都消失了。
“沒白來吧?”孟千泷得意地拍拍他的頭,把他扶正。
鳳澈揉了揉太陽穴,一臉郁悶:“我是姜國的太子,為什麽你比我還熟悉這裏?”
“想知道?”孟千泷一勾嘴角,笑溢出口,“親我一下。”
鳳澈看着他睫毛長長地眨動,心裏窩火,就想摔他一巴掌。
“殿下息怒息怒。”孟千泷攔住他的爪子,紅唇如朵紅梅花。走到水邊,從遮連的碧葉裏拉出一葉小舟,“過來,上船。”
此時鳳澈正在想早些回去見緋緋,要不然不知道這死貓會怎麽鬧了。猛地聽到對方說“上船”一時尴尬地愣了。
見鳳澈神情的窘意孟千泷無可奈何地摸摸眉毛,“是船。草船借箭的船。”
“不了不了,我還是先回去了。孟太子随意,随意。”鳳澈就想走。
誰知被孟千泷攔住了去路。紫袍俊美少年抱着手臂挑着眉,唇畔淡笑,戲谑道,“鳳太子是想自己走上去呢?還是被我用強的?”
早有耳聞晉國太子武功高強,鳳澈只能滿頭黑線了。看着孟千泷一幅絕對幹的出來的樣子,鳳澈只好乖乖地走上船,坐了下來。
孟千泷随後也坐了進來,一揮船槳:“起航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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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後再見扶鳶,他與緋緋記憶裏的哥哥已經有了太多變化。
記憶中的扶鳶沉默高傲,與普通的貓咪不一樣,像一只行走在死亡與黑夜裏的孤狼。可并不是真的冷漠與鐵石心腸,對待緋緋,總會在那一兩個不經意的瞬間表現出兄長的風範來,這往往讓緋緋感動。
如今的扶鳶,渾身都散發着強大的氣場,逼近幾步都會有股冷冷的殺氣。
“哥哥……”緋緋的唇苦澀地動了動,複而又垂下頭,失落一臉。
扶鳶冷笑兩聲:“你還記得我是你哥哥麽?”
“一直記得。”緋緋咬着櫻紅的唇瓣,聲音有些發虛。
“小鬼。”扶鳶抱着手臂走了過來,他的眼眸是酒紅色的,像鮮血似的紅,“你知道我找你多久嗎?誰知你藏到皇宮裏來了,還成了太子的男寵!”
“不是!”緋緋猛地揚起臉,藍眸不滿,“風車只不過是主人罷了。”
“既然如此,離開這。”扶鳶背對他,看着遠處,黒袍獵獵作響,“皇宮是一個牢籠,被鎖在這沒有好處。”
“……不要。”
扶鳶冷冷地看着少年委屈低下的頭,冰冷的心有有些憐惜起來,可語氣還是不屑。“就知道。”
緋緋拉拉扶鳶的衣袖:“哥哥這幾年過得如何?”
“挺好。”扶鳶不動聲色地抽開對方的爪子,“是滅靈裏的一名殺手。”
滅靈!
緋緋的嘴張成一個小球。
姜國最牛逼最血腥遍布陸地的頂級殺手組織——滅靈。裏面全是武藝高超的劍客,有時也會幫朝廷追殺一些特級囚犯,更多是收人錢財為他人賣命厮殺。裏面的每個人都是經歷過九死一生的。
“哥哥……”緋緋有些啞然。
扶鳶不耐煩地挑眉:“怎麽?”
緋緋的睫毛細長,眨動時帶着碎碎的風。他溫柔地看着扶鳶,蹙蹙眉:“一定很危險吧?”
扶鳶一愣,扭過頭,心裏動容,嘴上繼續強硬:“不會。”
一向嘴硬的扶鳶絕對不會在弟弟面前表現出一絲一毫的脆弱,哪怕這幾年受過的傷幾乎刀刀致命,他也都一聲不吭地咬牙忍着。
突然腰上被一雙纖細冰涼的手臂給環住,緋緋的小臉貼在扶鳶的後背,有着懸殊的身高差。月夜靜谧,緋緋的聲音軟軟糯糯:“哥哥答應緋緋,千萬不要有事啊……”
這樣的弟弟怎麽能不疼愛。扶鳶默嘆一聲,柔聲道:“和我走吧,我們離開這裏。”
“緋緋很喜歡哥哥……”緋緋蒼白一笑,“可緋緋,最愛的是主人。”
一陣冷哼,扶鳶甩開緋緋,面色冷峻:“你既然那麽喜歡你的主人,那你去好好看看他現在在幹什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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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暈就別站着吹風了。”孟千泷把站在船頭的鳳澈給扯了下來,微醺的鳳澈直接身子軟軟地跌入他的懷抱,撲面而來一股香氣。孟千泷微微一笑,正好摟緊了對方。
“你別以為我醉了就可以占我便宜!”舟停了,停在池水的中央,周圍浮繞着紅蓮綠葉。鳳澈生氣掙紮,可力氣卻不夠大。
孟千泷安撫他:“鳳太子別鬧了。”說完,抱得更緊些。
“你混蛋……”鳳澈掙紮幾次下來都是失敗,漸漸也沒有了力氣。孟千泷的懷抱寬闊安全,靠着倒也惬意舒服。
“累了?”見懷裏的人沒有了動靜,孟千泷俯身問道。
鳳澈揚眉:“孟千泷你離我遠點!本太子并沒有招惹你,你幹嘛要來煩我?”
孟千泷委屈,帥氣的人不管什麽表情都好看。“你沒有招惹我?”
“我難不成還惡意誘惑過你?”
“嗯,是有。”
鳳澈急得猛地一擡頭,正好撞到孟千泷下巴,他疼得直叫喚。鳳澈詫異:“我何曾做過這種沒節操的事情?”
“剛剛在晚宴上……”孟千泷暧昧笑笑。
“我什麽也沒有幹好不好!”鳳澈有些激動,這關系到了一個男人的尊嚴,他必須扞衛。
“鳳太子喝酒的一舉一動,都在誘惑我啊。”孟千泷低笑,在鳳澈的耳垂上輕輕一咬。
鳳澈如遭雷劈,渾身一顫,果決地推開對方,帶着腔別扭道:“你這是強詞奪理!”
“真正的愛,根本不需要言語哦。”鳶色的眼泊上帶着金色的睫毛眨了眨,孟千泷靠了過來,鳳澈後退,一步還未移怎知就被孟千泷按在了身下。
漫天月色朦胧,稀落星辰閃爍,夏夜的風裏全是荷花柔弱淡雅的香氣。兩位少年對望,一位霸氣壞笑,一襲華麗紫衣,眼尾暧昧地挑起,栗色的長發披在肩頭。一位被按在他的身下,玄色的衣袍襯着他清秀絕倫的臉孔晶瑩剔透,在月色下驚慌睜大的眼睛都如黑色的寶石般明亮。
孟千泷的眼睛慢慢移下,望到鳳澈的丹唇,像朵含苞待放的花朵。他輕笑,伸出手指挑起鳳澈的下巴,少年一臉屈辱的表情逗笑了他。
“你放開我!”鳳澈擰着眉梢,小臉又羞又惱,染上紅暈。
“不好。”孟千泷自顧自地低笑,探過頭,對着鳳澈就要吻去。
“你混蛋!你再這樣,信不信以後姜國晉國再也不會太平了!”鳳澈抵住孟千泷的唇,咬牙切齒地說道。
“那又如何?”孟千泷歪歪頭想了想,開心地笑了,“先親到再說。”
就在兩人的唇要觸到的那一刻,只聽有人說道:“喂,你們在幹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十
一聽到這聲音鳳澈的腦袋就要炸開了,在孟千泷恍惚的那一刻猛地推開對方坐了起來。
空氣間有股酸酸的淚水味道,清白雪衣少年款款落落地單腳踮着腳尖立在一片荷葉上方。雪白的流蘇都安靜地垂下,他披着月色,精致的面容上沒有笑,沒有怒,沒有平日生氣裏一貫的小嘴嘟到天上去的撒嬌模樣。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一縷的表情,冷淡地,陌生地看着鳳澈和孟千泷,擡起小巧的下巴來。
“緋緋!不是……不是那樣的!”鳳澈連忙手足無措地解釋道。
緋緋像沒有聽到似的,扭過頭,側臉柔弱。
“緋緋!緋緋……”哎喲鳳澈都要崩潰了,抓着頭發想死貓一定誤會了!一定解釋不清了!以後一定沒有太平日子了!
緋緋的藍眸裏冰天雪地,冷光一閃:“那是什麽樣?鳳太子,你是想說是你把他撲倒的嗎?”
“我……!”鳳澈汗顏,推推身邊樂呵呵笑着看熱鬧的孟千泷,“你和他解釋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解釋?”孟千泷失笑,看到對方幾乎能殺了自己的表情後點點頭,“好好好,就是你在晚宴上勾引我,然後我把持不住了……”
“不是啊不是啊!你給我住口!”鳳澈看到緋緋是臉色已經發紫了就大叫不好,他怎麽能讓孟千泷這個混蛋太子來解釋呢?這不找死嗎?
“好,好,我的好主人,你真是太厲害了!”話尾顫抖,緋緋絕望地扯出哭腔,轉身腳尖一點就走,白衣潑灑出一條長恨。
鳳澈就要去拉住他,結果忘了現在是在船上,一腳踏出踩了個空,整個人連呼救都來不及就摔進水裏,晶瑩的水花四濺。
而此刻緋緋已經賭氣的跑遠,并沒有留意身後的動靜。整個腦袋嗡嗡地作響,眼前是憤怒燃燒開的烈火。
鳳澈曾承諾過他不娶太子妃,但誰跟你規定太子妃只能是女的啊!所以就這樣耍自己嗎?主人主人……緋緋可是一顆心都給了你啊,為了你連哥哥都不要了你就這樣嗎……
想着委屈,緋緋在一處屋檐上坐了下來,嘤嘤地哭泣。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灑在他白皙的手背上。難過地咬着緋紅的嘴唇,眼睛染上一層薄薄的紅色。
屋檐的另一處,扶鳶抱着手臂冷冷地看着哭泣的緋緋,嘆口氣走過來,把緋緋抱了起來。緋緋比他想的還要瘦,還要輕,柔弱無骨,像灘要融化的雪。
“哥哥……哥哥……我真的只是寵物嗎?我是不是要求,太多了?主人……是不是根本就不屬于我?”緋緋咬着唇,爪子撓着扶鳶胸前的衣服,忍不住啜泣起來。
“不是。”扶鳶眼裏恍惚着淡淡的憐愛,看向遠方,“我們走吧。”
“嗯……”淚眼朦胧的緋緋貪戀兄長的懷抱,點點頭。
一抹黑色的寒光劈開夜空,月色涼,夏夜長。
這邊孟千泷看到鳳澈摔了下去,在水裏撲通掙紮,先是笑了一會兒,笑得肚子疼後再跳下去,把鳳澈給撈了上來。
鳳澈喝了一肚子的水,臉色發白,濕漉漉的臉孔晶瑩得好看。他半昏半醒,被孟千泷平躺地放在地上。
“鳳太子!鳳太子!”孟千泷笑嘻嘻地拍拍他的臉,見對方沒反應,惋惜地嘆氣,“是你要逼我人工呼吸的,之後可別說我占你便宜哦。”
扶鳶搖了搖懷裏的緋緋:“小鬼,你的主人要被親了。”
緋緋一驚,往下一看,果不其然,一口血沒噴出來,掙脫開扶鳶就從樹上跳了下去,大呼:“住手!放着我來!”
準備吸氣的孟千泷一聽一愣,斜眼望去就被一團雪白給推到了一邊。
緋緋坐在鳳澈身上,心疼地看着他蒼白的臉,俯下身,銀發垂下纏繞肩頭,吸了一口氣對着鳳澈的唇吐去。
嘴唇的接觸,柔軟的觸碰,緋緋的舌尖輕輕挑了挑對方的舌頭。
幾次吐氣下來,鳳澈在一陣咳嗽中吐了幾口水。
緋緋唇畔一笑。
鳳澈此刻還很迷糊,看不清眼前的景象,想到自己落水時孟千泷看熱鬧的樣子就火大,又以為坐在自己身上的是對方,艱難地揚起手沖對方的臉用力摔去:“走……開!”
一道紅刻在了緋緋完美無暇的臉上。他愣愣地,瞪大了眼,不一會兒眼裏就注滿淚水。
孟千泷愣了。
樹上冷眼旁觀的扶鳶也愣了。
緋緋感覺不到臉上火辣辣的疼,他痛苦地皺眉,望着身下還未完全清醒的主人,心頭一陣絞痛。
這就是鳳澈嗎……
從來一點委屈都不讓自己受的鳳澈啊……
為什麽……動手打了自己,還叫自己走開?是看到了孟千泷以後,就厭惡起自己的任性了嗎?
緋緋癡癡地一動不動,直到被扶鳶蠻橫地拽了起來帶走。
孟千泷看看鳳澈不明真相的眉眼,又想去那位少年支離破碎的神情,好像連幸災樂禍的雅興都沒有了 。
世界漸漸光明,鳳澈艱難地撐着手坐了起來,肚子脹脹的,皺了皺眉頭。自己如今已經躺在床上,孟千泷一直守在床頭,鳶色的眼睛溫柔地看向他。
身上濕的的衣服已經換去,鳳澈立馬瞪了對方一眼,少年立馬擺手:“不是我不是我!”
鳳澈垂下眼睛,“那是你送我回來的?”
“對啊。”孟千泷痞痞一笑,“是不是特別感動?”
一想到自己是被對面這個色眯眯的少年給抱回來的鳳澈就渾身發抖,深吸一口氣後才勉強咽下這口氣。可随即,他就想到了更可怕的事情。
“緋緋呢?”鳳澈拉着孟千泷的手臂,着急地問。
孟千泷眸子暗了暗:“你很在意他?”
“沒錯!”斬釘截鐵的語氣。
“他被一個黑衣人抓走了。”
“什麽?!”鳳澈整個人都要跳了起來,驚慌失措得根本不像一國太子——當然,他也沒像過。
孟千泷幹笑兩聲:“你把人家給打了,人家能不走嗎?”
“打了他?”鳳澈如遭當頭一棒,努力想了想,眯起眼睛,“我打的那個人好像是你吧。”
“抱歉,你中頭彩了。”孟千泷笑得詭異,眼睛眨眨,還不忘捏了捏他的臉頰,“你打錯人了。”
世界在那一刻,黑了又白,白了又黑。鳳澈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死了啊!自己真的可以去死了啊!
“完,蛋,了。”怔然地坐在床上,單薄的身子,一臉落寞,半晌才輕輕吐出這三個字。
孟千泷在心裏已經為他默默點了好幾排蠟燭。
“現在當務之急不是這個!”鳳澈不顧身子的虛弱就跑下床,赤腳奔道門口,打開門,沖門外元氣十足地大喊:“來人啊!”
長樂宮殿內雖然懶散悠閑,可戒備絕不松,一聽太子呼喊侍衛都以為出了大事,侍衛頭領夏寰帶着一排人以及宮女下人都趕了過來。夏寰抱拳跪下,問道:“殿下有何吩咐?”
鳳澈深吸一口氣,沉聲道:“緋緋被一個黑衣人帶走了,現在不知道有沒有出宮,夏寰,不管用什麽辦法,一定,一定要找到他!”說道後面,鳳澈大口地喘着氣。
夏寰有一剎詫異,随即認真道:“屬下遵命!”一刻也不停留,帶着人就出去尋找起來。
原地站着的鳳澈很擔心,這次吵架的性質非常嚴重,更何況緋緋一定還誤會了自己要打的是他。他又長得那麽好看,在宮外不安分變成人形萬一被抓了被欺負了這可怎麽辦啊……
緋緋,別鬧了,快回家吧。
我在這等你啊。快回來吧。
鳳澈蹲了下來,痛苦地抱住頭。
“地上涼,別站着。”突然身子一輕,鳳澈已經被孟千泷攔腰抱起。孟千泷這次沒有笑,目光如水溫柔,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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