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2)

靜地看了他一眼,把他抱進屋子,放到床榻上。抿了抿唇,“那個緋緋,是你的男寵?”

“不是。”鳳澈扭過頭,“是我養的少年。”

孟千泷冷笑,說實話他今天挺不高興的,看着自己喜歡的男子為了另個少年而牽纏挂肚,自己就像個傻子似的。“不就是男寵。”

“不是!”鳳澈直直地瞪着他,語氣嚴肅得令孟千泷一驚,“緋緋不是我床上的玩伴!他是我……是我……最最重要的人。”

孟千泷一愣,眼裏抹去苦笑與失落,起了身,走了。用背影說道:“你早些休息。”

鳳澈沒去在意,只是靠在床上拼命祈禱:緋緋,你可不能有事啊!

作者有話要說:

☆、十一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緋緋蓋着柔柔的被紗,習慣性地想張口喚“鳳澈……”,可這才發現,不一樣了。滿口苦澀,咽回肚裏。

“小鬼醒了。”門推開,扶鳶走了進來,看樣子這是一個客棧。平日裏扶鳶休息都是随意找個地方變為貓型就可以了,可緋緋身子弱,恐怕不能大意。“餓不餓?”

緋緋的腿盤着,搖搖頭,長發垂下一條瀑布,雪白的臉色像脆弱的栀子花朵。

“別不高興了。”扶鳶在窗口前坐了下來,用布擦拭着自己的長劍,“既然自己選擇離開,就要學會忘記。”

“忘記麽……”緋緋摸了摸心口的位置,撩起慘淡的笑。“對了,又有任務了嗎?”

“嗯。”扶鳶認真地看着自己的劍,沒有表情。

緋緋走了過去,手纏在兄長的脖子上:“危險嗎?”

“既然是殺手,就沒有不危險的任務。”銀銀發光的劍,上面不知沾滿了多少人的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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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哥哥,要小心。”緋緋把頭埋到扶鳶的脖頸上,掃了掃。

“在這裏等我,不許亂跑。”收了劍,扶鳶站起來,高大偉岸的身姿是傲然的風範。英俊的臉上,無不彌漫着重重的殺氣。

緋緋點頭:“嗯,我不亂跑。”

“如果你執意要回皇宮,我也沒有辦法阻止你。”扶鳶說完就走了。

盯着扶鳶的背影越來越小,緋緋的指甲陷入掌心,他呢喃:“應該是,我都沒有辦法阻止我自己。”

長樂宮內,婁岚穿着一襲湖藍素雅長杉走進,沒有一如既往地看到太子殿下百般無聊地等着自己,殿內反倒空空一片。

“婁太傅。”身後走來一位宮女,行個禮,“今日太子身體不适,不能上課了,還請太傅請回吧。”

“身體不适?”婁岚眉毛一皺,“可是出什麽事了?”

“這……”宮女嘆口氣,“還不是因為緋緋公子被人劫走了,一個晚上都沒有查到下落。”

婁岚詫異:“緋緋?”他知道緋緋對于鳳澈絕對不單單只是個貓咪的存在,現在可能都急得要跳牆了。婁岚默嘆一聲,怕是這幾日不能太平了。

未央宮內,墨槿看着鳳澈魂不守舍的樣子,心裏也難受,柔聲道:“小澈,你別這樣……”

“墨槿,你說我也出去找行不行?”鳳澈一晚沒睡,眼睛布滿血絲,臉上全是青色的疲憊。

“不行。”墨槿嗔怒,“陛下千叮咛萬囑咐了,不管怎麽樣,你不能踏出皇宮一步。”

“可是……”

“小澈,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麽樣子。”墨槿揚聲,“我知道緋緋很重要,他丢了不僅你,我和陛下也都擔心,但你不吃不喝不睡覺的是幹什麽?你這樣做,難道緋緋下一秒就會出現了嗎?”

鳳澈輕聲喃喃:“可我不覺得困,也不覺得餓。”

墨槿捏住他的下巴,把一塊糕點塞入他的嘴中:“吃下去。你這樣緋緋看到,也會很難受的。”

緋緋是個耐不住寂寞的人,在床上打了個幾個滾,又睡不着,翻了幾個跟頭,只好坐了起來,想了想還是從窗子裏跳了下去,溜達到大街上。

老街上車水馬龍,來往是絡繹不絕的行人,薄霧般的陽光淡淡灑在紅磚碧瓦上,一派鮮豔的顏色。

以前也和鳳澈偷偷逃出宮來這裏逛過,如今還是一樣的熱鬧,一樣的繁華,只是身邊的鳳澈,卻不在了。

“喂!你有沒有看到過一個這麽高,瘦瘦的,銀發白衣非常漂亮的少年?”剛走沒幾步,就看到有侍衛攔住過往的人,攤開一張畫有緋緋圖紙的畫。

緋緋立在原地,一時心情複雜。不得不承認他是高興的,因為鳳澈珍惜他擔心他會派人出來尋找他。可是……緋緋握緊拳頭,他,不願回去。

所以毅然決然地掉頭,擠到人潮中,順着人潮的方向離去,慢慢走進一條潮濕的小巷,地上長着零星的青苔。

“嗚嗚嗚……”巷子的角落傳來小孩子難過的哭泣聲。

緋緋一愣,尋着聲音看去,只見一個小小的孩童縮在冰涼的角落,才抹幹淨臉上的淚水,眼淚又落了下來,十分可憐。

緋緋本就是個心軟的人,輕輕走過去蹲了下來,柔聲問道:“你怎麽了?”

孩童只有五六歲的樣子,嗚咽道:“父親……父親……不要我了……他要我走……他還打我……”

緋緋聽後渾身一震,臉色很不好看,糾結了片刻捧起孩童小小的臉蛋,擠出一個美麗的微笑:“你父親……說的一定是氣話啊。他是騙你的,父親怎麽會不要自己的孩子呢?你說對不對?”

“真……真的嗎?”孩童淚眼朦胧地吸了戲鼻子。

緋緋篤定地點頭:“一定是真的。”一只手遞給他,“走,我帶你回去。”

孩童猶豫了一會兒,可面前的姐姐這麽好看又溫柔,不是壞人!嗯!他堅定地把手遞給緋緋。

孩童的家離這有些遠,拐了好幾個彎才到。緋緋一邊聽着孩童口齒清晰地敘述家裏的位置一邊暗暗驚嘆,如今的小孩真是越來越聰明了。

處在普通人家的舊弄堂裏,破舊的房屋屋舍簡陋,推開門就看到了凄慘的小院子。

“他們應該都在裏屋。”孩童說道,可能比較害怕父親,所以下意識地抓緊緋緋的手。

“嗯。我們進去。”緋緋淡笑點頭,推開布簾的那一刻結結實實地傻了。

這……是在耍他嗎?

剛剛還老舊的屋舍瞬間在這一簾後變得富麗堂皇起來。金色的宮殿,屋檐飛起,兩旁是郁郁蔥蔥五彩斑斓的樹木與花朵。陽光鍍在這裏,把每一處都細心地雕琢完美。

這……

身邊的孩童早松開他的手不知跑向何處,緋緋在刺眼的陽光下看到一抹绛紫色朝自己悠閑走來,而且那人的含笑眼眸是陽光般的色彩。

是晉國太子——孟千泷。

緋緋戒備地眯起眼睛,後退一步,“孟太子?”

“緋緋公子一夜可好?”孟千泷盈盈微笑,在緋緋身邊邊走邊繞個圈,“你可知你把你的主人愁死了。”

緋緋嘟嘴,眉一揚:“關你什麽事。”

“鳳澈在乎的人,果然有些不一樣的地方呢。”孟千泷搭在緋緋的肩上,笑着搖了搖頭,似是感嘆。

這個把風車撲倒的肯定不是好人!緋緋堅定了這個想法,哼哼:“孟太子把緋緋騙來,究竟有什麽事?”

孟千泷不急不慢地說道:“你也知道,我一直都喜歡鳳澈,而你又偏偏是鳳澈喜歡的人。”鳶色眼睛閃過冷芒,“所以我,很不想讓你回到他的身邊。”

緋緋冷笑兩聲,挑釁地看向對方,動動唇:“一直喜歡鳳澈?你配說這句話嗎你?”

孟千泷不氣,只是嘴角揚起一抹冷冷的高豔輕笑:“我喜歡上鳳澈的時候,緋緋美人,不知道你還在哪裏玩泥巴呢。”壞壞地看着緋緋,“而且我還知道,你不是人,是一只貓。”用挂着的腰間的一把扇子挑起緋緋的下巴,“怪不得,一幅美人胚子的模樣。”

“切,你是嫉妒我吧。”緋緋翻個白眼,轉身就走,“緋緋沒空陪太子殿下玩。”

孟千泷在原地一點也不着急,有點傷神地揉揉眉心:“看來,你還是不太了解狀況啊。”擡眸之時眼裏全是王者風範,“緋緋美人怕是走不了了。”

緋緋怒:“你以為你是誰?”

“我以為我作為晉國堂堂太子,絕對有自己的方式不讓你走。”

“你有點過分了。”

“委屈一下了,美人。”孟千泷抱歉地眨眨眼睛,頑劣的笑倒是極為俊朗。

不知何時,院落花花綠綠的四周早已站滿了一排武藝高強的黑衣侍衛,不動聲色冷冷地看着緋緋,像在看獵物般嗜血的眼神。

緋緋不傻,深知走也走不了了,那就也別浪費力氣省得自己受傷。他一揚嘴角:“那可是你說的,我留下來,什麽都可以答應我。”

“對。”孟千泷笑眯眯地點頭,“但如果太過分的話,你會有懲罰的。”

緋緋吸一口氣:“知道知道,小爺累了,帶我去休息!”

真是比鳳澈還有趣的東西……孟千泷心裏無奈地發笑,斜過身伸出手:“美人這裏請。”

作者有話要說:

☆、十二

今日要殺的人是薛學士府上的公子薛英之,也不知道得罪了什麽人竟然讓人要痛下殺手。不過這不是扶鳶該關心的事情,他也從不關心,他只要一言不發地聽從安排把人殺死就行。

在學士府的門口逛了幾下,扶鳶幻化成貓型,那是一只高傲的黑貓,走起路來腳下生風,一雙紅寶石般的眼睛深不見底。

扶鳶跳上屋檐,慢慢地走着,俯瞰學士府內的一切。

薛學士是個清苦的人,不僅為人正直廉明,而且才學上也頗有造詣。可他的兒子就絕對不是這樣了,與父親相反,生活奢靡腐敗,最愛穿着華衣錦袍,常常出入風月場所。所以扶鳶從屋內的裝潢來看,很輕松地找到了薛英之的書房位置。

輕輕移開屋頂上的一塊磚,透過小洞往下看去,書房內空蕩一片,一人也沒有。但書房內卻是一派富麗堂皇,各色各樣的古董花瓶擺在書架上,牆上還挂有古代名家的書畫作品,随便一個都價值連城。

扶鳶不在意這些,只是想着一路走來也沒看到薛英之,這家夥出去了?

麻煩。

扶鳶憤憤地想,剛準備趴下來休息一會兒時,看到屋內出現了一抹非常不和諧的身影。

一看到這扶鳶渾身的毛都要豎了起來。

這混蛋……又是他……扶鳶咬牙,眼睛怒火熊熊。

書房內的是位身輕如燕的少年,年齡約莫只有十五六歲,職業是盜賊,不過盜齡可不小,從六歲起就開始從事這項高危職業,如今可謂是老手了。他走路都是踮着腳尖,幾乎沒有一點聲音,在屋內琳琅滿目的古董裏也一蹦一跳翻着身子,可非常靈活,根本就不用擔心會碰到什麽。

脫兔……!!

扶鳶在心裏罵出他的名字。

上一次他也是準備去暗殺某位人物,月黑風高,就在那人的府邸裏遇到了正在偷東西的脫兔。兩人都誤會了對方,紛紛把對方當成敵人,大打出手,明明井水不犯河水的兩人硬是打得招來了侍衛,不得已下落荒而逃。就是因為這只死兔子,扶鳶的殺人史上有了第一滴失敗的污點,這不能不讓扶鳶不生氣。

而且扶鳶越看這脫兔心裏就越火,這什麽盜賊啊!能不能打扮的尊重一下這個職業啊!專業點好不好!

平時的賊都是一身黑衣越低調越好,他可不是。脫兔身着一染粉衣,毛茸茸的小身子配着純真可愛的小臉蛋,倒是活像一只兔子。

此刻他正細細打量着一塊玉,握在手裏坐在桌子上還嚣張地擺着二郎腿,很開心的樣子。

扶鳶總覺得這脫兔有那麽幾個瞬間和緋緋很像。

扶鳶穿過小洞躍了下去,在空中變成了人形,黑衣飄飄,潇灑單腳落地,斜眼掃着脫兔:“喂,兔子!”

脫兔正看着高興,一時沒注意,被扶鳶突然的聲音吓得手裏的玉滑落。扶鳶眼疾手快,立馬一勾腳用腳尖接住了玉,這才沒讓悲劇發生。

腳尖一勾,玉在空中飛起,脫兔一個前空翻跳起,在空中接住玉後後退好幾步,警惕地打量着扶鳶,一雙大眼睛清澈晶瑩:“黑貓?你怎麽在這裏啊?”

“我憑什麽不能在這裏?”扶鳶冷冷地一挑眉頭。

脫兔哼哼:“老跟着我!說,你有何居心?”

扶鳶懶得廢話,高傲道:“居心麽?那就是讓你永遠也偷不到你想要的東西。”

“你藥不能停啊!我哪裏得罪你啦?”脫兔白眼瞪他。

扶鳶厭惡地掃了一眼他的臉以及身上的一簇粉紅,想着一個賊長得那麽純真可愛幹什麽?賣萌麽?于是冷冰冰地吐出兩個字:“長相。”

“長相也惹你?你這人是不是心理變态啊?”脫兔拿起手裏的玉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就要砸過去。

突然門口的一聲響令兩人都頓時一警惕,誰也不說話,對視一眼,同一時刻地靈巧隐匿起來。

薛懿之推開了門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探了探腦袋:“大哥?大哥?”見屋內沒有人,松了一口氣,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這薛懿之是薛英之只有十歲的弟弟,長得虎頭虎腦古靈精怪,而且薛英之雖然在外放蕩不羁,可卻異常寵愛這個弟弟。

小小的薛懿之眼睛紅紅的,不知道在哪裏受了委屈,嘴裏含糊不清地喃喃着:“死大哥壞大哥,大嫂嫂全都欺負我!”嘴癟着像個洩氣的球。

他在桌案前蹲下,手裏仔細一看發現握着一瓶漿糊,拿起小軟刷就朝椅子上刷去了厚厚的一層,還邊罵道:“這樣你以後就再也不能去找嫂嫂了!”小孩子心思單純,哈哈地笑了。

躲在書架後面的脫兔就要笑噴了,扶鳶連忙瞪他捂住他的嘴,直到薛懿之離開書房把門扣上扶鳶才松開他。脫兔大口地吸着空氣,怒道:“黑貓你想要悶死我啊?你這個壞人!”

扶鳶不理他,剛剛躲的地方太小,他與脫兔貼得很近,渾身都別扭起來。

脫兔扭扭手腕活動筋骨,一邊問道:“黑貓,你來這又要殺誰?”

“薛英之。”扶鳶也不隐瞞。

“哦。”脫兔打個哈哈,沖扶鳶擺擺手,“那你殺你的,我偷我的,互不幹涉哦。”

說完,脫兔看中了書架上方擺着一面金色的古鏡,花紋精致,小巧易帶,對于脫兔這樣愛臭美的人來說可謂實用。他盈盈一笑,嘴角有可愛的小酒窩,身姿矯健,一只手拉住書架借着力身子彎成弓形往上一勾,蕩起一抹絕美的弧度,粉衣飄飄揚揚,手一伸,拿到古鏡往後一翻,輕盈落地。

可古鏡還未摸熱,就被扶鳶給奪走了。

脫兔氣得跺腳,指着他的鼻子:“你不是來殺人的嘛?和我争個球啊!”

“對不住,我也看上這個。”扶鳶淡淡地勾着嘴角,晃晃手裏的鏡子,像是炫耀般。

這個世界上還沒有我偷不到的東西。脫兔這麽想着,廢話也不多說,伸出爪子張牙舞爪地就朝對方撲去。

扶鳶冰山臉難得露出一抹笑,一斜身子讓脫兔撲了個空。

少年氣得回眸一瞪,偏偏生個雪白可愛的臉蛋,這一瞪瞪得有點像撒嬌,扶鳶忍不住嘴角一揚。

“笑你妹啊!”脫兔炸毛,手按在桌上雙腿飛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纏繞上扶鳶的肩膀,整個人坐了上去,彎下腰,額邊零落的發垂了下來,對着扶鳶嘻嘻一笑,伸出左爪子一捏對方的臉,右手已經成功偷到了古鏡。得意地在手中玩弄,淡粉色的小唇慢慢說道:“和我比偷東西,黑貓。”食指搖了搖,歪歪腦袋,“你不行。”

“是麽?”扶鳶周圍散開一波冷氣,腿一踢,正好把脫兔手裏古鏡踹到空中,翻滾着準備落下。

兩人的目光此刻都聚集在它身上。

脫兔腳一蹬就要去抓,誰知被扶鳶給拽住了手臂。他一眯眼,纖長的手指倏然探出尖利的累死長指甲般的小刀片,朝扶鳶劃去。

扶鳶眼裏寒光閃爍,捏住朝自己攻擊而來的手腕,兩人都被對方相互扣住,誰也動不了。

可古鏡還在飛速下落!

且不說這古鏡的價值,單摔碎在地引起薛府人的注意就足以是個大麻煩了。

脫兔一咬牙,右腳往後一擡,千鈞一發的時刻好險地接到了古鏡。

還沒松口氣,古鏡就開始不老實地晃動起來,搖搖擺擺,脫兔緊張得心噗噗直跳。

扶鳶眼疾手快,松開脫兔,一把接過馬上要墜落的古鏡。

可脫兔就慘了。

本來有扶鳶按着自己還不至于重心不穩而摔倒,突然力的消失,脫兔整個人就往前撲,好死不死地撲到了那個剛剛被塗滿漿糊的椅子上。

看着脫兔的上半身衣服都被黏在了椅子上,掙紮好幾下都無濟于事,痛苦得又不能叫,只有欲哭無淚扶鳶就忍不住無奈地發笑。

“你走!”脫兔咬牙切齒地艱難扭過脖子瞪着扶鳶,“別留在這裏嘲笑我!你好讨厭!”

扶鳶冷若冰霜地垂眸,碧紅眼睛上漆黑的睫毛在眼底投下青影。他什麽也沒多說,走了過來,對脫兔說道:“把衣服脫下來。”

“幹什麽?”

“要不然你走不了,快。”

“不要。”脫兔扭頭,“脫了衣服我光溜溜得怎麽走啊?”

扶鳶沉默片刻,潇灑地脫下自己的黑色披風,遞給他。

脫兔愣了愣,低下了頭,像在猶豫要不要接受。

“再不脫你的肉都要黏上去了。”扶鳶沒有多少耐心。

“诶……”脫兔嘆口氣,微微紅了臉,“你,背過頭去。”

扶鳶雖然照辦了,可還是忍不住心說,都是男的誰還怕看啊。

“好了,你可以回頭了。”半晌,扶鳶轉過頭,看着清秀的少年披着他寬大的披風,胸口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膚,可肌膚上卻有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傷痕。

扶鳶盯着那,皺眉看着。

脫兔捂緊衣服,罵道:“有什麽好看的?以前受過的傷罷了。那個,古鏡你要就拿去吧,以後再也不要碰到你了,總是出事。”罵罵咧咧地就要走。

背後勁風一陣呼嘯,脫兔靈敏地接過扶鳶扔來的古鏡,有些意外,“你……”

“只有你這種小白臉才會喜歡,我不需要。”又變回沒有任何表情的狀态,扶鳶從另面屋子破空而出,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脫兔看着手裏的古鏡良久,淡淡一笑,又望向身上的披風,翻身離去。

作者有話要說:

☆、十三

翌日,孟千泷走進長樂宮的時候,正好看到一個茶杯朝自己飛速地射來。他負手腳底一轉,避過茶杯,右手的食指與中指準确無誤地扣住茶杯,可一滴茶水還是清晰地濺落在他眨動的纖長睫毛上。

“廢物!”是鳳澈的怒吼,四周安靜,鳳澈的聲音清晰如玉石碎開般尖利,孟千泷皺起眉頭。

鳳澈雖然坐在那裏,卻渾身發抖,臉色異常疲憊和蒼白。“找個人都找不到,我要你們何用!”他冷冰冰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夏寰,不禁苦笑。

“殿下……”夏寰不是害怕被責備,只是他吓到了,他第一次看到好脾氣的姜國太子憤怒起來的樣子。不愧是鳳寂的兒子,那周身的氣場,大到四周都一片死寂。

“滾!”鳳澈咬着發青的唇瓣,“繼續找……”

“明白。”夏寰神色複雜地離去。

已經一天多了,緋緋消失了一天多,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這一天度日如年,鳳澈再一次低估了死貓在自己心中的份量。果然,重得動一下都會疼得撕心裂肺。

孟千泷走上前,有點發怔,只是一天沒見,鳳澈好像……瘦了許多。

沒有往日的陽光與朝氣,随之添上的是面容毫無血色的蒼白。星辰般閃爍的眼眸暗淡了色彩。笑,哪裏還有笑,沒哭就是好的了。

心一緊,孟千泷袖下的拳頭一握,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鳳澈擡頭煩躁的瞬間看到了他,扭過目光,說道:“你來了。”

“可有進展?”孟千泷執起手上的茶壺往剛剛丢來的茶杯倒去一口茶,不慌不忙地慢慢飲下。看似随意,卻在刻意隐瞞他眼裏零落的慌。

鳳澈看了看他手裏的茶杯,低下頭,軟了聲音:“對不起。”

“太子,你瘦了許多。”

“無妨。”鳳澈慘淡一笑,“等緋緋回來猛吃幾天又滋潤回去了。”

孟千泷低頭望着茶杯裏的暗紅色茶水,映出自己的鳶色眼睛,有點黯神。“那如果,永遠也找不到了呢?”

“那恐怕得了天下也乏然無味。”

孟千泷一驚,眼裏藏不住地直直望向微微輕笑的對方,捏緊茶杯。“可笑啊……為了一只貓……”

“你不懂。”鳳澈目光飄渺地望向窗外,一抹綠色爬上窗臺,“緋緋離不開我的,他一定,會回來。”

本想告訴鳳澈緋緋的下落,可孟千泷的心瞬間又堅硬了起來,他甩甩袖子,平平地說道:“願君心願實現。”

絕對,不能把緋緋的下落告訴鳳澈,絕對不能。

“喂,我餓了。”

“喂,我渴了。”

“喂,我要洗澡!”

“喂,舞劍給我看。”

孟千泷回到自己在姜國秘密購買的府邸後看到緋緋大爺似的使喚自己手下的樣子就哭笑不得起來。

他曾答應緋緋不過分的要求,緋緋可是沒打一點馬虎眼,貫徹得非常到位。

怎麽說自己與那只貓也算情敵的關系,可偏偏孟千泷還恨不起來,更過分的是有點歡喜地稀罕起這只死貓起來。

“孟太子孟太子……”一回來緋緋就扯着嗓子喊,滿臉委屈,“你的手下好壞哦。”

孟千泷看着黑衣侍衛一臉的嚴肅就笑了起來,歪歪頭像看熱鬧似的問:“他們倒是如何壞了?”

緋緋指着一個黑衣侍衛的鼻子嘟嘴說道:“我讓他給我出去買糖炒栗子吃,他給我買了一袋鹹的!他家是開暗黑料理的,無證經營,要關起來!”

孟千泷聽後臉都笑酸了,摸摸他的頭,不經意地溫柔了聲音:“你乖,一會兒我出去給你買。”

緋緋抓着他的衣角,水藍汪汪的眼睛清澈如泉水。半晌才別扭開口:“你可是進宮了?有看到……風車嗎?”

“有。”

“他……怎麽樣?”

“哦,他挺好的,在和太傅學論語呢。”孟千泷揚揚嘴角。

“學論語?”緋緋咬牙,“他還真是好雅興啊!哼!”扭頭就不高興地回了房間,用力把門甩上。

孟千泷斂住笑意,側頭問黑衣侍衛:“他可還老實?”

黑衣侍衛點點頭,道:“就是在屋內好動些。”

“貓吶……”笑意蔓延上眼睛,孟千泷又笑了起來,懶懶的聲音使他看起來也像只一肚子壞水的貓,“看緊他了。”

“屬下遵命。”

孟千泷給予了緋緋足夠的私人空間,可屋外卻每隔五米就有一位黑衣侍衛守着,重重防衛,想要突襲靠緋緋一人絕對不行。

緋緋眸光一閃,隔着窗紙看到屋外的模糊人影,輕聲走到大衣櫃的角落,搬開上方的石板。

黑乎乎的下方,一只只有巴掌大的可愛米色小貓咪扭着肉球般的小屁股擠了出來。緋緋戳戳他的小屁股,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麽。

小貓咪聽後把爪子刮刮緋緋的手臂表示明白,然後又鑽到了那個小洞中去。

緋緋深吸一口氣,哥哥,你可要來救我啊!

一只黑貓雙眼猩紅地在金碧輝煌的屋檐上睥睨一切,精湛的血色眼眸裏是飕飕的冰冷寒氣。

扶鳶已經在長樂宮觀察一個晚上了,從他回到客棧發現緋緋不見的時候就潛入皇宮中,可并沒有看到緋緋的蹤影。

太子鳳澈穿着單薄的素白裏衣靜靜地抱膝坐在床頭,那是緋緋習慣性的動作,鳳澈做起來顯得孤單且無助。

扶鳶有些訝異,他沒想到原來鳳澈如此在意他的弟弟,不吃不喝,不笑不語,整個人茫然無措。

“唉……”扶鳶默嘆一聲,走到屋檐邊趴了下來,要是能找到緋緋還是讓他回來吧,這麽耗下去鳳太子絕對經不起折騰。

“喵~”一聲細細的輕聲叫喚。

扶鳶回過頭,看到自己身邊的一只極小的米白色貓咪,毛茸茸得像一團雪球,爪子輕輕撓了撓他的背。

“嗯?”扶鳶乃極聰明之人,看這貓咪的模樣大概知道是緋緋派來通知他的,湊耳過去聽。

聽完以後眸光一冽,揚了揚脖子抖擻着光滑高貴的黑毛。

他怎會料到緋緋竟是被晉國太子孟千泷給劫了去。兩人,應該也沒什麽過節吧……扶鳶頭疼,也懶得多想,飛身一躍。

菏澤糕鋪。

“客官,您拿好了。”脫兔笑盈盈地接過店小二遞來的熱騰騰的芙蓉糕,扔下銀子,輕巧地出了店門。

剛咬下一口軟糯的糕點,脫兔就看到巷子口,黑衣紅眸的扶鳶抱着手臂靠着牆,像在這裏等候自己多時。

脫兔咽下糕,走過去揚起圓滾滾的水靈大眼睛,翹嘴:“你在這幹什麽?”

“幫我個忙。”連一點商量的語氣都沒有,冷冰冰的是命令的口吻。

脫兔覺得好笑:“我們只有兩面之緣憑什麽幫你?”

扶鳶倏然望向他,殺意濃濃的深色眼睛看着脫兔渾身一毛。扶鳶走過來,單手把脫兔壓在牆上。脫兔惱,掙紮幾下,可對方力氣太大,根本不是他能比拟的。

“你幹什麽?!”看着近在咫尺的冷傲英俊臉龐,熾熱的呼吸噴灑在臉上,脫兔不知是急還是羞,咬牙道。

“只有兩面之緣?”扶鳶眉宇深邃,“可就這樣我沒完成了兩次任務,你不應該補償我嗎?”

“補償你?”脫兔無語,“你以為我喜歡碰到你嗎?每次遇到你,我就覺得我盜王的傳奇人生黯淡了幾分色彩。”

扶鳶不語,而是冷冷地看着他。

半分鐘下來,脫兔扛不住,皺皺眉:“好好好,我認輸。”把整塊糕點塞入嘴中,屑屑還彌留在嘴角,鼓着腮幫子的模樣實在可愛,含糊不清地說道:“說吧,什麽事?”

“做你最擅長的事情,幫我偷一樣東西。”

“好說。”咽下,“什麽東西?”

在脫兔詫異無比的目光下扶鳶伸出冰涼的手指抹去他嘴角的屑屑。

“一只貓。”

作者有話要說:

☆、十四

黑暗裏,少年的眸閃着妖異美豔的類似海水般的藍。

哥哥的性格不是拖泥帶水,想必今夜就會來救自己。因此緋緋毫無睡意,不動聲色地躺在床上。

作為殺手,而且是滅靈裏的殺手,扶鳶的實力緋緋是放心的。可這次不是來殺人,而是要把他給“偷”出去,再加上府邸裏戒備森嚴,不是輕易能完成的。

但緋緋的心底,還是沒有理由地相信着扶鳶。

那是他最親的哥哥。

“喂。”黑暗中輕聲的一句喚。

不是扶鳶的聲音!緋緋警惕地坐了起來。

正巧一縷淡淡月光倒映在房梁上,一位粉色纖瘦的可愛少年倒挂着,柔軟的身子勾成常人難以完成的弧度,沖緋緋眨了眨眼睛。

看了一眼窗外五米一哨的黑衣侍衛,緋緋想說話,可又怕驚動人,所以只好用眼神示意,細長的眼眸裏寫滿了不解。

脫兔一彎,在空中翻出個利落的後空翻,一丁點聲音也沒有的輕巧落地,從懷裏掏出一張紙擱在緋緋面前。

上面是扶鳶的字:脫兔是來救你的,跟他走。

确認幾遍,那的确像是哥哥的字。緋緋打量着面前純真無邪的少年,臉上稚氣未脫,年齡不大,怎麽看都不像個壞人。

他對脫兔點點頭,搖身一變,頓時一只雪白色的貓咪在地上走了幾步,搖搖尾巴。

好萌……好萌……脫兔眼睛發亮,但知道此時要專注!他可不想欠死黑貓什麽東西,最好這件事辦完以後徹底與他劃清界限。

邊想着,脫兔把緋緋抱在懷中,腳若裝了彈簧一般,一彈一跳,腳步無聲無息地踩着牆面飛身翻上屋頂,單膝跪地,微微一笑後一躍而起,在所有人都以為只是個錯覺的瞬間彈進了府邸院子中的那棵茂密的大樹。

就在脫兔得意洋洋準備一笑的時候,發生了可怕的變數。

樹枝上,挂滿了鈴铛,就算脫兔身子輕可還是有重量,瞬間鈴铛清脆悅耳的恐怖聲音回蕩起來。

“有刺客!在樹上!”離樹最近的黑衣侍衛大呼一聲,所有的侍衛都趕忙操着手裏的刀趕了過來。

該死!千算萬算漏算了這麽一步!脫兔暗罵自己的大意,怎忘了這孟千泷會備這麽一手。

唉……看來今夜要走,只怕需花點心思了。

還不到五秒鐘,脫兔立着的那棵大樹下就圍了三圈的黑衣侍衛,長刃對準樹枝,恐怕一探出頭就會被亂劍刺死。

“唔……”這時,随意披着紫衣外套的孟千泷打着哈欠慢慢走了出來,栗色的水澤秀發如一汪瀑布柔軟地垂下,鳶眸裏是困倦。“把刺客,抓住。”

很懶的聲音,可語氣間卻是讓人不容抗拒的命令。

脫兔不動聲色,秀麗的額間滲出一層密密的汗水,低頭看了看縮在自己懷中軟軟的緋緋。

困住我這個盜王,你以為那麽容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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