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二天一早，戴納出院了。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這個牢籠般的地方，萬聖節總算過去了，不論是愧疚、遺憾、後悔，還是……總之都過去了。經過了昨天晚上的狂歡，整個城堡顯得有點冷清，也許大家今天都起得很晚，走廊裏空空蕩蕩的，一路上都沒有碰到人。但這一點也沒有影響戴納的心情，馬上他就回到熟悉的宿舍了，然後他會把沉浸在睡夢中的奈斯特拍醒，然後他們會一起慶賀他出院了，然後一切回到正軌……

戴納興一步三級跨上旋轉樓梯，穿過空無一人的公共休息室，沖上宿舍樓梯，拉開門——宿舍裏一個人都沒有。出院的喜悅瞬間減掉一半。他愣愣地站在門口——一只手還搭在門把手上——仿佛很久以後才慢慢回想起來，今天是霍格莫德日，萬聖節假期霍格莫德村會有特別活動，沒有人會呆在學校裏。

關上門，躺在床上盯着帷幔的頂部，努力想今天有什麽事可做，然而一個多禮拜住在校醫院，他根本不知道有什麽作業要寫，奈斯特也沒有告訴他——對，奈斯特，戴納突然想起來，那天在校醫院，奈斯特古怪的反應和莫名其妙的話，今天晚上要弄明白是怎麽回事兒。他坐起來，原本想找本書消磨一下時間，卻看到床頭櫃上多了一小張羊皮紙，折成一張便條。戴納讀着讀着，就覺得心髒變涼了，校長談話，他忘記了。

戴納飛快爬起來，重新系好領帶，匆匆朝宿舍外走去，心裏不停地祈禱，校長辦公室的口令千萬不要改變。在出院第一時間就趕到校長那裏，再加上合情合理的解釋，校長應該可以原諒他的失約。

他忐忑不安地站在辦公室門前，盯着獸嘴門環，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沒有預約就冒冒失失來見校長，深深吸了口氣，終于在門環上扣了三下。

“請進。”然後門應聲開了。

“對不起，校長，我知道——”戴納說了一半，頓住了，因為他發現校長并沒有像往常一樣坐在辦公桌後面，他環視一周，發現窗前多了一把安樂椅，校長穿着晨衣坐在椅子上，報紙擋住了他的臉。

“校長？”戴納試探性叫道。

“啊，抱歉，芬奇先生，剛剛讀到精彩的一段，”鄧不利多教授說着，放下報紙站了起來——那一瞬間，戴納震驚得說不出話來。鄧不利多教授若無其事地揭掉臉上的面膜，用懸停魔咒讓它懸浮在桌面一英寸上的地方，輕松地說：“我一直以為每個人都會希望趁着萬聖節的假期放松一下。”

戴納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說：“校長……那是……什麽？”

“這個？從一本麻瓜雜志上看到的，據說有祛皺功效。”

“可……那是麻瓜女性才會用的東西啊……”戴納嘶啞地自言自語道，完全沉浸在震驚當中。

校長似乎沒有聽到，在晨衣外罩了一件長袍，坐到了辦公桌後面。戴納虛弱地跟過去坐下，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來的目的。

“我們言歸正傳吧，芬奇先生，”鄧不利多教授說，輕松的态度消失了，“上個禮拜，我原本希望和你談談，但是似乎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了——”

戴納點點頭，心中不知道鄧不利多教授到底知道多少，但卻隐約覺得他指的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些。他被叫到這裏來一定是有什麽特別的原因，不然校長不可能親自找他談話。

“你有沒有什麽事情想告訴我？任何不同尋常的事情，或者僅僅是感覺？”鄧不利多教授說着，修長的指尖對在一起，目光透徹。

面對鄧不利多的目光，戴納總是會緊張，“您指的是什麽，校長？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有什麽陌生人出現在學生周圍嗎？或者在學生之間？有什麽人令你覺得不一樣嗎？”

“沒有，”戴納茫然地說。

鄧不利多身子向後靠了靠，顯露出一絲疲憊，“你也許聽說了，赫奇帕奇三年級的一個女生，因病休學了。”

戴納依舊很茫然，他越來越不明白鄧不利多教授在說些什麽了，這和他有什麽關系？

“但事實上，她不是因病休學，”鄧不利多繼續說，神情變得凝重，“她被吸血鬼襲擊了，就在學校的禁林裏，保護神奇生物課上——”中間那個詞挑動了戴納敏感的神經，“——而且，有人告訴我說，就在發生襲擊事件之前，她在禁林中看到了奇怪的陌生人，一個黑色頭發的年輕人，長着一雙紅色的眼睛。”

一個三年級女孩也遭受到這樣的命運嗎？戴納的心痛苦地扭動起來。空氣中被加入了某種沉重的東西，令他覺得很壓抑，一時間沒有人說話。在沉默中反複體會校長話中的意味，突然間，戴納意識到一種危險的傾向。

“校長，您在懷疑我嗎？”戴納急促地說，這種突如其來的恐慌令他喘不上氣來，“在此之前，我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我、我——”他覺得嘴唇發幹，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清楚。

“我沒有懷疑任何人，”鄧不利多教授耐心地說，舉起手示意他平靜下來，“我只是問有沒有發現任何吸血鬼出現在學校周圍，也許你會感覺到什麽異常。”

“沒有，一點也沒有，”戴納懊惱地搖搖頭，“我根本分辨不出來——等等”昨夜的情景像一道閃電一樣劃過腦海，“但，校長，我知道一個——維爾莉特，”戴納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說了出來。

鄧不利多教授臉上掠過一絲希望，之後消失了。“她是經過合法手續批準入學，”鄧不利多平靜地說，“我說指的是除學生之外的…”

“對不起，校長，不知道。”

校長點點頭，說：“但是不論什麽時候，發現異常，都請盡快告訴我，或者你的院長費立維教授。另外，請幫那個孩子保守秘密。幸好及時發現，與死神擦肩而過，但終究……”鄧不利多沒有繼續說，留下一聲嘆息。

“當然，”戴納喃喃道，站起身，他知道談話終于結束了，而心情并沒有輕松起來。他突然覺得很悲哀，逃脫死神，卻淪為魔鬼，再也無法擁抱美麗的陽光，這真的是幸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