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艾達從醫院領到燒傷藥劑後回到自己的宿舍，看到維爾莉特坐在床上等她，神情焦慮。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艾達驚訝地問。

“我看到他了！我看到他了！”維爾莉特顫抖地撲到艾達肩上，緊緊抓着艾達的胳膊。

“等等，你說誰？”艾達問，她從來沒有見過維爾莉特如此恐慌，從來沒有。

“就是我叔叔！他們來了！他們找到我了！”

艾達明白了，說：“不可能，他們不知道你在這裏，你是不是看錯了？”

“還記得火災發生時我突然離開一下嗎？”

“你那時候就看到他了？”

“是的！确實是他！我看到他在城堡上盤旋。我早該知道，是他襲擊了學生，是他放的火，因為他進不來…不會有別人了，一定是他！他是跟着我來的。”

“要不要告訴校長？”

“不能！”維爾莉特幾乎是喊出來的，“我不知道，我不能，我不敢！他們會把我趕出學校的…我不能離開，我只要離開城堡，他就會找到我把我撕碎的，我沒有地方可以去了！”

“別擔心，你簽訂協議的時候，以前的事情就和你沒關系了，他們不能拿你怎麽樣的。只要你在城堡裏，就沒人能找到你。”

三天之後，霍格沃茨回到了正常的軌道上。學生們談論最多的也就是那場驚險的火災，以及鄧不利多校長如何動了動魔杖，從黑湖中卷起巨大的水柱，撲滅了半個城堡的大火。拉文克勞塔以及其他被燒毀的地方恢複了原樣。戴納回到公共休息室的時候，發現這裏和以前一模一樣，羅伊納純白的雕塑在壁龛裏神秘地微笑，行星在高高的穹頂中閃爍旋轉，青銅色的絲帶挽住藍色的窗簾，沒有任何跡象顯示出幾天之前這裏還是濃煙彌漫的火災現場。

“芬奇級長？”一個三年級女孩叫住他，戴納認出她是火災發生時躲在宿舍哭的兩個女孩之一，“今天晚上的宴會，一定要來啊！”她嫣然一笑然後跑開了。

戴納盡力報以笑容，然後轉過身，笑容就消隐無蹤了，極不情願地拖着步子朝着摩根先生的住處走去。

“先生，我來了。”戴納敲敲門走進去，摩根先生的房間和他這個人一樣幽暗。“請坐吧，你不介意我抽煙吧？”摩根先生轉過身，坐在了對面，“我們來聊聊發生火災的那個晚上吧。”

“那天晚上是你第一個發現了火災？”

“沒錯。”

“然後？”

“然後我開始叫人——吉爾·瓦倫蒂安可以作證，我讓她去通知校長和院長，一會兒費立維教授就來了，學生撤離塔樓。”

“據我所知，你沒有跟着他們一起撤離。”

“對，我檢查女生宿舍，又找到兩個人，最後才離開，結果找不到隊伍了。在往出跑的時候我還碰到了克梅麗爾·凱爾特，之後我們一直在一起。”

“就是那個和你一起從禁林裏出來的那個女孩？”摩根先生彈了彈煙灰，用一種探究的目光看着他，“但是她從禁林出來的時候是昏迷的，她一直是這樣嗎？”

“不是，在…”戴納覺得嘴唇很幹，忐忑地說，“在…我們下來之前，她暈過去了，吸入太多煙霧，我們都沒帶魔杖。”

“請能解釋一下你是怎麽從濃煙滾滾的火場中逃出來的嗎？還帶着一個昏迷不醒的女孩子？”

“我…我…”戴納猶豫很長時間，慢慢說出來，“我抱着她從城堡上飛下來的。”

“這也就完美地解釋了你為什麽從禁林裏出來了，對嗎？”

戴納很茫然地看着摩根先生，不理解其中的含義。

“從你離開隊伍到離開禁林花了多長時間？”話鋒突然一轉。

“我不知道……有一段時間了。”

“期間只有一個昏迷不醒的女孩跟你在一起，而且她還是你的同學？據我了解關系還不錯吧。”

“對…”

摩根先生突然鼓起掌來，冷笑着說：“真是天衣無縫。而且是高明而有高尚的借口。所以你理所當然地不知道有3個女孩在火災期間失蹤了吧。”

“什麽？”

“三個，就在禁林邊上。”摩根先生幹巴巴地說，冷笑也消失了，眼神前所未有的冷峻和陰沉，“至今都沒有找到。”

“三個女孩，三個家庭。”摩根先生掐滅了煙，站起來，雙手支在桌子上，“你會告訴我這是巧合嗎？火災發生的同時，三個女孩失蹤了，不是因為火災發生的傷亡，格蘭芬多塔樓根本沒有着火，能解釋一下嗎？”

戴納沉默。

“你不知道，讓我來告訴你吧，”摩根先生一邊踱步一邊說，“有人把四層西面的窗戶玻璃打破了，火炬掉了下來，引燃了窗簾和窗框。城堡外牆幹枯的常春藤上被澆上了油，然後點燃，否則火勢不會蔓延那麽迅速。”摩根先生頓了頓，繼續道，“有目擊證人稱，看到有蝙蝠盤旋在城堡上空，然而蝙蝠是怕光和熱的動物，任何動物都是這樣，如果只是普通的蝙蝠，為什麽會跑到燃燒的城堡上空？而你——”他停下步子，看了戴納一眼，“恰恰說你是從城堡上空飛下來的。那天晚上沒有任何人察覺到異常，而你在火甚至都沒有燒進公共休息室的時候就察覺到火災發生。”

“您是是在遺憾我發現得太早了嗎，還是我應該裝作什麽都沒看見——”戴納氣憤地喊，而摩根沒有理他。

“在草坪上校長下令清點人數，這時候我們發現五個人不見了，四個女孩，兩個拉文克勞，兩個格蘭芬多，還有你。但是不一會你從禁林裏出來了，帶着其中一個女孩，那麽，請告訴我，另外三個女孩去哪了？”

“我不知道。”

“你會告訴我這是巧合嗎？”摩根先生雙手擂在桌面上，煙灰震了出來，“三個家庭都在質問我他們的女兒去哪裏了？我卻要告訴他們我也不知道！”

戴納張口想要辯解，而摩根沒有給他機會。

“或者像校長堅持認為的那樣，有什麽別的路過的吸血鬼寄居在禁林裏，專門冒着被通緝的危險來魔法學校襲擊未成年小巫師？為什麽？你知道休戰協議的，互不侵犯原則，殺死一個巫師要冒多大的風險！更何況是在有不知道多少古老防禦咒保護下的學校？世界上到處都是麻瓜，為什麽跑到這裏來！”

“我不知道。”戴納小聲說，聲音顫抖起來。

“所有受害人！全部！都是女孩！而在方圓幾十英裏內都只登記了兩個男性吸血鬼！而且很久之前就有目擊證人說，禁林中看到了黑色頭發的奇怪的人，而且第二天就接到報告說一個女孩失蹤在同一個地方！幾天之後找到發現她已經…已經被咬傷了…”摩根先生突然洩了氣，聲音變得有些蒼老而痛苦，眼睛中閃過一絲陰影，“你能解釋一下為什麽嗎？”

戴納無言以對，他的頭發确實是黑色的。

“可是，真的不是我幹的，”半晌，他小聲說，“這些，沒有直接證據證明，是我，這些都是推測，我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

“上次你的宿舍裏全是血的時候一樣，你也是這樣告訴我的，”摩根先生沙啞地問。

“就算是我，我為什麽要跑到禁林裏去！我為什麽要等這麽多年？”戴納惱火地喊，“我在這裏上學五年了！”摩根先生的眉毛不易察覺地抖動了一下。

“這個就要問你自己了！換做是誰都也不會在城堡裏襲擊學生！也許你沒有注意到，你們學院的受害人最多！”

“我怎麽可能襲擊自己的同院同學！”戴納幾乎吼起來了。

“也許每個人都是這樣以為的！才更有助于掩人耳目…”

“您不能這樣憑借推測指控我！”

“也許我們還需要核實一些細節，也許還可以找凱爾特小姐談談，她應該恢複得差不多了…”摩根先生小聲說，重新坐在對面，指頭敲打着桌面。

“不——”戴納大叫一聲，“不可以！”

“你在害怕什麽？”摩根先生警惕擡起眼，盯着他一動不動，就像嗅到獵物的獵犬。

“不行，我們簽過保密協議，你不能找她談這個！”戴納全身都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他不知道克梅麗爾到底知道多少，但是如果摩根找她談話，他的秘密也就相當于公之于衆了，“這…這就相當于對外宣布說我就是兇手一樣，您不能這樣做！”

摩根先生盯着他，沉默片刻之後，說：“我們總會有別的辦法的，芬奇先生，我比你更加了解保密協議。但是在這之前，我很遺憾地通知你，你恐怕需停課幾天，直到我們找到進一步的證據，還你清白，或者…本次談話到此為止了。”

戴納渾渾噩噩地離開了，他覺得自己完蛋了，起碼也是快要完蛋了。

他往禮堂走的時候，揉了揉自己的臉，希望讓自己的表情顯得正常一些。但是當他走到門前，聽到裏面傳出的喝彩和歡呼聲的時候，突然又不想進去了。這是表彰火災中做出突出貢獻的學生的宴會，大概不會歡迎縱火和襲擊學生的嫌疑犯吧。

“戴納？你怎麽現在才來？”吉爾眼尖，看到他在門口徘徊，跑了出來，手臂上還纏着繃帶。

“唔…有點事情…”戴納竭力不把沮喪表現出來，“唔…恭喜你，我剛才聽到了，你為拉文克勞贏得了50分。”

“謝謝，”吉爾很高興，撫摸着手臂上的繃帶，仿佛那是最驕傲的獎章，突然，她好像意識到什麽，“為什麽表彰會上沒有你的名字？他們一定弄錯了，我去找院長——”

“不用了！”戴納脫口而出，“沒什麽大不了的——”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說法不對，慌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我沒做什麽…”

“當然不是！”吉爾揚起眉毛，說：“是你第一個發現火災！院長怎麽會忘記了，我記得我告訴過他了！”

“換做是誰都會這樣做的，”戴納努力顯得真誠一些，“我不過是碰巧運氣好而已，不過不是誰都有勇氣離開之後那麽多次返回火場給學生帶路的。”戴納轉移了話題。

“謝謝，”吉爾笑了，可是還是有一絲憂慮的神色。

“這沒什麽，真的，”戴納笑了笑。吉爾看上去終于釋然了。

“你不去參加宴會嗎？”吉爾叫住他問。

“哦，不了…我…要去龐弗雷夫人那裏拿燒傷藥膏，我先走了。”戴納臨時撒了個謊。吉爾回去了。

戴納一個人踱着步子朝着拉文卡勞塔樓走去，在一扇窗子前停下腳步，看着遠方的群山和波光粼粼的湖面，沖着窗外大喊一聲，然後就覺得心中的煩惱和怨氣仿佛伴随着喊聲消退了。

“怎麽了，年輕人？”畫像裏的一個老婦人關切地問。

“沒什麽。”戴納簡單地回答，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