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欲擒故縱和張弛有度

一段時間後，秦钊發現，唐麓澤對萊耶的“調教”沒那麽頻繁了。

準确來說，是減少了通過觸碰和語言進行指點的行為。他轉為多觀察，少指指點點，只在關鍵時刻進行修正。而且他的修正都是比較微小的、精準的，不再對萊耶的舉止和形象大包大攬。

這也就導致了，唐麓澤和萊耶的互動頻率逐漸降低。

“啊，你覺得我對萊耶變得冷淡了？”

唐麓澤歪在工作室的沙發上，用大屏幕随意翻閱着星網上的新聞：“怎麽，你覺得我消極怠工啊？”

秦钊再次和唐麓澤坐在同一個沙發上。他好像已經習慣了這個位置，進來後只要需要坐下，就會來到這個位置。且比起一開始來，秦钊的坐姿也不再總是挺直腰背。他可能是在這個環境裏能放松了，也可能純粹是被永遠歪着的唐麓澤感染了。總之，此時的秦钊也靠在沙發背上，扭頭看着唐麓澤。

“我當然不會說我的老板在偷懶。”秦钊的膝蓋上攤開着一本紙質書，手指在書頁上無意識地輕點着，望着唐麓澤道，“我只是需要你的指導。”

“真難得，你會用這麽恭敬的态度來問我。”唐麓澤聽到他的語氣，面露意外，“發生什麽了，你是不是犯了什麽錯？”

“我整天在你眼皮底下，我在終端上的一切操作你也可以查詢，我能做什麽？”秦钊有些無奈，“我就是想請教你而已，難道我這些天來的觀察彙報，還不足以證明我的認真？”

“你确實挺認真的……我卻得在每天晚上睡覺之前，讀一篇全是理論敘述的小論文，我只覺得我的腦子和眼睛有點可憐。”唐麓澤說到這，忽然頓了頓，視線落在對方膝頭上的書本上，“你是不是換了一本？”

“是的。”秦钊揚起紙質書的封面給他看，“原來那本我放回去了，換了這本。”

“噢，三部曲的第二部 ，挺合适的。你還查過了？”唐麓澤道，“什麽時候換的？”

“昨天下午。”秦钊回道，“我換之前還和你說了的，你忘了？”

唐麓澤面露茫然：“……啊？”

秦钊道：“昨天你午覺剛醒的時候。當時我來叫你，順便和你說的。你那時候還說‘這點破事別問你’，我以為你同意了。”

“……”唐麓澤神情恍然，接着一拍腦門，“好像想起來了。啧，要不是你說，我可能靠自己完全想不起來。”

“我以後在你完全清醒的時候再和你讨論這些事。”秦钊心道這家夥睡懵之後是不是太也危險了，這次随便拿書只是小事，要是以後有人用別的事來套他，出大問題了怎麽辦？

但究竟是不是這樣，秦钊還得再觀察觀察，于是他還是把話題拉了回去：“不過，話題是不是太偏了？還是你并不想告訴我你最近的計劃？”

“這有什麽不能說的。”唐麓澤再次看向大屏幕，邊浏覽新聞，邊淡淡回道，“其一，這類智能剛開機時的學習高峰期已經差不多了，現在可以讓他自己适度發揮，把不太合适的部分修正了就行；其二，之前一直是我主動接近他，現在也該冷淡一下，看看他對‘主人冷淡态度’的反應。”

秦钊聞言：“傳說中的……欲擒故縱？”

“對一個智能用這個把戲？聽起來我真是閑的。”唐麓澤道，“代替他的主人做點測試而已。我不會深度涉入到和萊耶的情感糾纏中，不然以後他離開了，麻煩的是我。”

秦钊似乎有所感悟：“所以，你是在加速呈現主人和智能之間會發生的事，以此來快速催化智能的成熟？”

唐麓澤的語氣悠哉：“對，所以我說，這叫‘煲機’。”

“原來如此。”秦钊道，“不過，我還有第三個理由的猜想，能說說嗎？”

唐麓澤：“不能。”

秦钊：“……”

“你都這麽問了，不讓你說豈不是憋死你。”唐麓澤看向他，挑眉一笑，“行了，說吧。不過我預感又是我不太想聽的話。”

“我沒有惡意。”秦钊直接道，“我只是猜想，你可能想要稍微喘口氣。”

“嗯？”

“我的意思是，之前那陣的高強度修正，耗費了你大量心神，所以現在你需要緩一緩。”秦钊道，“這應該叫‘張弛有度’。”

“你是在炫耀你最近學了不少成語嗎？”

“我看你對這些複古文學很上心，所以多關注了一些。既增長見識，又方便和老板溝通，不是嗎？”

“別人這麽說，我肯定肯定認為是谄媚；可你這麽說，我只會覺得不可思議。”唐麓澤的視線凝聚在秦钊身上，“你怎麽會學會這些，我還以為你應該是比較冰冷的那種人……”

秦钊沉默兩秒：“你這個句式，似乎和萊耶經常說啊。”

“你難道不記得你剛來我家時是什麽樣了？就是冷冰冰的，眼神銳利，看誰都防備好吧？”唐麓澤沒好氣道，“我那樣跟萊耶說話，是因為我平時就這麽說話。難道我還要為了避嫌，專門改一種說話方式嗎？”

秦钊聽他毫不客氣的語氣，也覺得自己似乎有些敏感了。

他想，大概是因為最近習慣性分析唐麓澤這句話什麽意思，那句話什麽意思，所以才會下意識覺得對方的話別有深意。可唐麓澤如果連日常生活裏說話，也得先斟酌後才說出口，那确實太累了。

“……抱歉，我有點過于敏感了，我向你道歉。”秦钊的心态端正得很快，說道，“我可能是研究你的工作模式，研究得有點魔怔了。”

“看來，你才是該放輕松的那個。”唐麓澤坐直起來，雙腿盤在沙發上，“你還整天說我太緊繃了，明明是你深陷其中。關心關心你自己吧，秦助理。”

他邊說邊注視着秦钊，當他這麽看人的時候，會讓人産生一種“他只專注于我”的感覺。秦钊就再次沐浴在這種目光下，心中産生了對唐麓澤話語的認同。

“你說得對。”秦钊想通後，不由得垂頭失笑，“可能是終于有件事能轉移我的注意力，我有點過分執着于這方面了。”

“看書和上星網瞎逛，也沒法分散你的注意力嗎？”唐麓澤想了想，“要不，過兩天你再和我去一趟海濱區？”

“嗯？”秦钊問道，“又去自由集市？”

“不，去見加特。”唐麓澤回道，“他決定見一個蟲族一面，以此來為他和蟲族的交易做準備。他想讓我一起親眼看看，分辨一下蟲族的表現，确定他們是否是真心來開展貿易的。”

秦钊略微蹙了蹙眉：“他把你當‘測謊儀’？”

“可能是覺得我經常觀察活人，對此有所研究吧。”唐麓澤回道，“我一開始不太想去的，但……算了，還是去看看吧。”

秦钊道：“那你願意帶我去？”

“這個嘛……”唐麓澤頓了頓，忽而傾身靠近，低聲道，“我得承認，我真把你的想法整理之後發給他了。他可能覺得是我對此很有見解，所以才強烈要求我也去現場瞧瞧。我帶你去，也有點要帶‘活挂’……呃，就是帶個‘作弊器’的意思。”

秦钊聽他的形容，明明應該不悅的，可不知怎麽就是覺得好笑。于是他忍住自己上翹的嘴角，故作深沉地反問：“要我去幫你作弊？”

“讓你去看看那些蟲族，有必要的話，就告訴我你的想法。反正你的工作就是給我建議，不是嗎？既然有你琢磨這麽多，我何必還廢那個心思。”唐麓澤道，“當然，我會酌情思考，你的建議到底值不值得轉達。”

秦钊其實對唐麓澤帶他去，要他說意見，甚至“竊取”他的意見沒反感。秦钊只有點擔心一件事。

“你真要去？”秦钊本能對蟲族反感，無法直接相信這些異族，“會見蟲族，是件非常冒險的事——即便現在已經有了建交的第一步。”

“這點要你說？”唐麓澤輕笑一聲，“我已經說了，我們只在單面玻璃的另一邊觀看他們的會見現場。”

秦钊問：“不用星網？”

“不，以防萬一信號出問題。”唐麓澤道，“當然，以防萬一，我從頭到尾也不會和蟲族面對面。”

“明白了。”秦钊終于道，“那麽唐老板，我想和你去。”

“行。”唐麓澤看着他的臉，嘀咕道，“我還得說，雖然你到時候得蒙着臉去，但一想到身邊有這張臉……還是會覺得安心。”

秦钊微微挑眉：“看來這張臉，比我本人令你覺得有用。”

“哈哈，沒有這張臉，我才不會收留你！”唐麓澤眼睛眨了眨，笑起來，“不過我得提前告訴你，鑒于我和加特的緋聞關系，你要是跟我們進一場會面，會出現新的流言。”

秦钊其實差不多想到了，但還是下意識問道：“……什麽？”

唐麓澤哈哈一樂，倒在沙發上，好一會兒才眼帶戲谑地望着他。

“當然是，‘三、人、行’啊。”

作者有話說：

秦钊：你這好像是調教的句式。

小鹿：嘿呀，我（從遇到你開始）平時就這麽說話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