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突破命令
大概是受到游樂園和鬼屋故事的影響,一群開會的專家終究沒讓唐麓澤開個秦钊的直播。
唐麓澤解決了最關鍵的“情緒波動”問題,又繼續和他們半實話半瞎扯地談了許久,終于把秦钊最近的表現描述表述完了。總的來說,就是秦钊的表現一切向好,但由于還沒過多接觸需要擔責的事件,唐麓澤認為他還處于比較輕松的狀态。接下來,唐麓澤将讓他接觸更多壓力事件,以調整他到更為沉穩的表現。
當然,以上這些進度都是唐麓澤說的,和實際有很大不符。但因為也是他親自實施過的,所以還是通過了彙報會的審查——或者說“測謊”。
不過會議尾聲、大家準備就地解散的時候,中年白大褂還是說了一句:“唐先生,你的進度總的來說還是比較慢的,和你原本的計劃已經有一些不符,希望你還是稍微注意着點進度。”
“我明白。”唐麓澤不想在會議結束的時候還費心費力,随口就應了,“我會注意的。”
對方似乎對他最後的乖順态度感官不錯,會議順利解散。
這會兒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一場會從早上十點開始一直開到現在,還必須全程神經繃緊,有多累,只能說誰試誰知道。
唐麓澤一下線,原本看着還比較游刃有餘的神情就冷了下來。他爬出上網艙,徑直出了工作室。在客廳裏的瑞利希似乎就等着他,一眼瞧到他臉色鐵青,立馬迎了上來:“還好吧?”
“……回頭再說。”唐麓澤沒停下和他說話,而是直接幾步轉進了一樓的浴室,“讓我自己待會兒。”
說完,他關上了浴室門。
瑞利希是他的智能,在不危險的情況下,通常不會違背他的命令。面對關上的浴室門,瑞利希只得停下腳步,在門口輕嘆一聲:“我不是要問你開會的情況,我是想問你本身……你還好嗎?”
“還好,有點想吐,不用管我。”浴室裏隐約傳來唐麓澤的這句話,随後就是嘩啦啦的水聲。瑞利希的腦袋幾乎頂着浴室門,他分不清唐麓澤究竟在裏面幹什麽,問道:“你在洗臉,還是沖腦袋?還是想洗個澡?”
不知道是水聲太響、唐麓澤沒聽到,還是唐麓澤不想回,總之裏面不再傳來回答。瑞利希其實有很多準備事項可以做,比如去準備一些吃的、喝的,或者找點能讓想吐的感覺消散的藥物,可他就是定在浴室門口,沒動,直直地看着浴室門。
好幾分鐘後,同在一樓的秦钊卧室門先開了。
“……你怎麽在這?”秦钊一眼看到瑞利希,疑惑了兩秒,随即注意到浴室的動靜,“唐老板在裏面?”
瑞利希偏頭看他一眼:“麓澤說想吐。”
“什麽?!”秦钊皺眉,立刻走過來,“他這是怎麽……他現在在裏面吐?還是上廁所?”
“不清楚,聽聲音不像是上廁所。”瑞利希也微微蹙着眉,“他有個習慣,頭暈或者想吐的時候,會洗冷水臉或者用冷水沖頭……”
秦钊聽得眉頭更緊:“你就不阻止他?”
“他不讓我進去。”瑞利希垂下眼,“他想一個人待着。沒有危險的情況下,我不能輕易違背他的命令……”
“啧。這不行,萬一出什麽事……!”秦钊一咂嘴,手直接放上了把手,往下一擰——
門開了,沒鎖。
唐麓澤的身影一下映入秦钊的眼簾。他雙手支在洗漱臺上,水流因為他的收手而暫停了,浴室也頓時安靜了下來。因為開門的動靜,唐麓澤看了過來,整張臉和幾乎半個腦袋的頭發都濕了,水滴不斷順着下巴滴落。
秦钊沒感受到熱氣,一下就明白那是冷水。而且也不知是冷水刺激,還是原本狀況就不佳,唐麓澤的臉看起來更無血色了。
一瞬間,秦钊有種唐麓澤會“摔碎”的錯覺。
“你真是要瘋了,身體不舒服還這麽折騰嗎?!”秦钊一個箭步沖上去,抓了旁邊的大毛巾直接蓋在唐麓澤頭上,幾乎将他攏在懷裏、給他擦臉擦頭。他擦的時候還先解釋了一句:“這是今天新換的幹淨毛巾,我還沒用過,別嫌棄。”
唐麓澤本來就腦袋混沌,被他的行為直接搞懵了,哪裏還想得起來嫌棄毛巾。他被毛巾揉得聲音悶悶的:“我沒事……不必這樣……”
“我覺得不是沒事。”秦钊給他擦完臉,隔着毛巾捧着他的臉仔細打量了一下,“還頭暈、想吐嗎?實在難受就吐一次,也爽快點。”
“你怎麽連這個都知道?”唐麓澤疑惑,“沖過之後鎮下去了,不想吐也不頭暈,不用管。”
“用冷水鎮頭暈想吐,你這是什麽古代偏方,嗯?”秦钊碰了碰他的臉,又碰碰他的手,“有點失溫,洗個熱水澡回溫?或者開暖氣在房間裏待會兒?”
“……真不用。”唐麓澤看他好像在對待什麽瓷娃娃,有點無語又有點好笑,精神上的疲憊好像也消散一些。他打開秦钊的手,自己出了浴室:“摸起來冷是因為沖冷水,一會兒就好了。”
說完,青年看一眼站在門外邊的智能:“你學會叫幫手了?”
瑞利希還沒回話,秦钊在後面就道:“我自己出來、自己問的。你在浴室裏折騰自己,還不許別人關心你?別好心當成驢肝肺。”
唐麓澤頭也不回,邊往客廳走邊道:“希瑞在門口沒進,就是沒危險。你又瞎湊什麽熱鬧,閑得慌?”
“你這張嘴,可真是……”秦钊不由得搖頭,可想到他剛才那副臉色發白的樣子,又數落不下去。于是秦钊轉而跟着他出去,邊走邊問:“到底發生什麽了?你今天不是上線開會嗎,怎麽會鬧成這樣?”
唐麓澤聞言,停下腳步回頭看他,卻不說話。
跟在後面的秦钊不得不也頓下腳步:“……怎麽?”
唐麓澤盯着他的臉兩秒,心道自己累死累活就為了這個家夥,也不知道未來結果會如何,想想還真夠心酸的。
——要是真能拿到全額的尾款,其中七成都得算作精神損失費吧。
“到底怎麽了?”秦钊看他就光盯着自己不說話,疑惑道,“和我有關?”
“……沒。”唐麓澤還是控制住了吐槽的欲望,只是意味深長道,“我只是想,以後不管你會變成什麽樣……可別對我落井下石啊。”
“你這是說的什麽話?以你将來一定會落難為前提?”秦钊聽得眉頭微蹙,“而且你不止一次說我以後可能會對你恩将仇報了,到底為什麽?”
“有點感慨罷了。”唐麓澤當然說不了實情,只得囫囵混過去,邊擦頭發邊說道,“你就當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吧。”
“那你也別冤枉我啊。”秦钊看他的後頸從毛巾下面露出來,伸手捏了一下,然後在青年忽然繃直身體瞪過來的時候,輕輕一笑,“被你岔開話題了,所以就是不能和我說發生了什麽,是吧?”
唐麓澤:“……”
“那能和瑞利希說嗎?”秦钊收回手,又道,“能說還是找人傾訴一下吧,別自己憋着。”
唐麓澤聽他關心到這個地步,沉悶的心底難免也有了點溫暖:“……你可真是愛多管閑事。”
這話的內容和前面說的差不多,但語氣裏帶了點笑意,秦钊便聽出他的狀态變好了。男人心裏暗暗松口氣,回道:“反正我現在是你的助理,關注你不是很正常?你限制智能,導致智能止步不前的事,我能突破,我當然就得踏出這步。”
唐麓澤道:“可見你這人其實不怎麽聽話。”
“我知道什麽要遵守,什麽可以稍微無視。”秦钊道,“這才是人,不是嗎?只知道遵守規矩,那和機器有什麽區別?”
“……也對。”唐麓澤心道那些專家以前給的資料裏,都說安德雷克是一個嚴于律己的标準軍人。可就他以前的一些視頻資料來看,唐麓澤細細分析後的結論,認為安德雷克應該是個懂得變通的人。
在如此大的一個國家,他能坐到軍部第一把交椅的位置,也絕不會是個腦子不靈活的人。
所以,秦钊現在這樣,唐麓澤認為沒太大問題。
心情稍微平複之後,唐麓澤終于能平靜下來。他坐到沙發上,毛巾扔給瑞利希,反而開始追究秦钊的動向:“你不是上線玩機甲去了?怎麽這時候剛好下線?”
“……對,我本來是下線休息,順便想和你彙報一下動向的。”秦钊道,“但是被你吓一跳,我都忘了。”
唐麓澤靠着沙發背,沖旁邊的位置一擡下巴。不必他說話,秦钊就知道這是“坐過去,坦白”的意思,于是順着他的話坐了下去。
“希瑞,麻煩來點喝的,我要點糖分。”唐麓澤先沖沙發背後說了句,然後又看向秦钊,“說吧。”
他一句一個命令,瑞利希拿着毛巾檢查了一下他的頭發,确認都擦幹了,微微一笑:“好,給你做個複古口味的奶茶,行吧?秦钊要什麽?”
“都行,水就可以,謝謝。”
瑞利希點點頭,暫時去了廚房。
客廳暫時安靜下來,唐麓澤靠在沙發上沒挪窩,伸腳踢了一下秦钊的小腿:“還要當多久的啞巴?”
“哦。”秦钊沒在意他小貓撓似的一腳,反而還坐得靠近他一點,在他面前伸出了手。
唐麓澤剛“嗯?”了一聲,秦钊就用手腕上的終端,投射出了一個人的頭像:“今天,遇到了這個人。”
那是一名女性的頭像——成熟、知性、飒爽中帶着十足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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