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如果一個一直圍着你轉的人突然消失了，你會去尋找她麽？

浦原曾經以為這樣的問題怎麽也輪不到他來考慮——或者說他需要考慮的問題只有該怎麽做，才能讓自己從那個紅色的夢境中逃離。

他原以為紅姬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離開他的。

是的，他原以為。

可是他怎麽都想不到有朝一日紅姬會從他的世界中消失。

其實說起來也并不是完全消失，他的斬魄刀還在、他也依舊能夠始解、他的夢也依舊是鮮紅一片，可是他卻再也聽不到紅姬的呼喚聲，再也感覺不到她依舊住在他的心中。

自然，那鮮紅一片的夢境中也沒有了她的身影。

這把依舊能夠始解的斬魄刀就像是她送給他最後的禮物，而除了這把斬魄刀以外，她什麽都沒有留下。

她消失得幹幹淨淨，似乎從一開始她的存在就只是他的錯覺一樣。

起初浦原以為這只是紅姬的惡作劇也并沒有去在意，他甚至都沒有嘗試着想要去呼喚紅姬，因為他肯定只要他開口，那個消失得無影無蹤的人立刻就會出現在他的眼前，然後欣喜而又甜膩地呼喚着他“喜助大人”。

而他暫時還沒有想要見紅姬的打算。

當然，這個“暫時”，他也是從得到刀開始暫時到了現在。

估計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一直到他想要學習卍解為止也會繼續這麽暫時下去。

可是久而久之浦原便發現事情似乎真的有些不太對勁，畢竟這麽長時間地沒有感覺到紅姬的存在，這還是浦原自得到斬魄刀到現在的頭一回。

因為去蛆蟲之穴不能佩戴斬魄刀的緣故，再加上他本就不怎麽使用紅姬的力量，這兩三月來他用斬魄刀的次數原本就不多。所以當他在這幾個月來第三次始解成功，卻發現還是和前面兩次一樣、不能像往常一樣聽見紅姬的聲音時，這才發現事态的嚴重性。

他開始試圖呼喚紅姬，心想着即使再一次見到她也沒有任何關系、甚至和紅姬把話說開了也可以，這麽多年了借着這個契機他也的确是該放過自己也放過紅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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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畢竟是斬魄刀和死神的關系，将來只要他還是死神或者說直到他戰死為止，便怎麽都離不開紅姬，一直這麽鬧情緒也不是個辦法。

然而當浦原這麽多年來第一次主動呼喚紅姬，卻發現他非但沒看見紅姬的身影、甚至得不到她任何回應時，這才明白了一件事。

紅姬是真的不打算理他了。

她甚至已經離開了。

這樣的認知讓浦原莫名的心情莫名地變得有些複雜。

如果說之前他認為斬魄刀是一生都只能跟在主人身邊的話，那麽這一次紅姬的消失，便是徹底地打破了他這個認知。

即使斬魄刀還在，但是斬魄刀的刀魂卻并不一定必須要待在主人的身旁。

這對于有發明和研究癖好的浦原來說，原本是個非常好的課題，但他每每想到這件事的背後是“紅姬不要他”這個令他無法忽略的事實時，便怎麽也提不起研究的精神來。

他原本夜夜都被那個夢所困擾着，然而當他真正擺脫那個夢之後才發現，紅姬的離開才是真正讓他感到困擾的。

“不能放任斬魄刀的刀魂就這麽消失。”

這是浦原為自己想要去尋找紅姬而找的一個借口，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承認他是因為擔心紅姬、想要見她才想着要去找她的。

只是當他真的想要将這付之于行動時才發現，他是真的不了解紅姬、甚至過去的那麽多年中，也都從未試圖想要去了解過她。

這些他從未在意過的點點滴滴，從他不知道應該去哪裏尋找紅姬上就可以看出。

他最初是在那家西流魂街三區的飯館中認識紅姬的——當然，那時的紅姬還用着“東雲”這個假名，只是那家飯館早在他将紅姬收為斬魄刀的當天夜裏就消失了。

浦原得到斬魄刀的那天因為接連發生的事情而感到疲憊，所以早早地就回到了瀞靈庭，當他有時間再去流魂街已經是一個星期之後的事情了，只是當他來到一斤染所在的街道時才發現，曾經的小飯館已經變為了一地廢墟。

因為就在他得到紅姬的當夜，這家曾經的飯館突然就着了火，火燒了一天一夜才被撲滅。而奇怪的事，是與一斤染相鄰的幾戶人家完全沒有受到波及。

以浦原的聰慧不可能想不到這場火是針對一斤染而發生的，目的也很有可能就是為了讓旁人——比如說他事後來調查時不會發現任何的不對勁。

想當然，放火的估計也是“東雲”的那對弟妹。

曾經相識的地方在過去了這麽多年後，早就已經易主，浦原也想到要去西區北部的鯉伏山看過，只是去了幾次都發現那裏空無一人，別說紅姬的身影，就連靈壓他都沒有發現過。

浦原這才想到當年紅姬要逃避他的時候，他也和現在一樣，怎麽都找不到她。

只是當初有“新橋”為他指路，現在……

“斬魄刀的世界只有其主一人”，浦原早已忘記這是誰對他說過的話了，但現在這句話卻言猶在耳。

他無法想象紅姬被他故意冷落的這些年是怎麽度過的。

或許夢中她的哀愁都是真的。

“我還真是一個失格的主人啊……”

這一個月中每當有空閑時間都被用來找紅姬的浦原，在用盡各種辦法多次尋找紅姬卻始終無果之後，面對着自己面前的斬魄刀嘆着氣。

明明他才是距離紅姬最近的人，如今看來他反倒是最不了解紅姬的。

“你倒是清楚得很啊。”

就當浦原的話音才落下，原本緊閉的移門卻“咣”得一聲被人從外部整個踹到在地上。浦原擡頭看着門口站着的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人還沒有回過神來，原本走在隊舍的其他死神就已經圍了過來。

“沒事吧，浦原三席。”

“隊舍的門為什麽會突然倒了下來？”

“浦原三席，您沒受傷吧。”

浦原看着其他人視那個一腳踹開他房門的罪魁禍首為無物，反倒是圍着他噓寒問暖的隊員，只能苦笑說這可能是隊舍年久失修的關系，他本人倒沒有什麽大礙。

——只是看對方的樣子，接下來會不會有事就很難說了。

在好不容易将他們全部送走之後，浦原看了看那道被人勉強扶起的那扇門，又看了看那個始終都雙手環胸靠在牆上、始終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的罪魁禍首，最後只能施了一個術堅固了房門——順便防止外面的人察覺到屋內的動靜。

在這些準備工作全部完成之後，浦原這才對着這個不請自來的客人開口。

“好久不見了，新橋君。”

他頓了頓，随即又加了一句，“或者我應該用其他的名字來稱呼你？這位不知名的斬魄刀。”

“不用，我的真名你不需要也不能知道，”捩花擺了擺手然後坐到了浦原的面前，“不過能發現這一點，你也沒有看起來那麽蠢嘛。”

“或者我應該說……你不愧是她的主人？”

這麽說着的捩花已全然沒有平時的那副爽朗模樣，而是陰沉着一張臉，似乎只要浦原的回答一有不對就要用刀刺穿他的喉嚨。

——即使浦原知道他不會這麽做。

哪怕是為了紅姬，捩花也不會這麽做。

當然，這也并不會成為浦原面對他時沒有任何恐懼的原因，他反倒是因為自己再一次被紅姬保護了而感到自我厭惡。

“我……”

浦原張了張嘴，最終卻什麽也沒有說出來，在捩花的目光下，他也只能有些澀然地開口詢問當對方出現之後，他就一直想要詢問的問題。

“能告訴我她在哪裏麽。”

這些日子來他想了太多辦法去尋找紅姬，比如用縛道五十八的掴趾追雀，然而顯示出來的不是紅姬就在他的身邊，就是顯示在圈外。他也有想到要找紅姬當初的這兩個弟妹甚至是當初去一斤染找紅姬的那個男人，可他連他們叫什麽名字、是誰的斬魄刀都不知道。

他也有想過對方會不會主動找上門來為紅姬讨說法，只是沒敢确信有這個可能。

如今對方真的來了，但他将話問出口的時候卻連一點底氣都沒有。

現在的這個場面就好像是妻子被他氣回娘家了，但是他連妻子的娘家在哪裏都不知道，好不容易有妻子娘家的人這條線索了，來的人卻是怒氣沖沖的岳丈一樣。

他怎麽可能還有底氣。

“不能。”

沒有任何考慮的，捩花一口回絕了浦原的請求，就像是早就猜到了對方的問題一樣。

“事到如今你還想着要去找她做什麽，一直以來都把她當作空氣一樣不理睬的人不就是你麽，她如你所願地離開了對你而言應該是好事才對，反正你的斬魄刀現在也還能用，刀魂在不在也就無所謂了。”

在紅姬身旁待了這麽久，捩花的口頭功夫要說不好那才是騙人的。

更何況他說的本來就是事實。

尤其現在紅姬還是受了氣才離開浦原的，不趁着這時候報複一下早就想報複的浦原，他也就不是紅姬的頭號閨蜜捩花了。

“我……”

浦原看着已經是滿臉怒容的捩花，明明知道他說的是正确的、逼走紅姬的也正是他本人，可卻也難掩聽到這番話之後的酸澀感。

“我從未想過要她離開。”

“可她被你逼走了卻也是事實，”捩花冷冷地看着浦原，“我過來只是想對你說一句不要再試圖去找她了，你是找不到她的。”

浦原看着捩花，雙眼微微眯起帶着幾分探試。

“這話是什麽意思？”

“虛有虛圈、人類有現世、而人類死後的魂魄也有屍魂界，”捩花斂起了自己面容上的不滿，望着浦原輕輕地嘆了一聲氣，“那麽，你認為斬魄刀在找到主人之前，又是在哪裏誕生、居住的呢？”

“那是除了斬魄刀以外的魂魄永遠也無法抵達的地方，而紅姬現在就在那裏。除非她自願從那裏出來，否則你是永遠都找不回她的。”

捩花見自己想說的話差不多都說完了，也就起身打算離開，只是臨行前他再一次看了一眼浦原，長長地嘆息着。

“我原以為如果是你的話，會對她好一些。可當初我的那番托付，你最終還是沒能做到。”

“話已至此我也沒有什麽可以再對你說的了，接下來要怎麽做全看你自己怎麽選擇，浦原喜助。”

“但願你不會讓她再一次失望。”

捩花再一次踹開了那扇脆弱的移門。

“否則就算不能殺了你，我也不會就這麽輕易地放過你的。”

“好自為之。”

作者有話要說：親友團捩花登場，其實他也給店長很多提示了，以店長的聰明才智肯定能猜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