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觸感◎

排了快四十分鐘隊，終于進了植物園。

易思遠嚷嚷着渴死了要喝雪碧，就把商曉冉拉走了。

祝遙忽然想到，上次易思遠準備的那個漫天流星水晶球，好像一直沒找機會送給商曉冉。

又有幾個女生被路邊的棉花糖機和爆米花機吸引走。

曲清澄不得不提高了一貫溫軟的聲音：“大家別亂走呀。”

但高中生好不容易逮着一個放風的機會，不亂走是不可能的。

不知怎的，擠擠攘攘的人群中，就只剩曲清澄和祝遙還在一起了。

曲清澄無奈笑笑，低頭給各個學生發短信：“注意安全，荷花拍照的地方集合。”

祝遙的手機也響了。

她低頭看了一下：“……你還發給我幹嘛，我不就在你旁邊麽。”

曲清澄笑：“對呢。”

兩份介紹手冊，一份在商曉冉手裏，還有一份在曲清澄手裏。

曲清澄看着手裏的介紹手冊：“荷塘月色往右邊走……再往左……再往右……”

祝遙短促的笑了一聲。

“怎麽？”

“你還是分不清東南西北啊。”

曲清澄瞪她一眼，自己也笑了。

一路走，一路看，曲清澄看着手冊給祝遙介紹：“這是荷蘭菊……這是龍膽……這是芙蓉葵……”

“什麽？這又是大濱菊而不是荷蘭菊？”

曲清澄自己都傻了，反複确認介紹手冊：“它們長得到底有什麽區別？！”

祝遙忍不住笑出了聲。

曲清澄氣餒：“算了算了不介紹了。”

“為什麽？”

曲清澄瞥祝遙一眼：“看你一點不感興趣的樣子。”

“我感興趣啊。”

曲清澄随手指着右邊：“那這是什麽？”

“……什麽葵來着？”

曲清澄直接把介紹手冊合上了：“其實我也對植物不感興趣。”

“那你還帶我們來植物園。”

“商曉冉提議的。”

祝遙看了曲清澄一眼，又看了一眼，終于忍不住說：“商曉冉提議你就答應啊？”

曲清澄笑：“因為我也覺得植物園蠻好的呀，空氣又好又寓教于樂，對吧？”

“我總不能帶你們去什麽電玩城或者KTV之類的吧，拜托，我是老師哎。”

祝遙說：“我還以為你對植物很感興趣。”

“為什麽？”

“你長得就像那種，陽臺上種滿了各種多肉的。”

“種多肉的人還有固定長相啊？”

“不是。”祝遙搖頭：“就是你會給人這種聯想。”

曲清澄好像笑了一下：“那看來我的外表挺具有欺騙性的。”

又好像沒笑。

祝遙評估了一下問“為什麽這麽說”算不算打探老師隐私，正準備開口。

曲清澄拉了一下她袖子：“荷塘月色到了。”

“……這名字真土。”

“朱自清會高興的啦。”

曲清澄帶着祝遙走過去，四下張望了一圈：“她們好像都還沒過來。”

“我們先排隊拍照吧。”

祝遙點點頭，跟曲清澄一起走進漫長的隊伍中。

前後的人都在聊天：

“我兒子上周數學小考不及格。”

“你看我做完埋線還僵不僵？”

“ZY最近拿了好多代言混得挺好啊。”

祝遙沉默的跟着人群，聽着那些瑣碎的日常的不相關的話題，望着曲清澄卡其色的背影，一小步一小步慢慢移動。

她實在不明白為什麽這些人有這麽多話題可以聊，就像她不明白商曉冉為什麽能找到那麽多話題跟曲清澄聊。

她張嘴，又閉上，又張嘴，還是不知說點什麽才好。

就連剛剛想問的“為什麽說你的外表具有欺騙性”，也因為錯失了脫口而出的時機，無論想怎麽提起，都顯得突兀而尴尬。

直到曲清澄在前面說：“都快排到了，她們怎麽還沒來？”

轉頭問祝遙：“要不我們先拍？”

“……好啊。”

“你想自己拍對吧？”

“嗯。”

“那你過去，我幫你拍。”

“……好。”

“要不一起拍，找排在後面的人幫我們拍”，這麽簡單的一句話，祝遙卻像被今早吃的過大的豆沙包糊住了嗓子，無論如何開不了口。

沉默的順着人工鋪成的攤石，走上擺在岸邊那條還算清雅的船。

轉身面對曲清澄的時候，手和腳都不知往哪裏放才好。

曲清澄拿着手機對着祝遙：“笑一下。”

“……不要了吧。”

雙手插在衛衣口袋裏，一臉局促，說不上被曲清澄一個人看着更慌還是被後面數以百計排隊的人看着更慌。

“我拍照從來不笑的。”

藏在清湯挂面長發下的耳朵發燒，只想快點逃離這萬衆矚目的“舞臺”。

曲清澄意外堅持：“笑一下，好看。”

她想了想：“要不我給你講個笑話？”

“有一個人在樹上rap，你猜是什麽字？”

曲清澄頂住背後無數雙眼睛瞪向她的壓力，慢條斯理的公布答案：“是桑啦。”

祝遙一愣。

忍不住“撲哧”一聲。

不是曲清澄講的笑話逗笑了她，而是她沒想到，曲清澄會講這麽老土一個冷笑話。

出人意料的可愛。

曲清澄在祝遙笑的一瞬間抓拍成功，滿意的揮揮手機：“很好看，你來看。”

祝遙逃離“舞臺”的腳步有些匆忙，沒踩穩就在灘石上滑了一下。

曲清澄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小心。”

祝遙站穩以後，手又撤了。

曲清澄因為今天穿着運動鞋，格外輕巧的走上灘石跨上船：“快幫我拍。”

她笑對着祝遙，還伸手比了個“耶”。

祝遙握着手機，掌心冒汗。

她很想開句玩笑說“曲老師你真的很老土”，但剛才曲清澄扶她那一下帶來的觸感，讓她什麽話也說不出口。

還是和上次手背快速蹭過她鼻尖一樣。

絲滑的，無香，帶着成年女性獨有的皮膚質感和氣味，拉出一道和十幾歲青少年之間的鴻溝。

祝遙透過手機鏡頭看着曲清澄柔和的笑臉。

曲清澄。她在心裏默念了一遍曲清澄的名字。

什麽時候，我才能長成像你這樣的大人呢？

曲清澄小聲催促：“好了沒？臉都笑僵了。”

“好了好了。”

曲清澄從船上躍下來，快步走到祝遙身邊，帶着她離開了隊伍。

“曲老師！”

是氣喘籲籲跑過來的商曉冉，和跟在後面氣郁郁的易思遠。

祝遙瞥一眼易思遠的包，總覺得好像癟下去一些。

剛好這時，商曉冉的朋友們也找過來了，把爆米花分給大家吃。

曲清澄笑問：“怎麽才來？我和祝遙都拍完照了。”

“這麽快？”商曉冉竟有些破音，看着祝遙問：“你們合照了？”

祝遙沉默盯着商曉冉。

她很想回答“對”。

然而曲清澄替她回答 ：“沒有，我們拍了兩張單人照。”

商曉冉望一眼神龍不見尾的隊伍：“現在開始排，估計得兩個小時。”

曲清澄：“要排麽？可以等你們。”

商曉冉笑着搖搖頭：“不用了。”指着附近一棵五角楓：“要不在這裏拍合照？也挺漂亮的。”

曲清澄溫和笑道：“好呀。”

商曉冉蹦蹦跳跳跑過去：“曲老師，快來快來。”

“唐諾你先幫我們拍，謝謝！”

祝遙看一眼跟過來站在一旁的易思遠，臉色很不好看。

唐諾笑着拍下合照：“我也要跟曲老師拍！”

所有人依次上前跟曲清澄合影，曲清澄扮演完美的微笑背景板。

連易思遠都去合照了，雖然木着一張臉。

商曉冉在一邊把目光轉向一邊。

直到易思遠走開，商曉冉忽然說：“還有祝遙沒跟曲老師合照。”

祝遙：“我不用。”

曲清澄笑笑：“好吧。”

商曉冉：“曲老師你先等等。”

她走到祝遙身邊，壓低了聲音問：“你躲什麽？”

“我沒躲。”

“那你去呀。”

“不想去，行不行？”

“不行！”

商曉冉突然低聲一喝，祝遙吓了一跳。

這實在跟平時八面玲珑的商曉冉太不一樣。

“去呀。”商曉冉在祝遙背後推了一把。

祝遙趔趄一步，站着不動。

“去呀！”商曉冉更加大力的推了一把。

這下連商曉冉的朋友都看出不對勁了，唐諾叫她：“曉冉……”

“唐諾你先別說話。”

曲清澄遠遠站在五角楓樹下，顯然還不知道這邊發生了什麽。

倒是易思遠走過來：“剛才我送商曉冉一禮物，商曉冉不要，我們争了兩下，她可能情緒不太好……”

祝遙莫名其妙：這跟我有什麽關系？

她不理商曉冉，自顧自往一邊走。

“祝遙你幹嘛總一副不願理我的樣子？”商曉冉追着她不放：“你很清高？看不起我？”

商曉冉拉了祝遙一把，祝遙掙開：“沒有。”

曲清澄已經看出事有不對，快步在往這邊走了。

“你就是有！”商曉冉：“我跟你說話，你從來都懶得理我！”

她越追，祝遙越躲，這反而激怒了她。

“跟我吵架也行啊！對我還手啊！”她狠推了祝遙一把。

祝遙在躲避過程中，根本沒看到身後就是幾塊造景石，一絆，一摔。

頓時小腿劃破，汩汩流出鮮血。

商曉冉一下子愣了：“對不起！我不是想害你受傷，疼不疼？”

曲清澄已經由快步走變成快步跑了，跑到祝遙身邊：“受傷了？疼不疼？”

商曉冉快哭了：“曲老師對不起。”

曲清澄搖頭：“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她問祝遙：“能走麽？我帶你去醫院。”

祝遙點點頭。

曲清澄扶着她站起來，讓祝遙手臂搭在她肩上：“确定能走？”

祝遙又點點頭。

曲清澄對其餘還愣着的學生說：“你們今天也先別玩了，乖乖回家去，注意安全，到家每人都給我發條短信。”

她扶着祝遙走了。

唐諾捅捅商曉冉：“曉冉，你今天這是怎麽了？”

商曉冉抿着嘴，搖頭不說話。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1-09-20 15:00:59~2021-09-21 11:42:1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活森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歡囍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