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分食◎

10月1日，祝遙測試上天旨意的道具，是家中的樓梯。

第一階是要去。

第二階是不要去。

到底要不要跟曲清澄和商曉冉她們一起去植物園。

要，不要，要。

直到祝遙蹦下最後一階，上天的旨意是“要”。

10月2日，祝遙測試上天旨意的道具，變成手邊的一包原味薯片。

第一片是要去。

第二片是不要去。

要，不要，要。

電腦屏幕上動畫片的主角在喊：“我變禿了，也變強了！”

祝遙忍不住笑，喂到嘴邊的薯片，是代表“要”還是“不要”來着？

忘記了。

只好又開一包紅燴味的薯片。

可是這樣吃下去會不會胖。

還好這次沒再忘記，薯片測出來的結果是“不要”。

可晚上祝遙洗完澡，不知怎麽的，就站在衣櫃前翻找起來。

其實沒什麽可找的，畢竟自己的衣櫃裏除了校服，秋冬就是衛衣牛仔褲，夏天就是T恤牛仔褲。

也惹來過祝映岚的抱怨：“沒個女孩子樣！”

可女孩子該是什麽樣。

飄飄揚揚的裙擺。也許領口綴一點蕾絲。長而帶點卷的頭發。小皮鞋泛閃亮的漆光。

櫻桃似的唇，蜜桃似的臉頰，很難判斷是青春的紅潤，還是最自然的化妝品加持。

祝遙想着想着就發現，自己所有的聯想，在腦中化為一個具象的形象。

那是她在校外偶遇過一次的商曉冉。

可愛的女孩子樣就是商曉冉。商曉冉就是可愛的女孩子樣。

祝遙悶悶關上衣櫃，倒在床上，用被子蒙着頭睡。

故意沒設鬧鐘。

******

沒想到第二天早上還是醒了。

迷迷糊糊看一眼窗外，天剛蒙蒙亮。

祝遙縮在被子裏計算趕到集合地點所需的時間，從她家出發，轉兩趟地鐵，就能到約定集合的地鐵口。

大概需要一個小時零五分鐘。

也就是說，最晚七點二十五，要從她家出發。

祝遙在被子裏躺過六點半。

躺過七點。

又躺過七點半。

最後在七點三十五的時候猛然一下子跳起來，從衣櫃裏扯一件灰黑衛衣就往身上套，刷牙洗臉，球鞋來不及系上鞋帶，跌跌撞撞就往地鐵跑。

該死，早知道昨天晚上就選好衣服了。

如果遲到，會不會有人等自己？

祝遙跑出了一身汗，站在一大早已擠滿了人的假日地鐵裏有點懵。

原來……她算錯站了。

她不僅不會遲到，還會早到十分鐘。

祝遙呼出一口氣。

******

因為和學生們約在地鐵站見面，曲清澄索性沒開車，坐地鐵前往。

反正假日的邶城堵到人心慌，坐地鐵反而比開車方便。

她今天穿一條白色襯衫長裙，并不柔軟的裙擺綴到小腿最纖細處，外面套的一件風衣，就是她借給過祝遙的那一件。

為了去植物園方便，難得穿了一雙白球鞋，一貫披肩的長發也束起來。

拎着包，遠遠看到一個長手長腳的少女，雙手插兜站在那裏，微微有些局促的樣子。

她笑着走過去，拍一下祝遙的肩：“喂。”

祝遙好像吓了一大跳，甚至往後退了一步。

曲清澄也被祝遙的反應吓了一跳，鎮定下來，才沖祝遙笑道：“這麽早啊。”

面前的少女不知為何有些臉紅。

曲清澄想了想自己的青春期，面對老師的時候也是這樣局促不安的。

八面玲珑，人乖嘴甜，這些詞跟她是沒有任何關系的。

曲清澄并非天生就是一個受歡迎的人。

正想着，不遠處響起一聲甜美的招呼：“曲老師！”

面前的少女面對招呼發出的方向，清隽的眉頭微微皺起來。

好像覺得自己不該皺眉似的，很快又松開。

曲清澄順着祝遙的視線轉身，看到商曉冉正燦爛笑着向她們跑過來。

八面玲珑，人乖嘴甜，商曉冉是這些詞彙天生的擁有者。

是祝遙的反義詞。

也是青春期自己的反義詞。

曲清澄忽然在祝遙耳邊輕聲說：“祝遙。”

“你穿這件衛衣，挺好看的。”

******

祝遙看着遠遠跑過來的商曉冉，忍不住微微皺了眉。

可發現曲清澄還在看着自己，又趕緊松開。

注視着遠遠跑來的商曉冉，一件淡紫色蓬蓬小裙子，白色褶邊領，綴着潔白荷包蛋一樣的圓潤小花朵，一雙白色瑪麗珍小皮鞋。

就是祝遙想象中女孩子的樣子。

或者說，比祝遙所能想象的，更像女孩子的樣子。

祝遙抿緊唇角。

看着曲清澄微笑望向商曉冉的眼神，祝遙前所未有的痛恨起自己的灰黑衛衣來。

像一團縮在暗處的灰敗的影子。

一點不惹人喜愛的。

她無論如何不會想到，曲清澄在她耳邊輕聲開口：“你穿這件衛衣，挺好看的。”

一瞬之間。

快樂王子找回自己的寶石雙眼。人魚公主依偎在海中礁石輕靈吟唱。小意達的花園開滿擁有自己意識的會跳舞的花朵。

童話綿延，森林蘇醒，年久破敗的地鐵站，好像照進久違的一道光。

祝遙聽到自己小聲說：“謝謝。”

這時商曉冉跑到她們身邊了，開朗笑着問：“其他人還沒到嗎？”

曲清澄：“沒有呢，居然遲到，罰她們寫作文！”

商曉冉大笑。

曲清澄問：“你們吃早飯了嗎？”又說：“我還沒吃呢。”

商曉冉搖頭，祝遙也搖頭。

曲清澄指指附近一家便利店：“我請你們吧。”

帶着兩人走過去。

溫聲詢問：“想吃什麽？”

其實能選擇的不多，比起一看就油膩膩的卷餅，暖櫃裏潔白蓬松的包子要可愛得多。

果然商曉冉也說：“吃包子吧？”

曲清澄：“可以呀。”

買了三個豆沙包，又買了三杯豆漿。

拿在手裏，才發現這包子相較于學校門口小攤賣的，大而紮實得多。

商曉冉有些為難的樣子：“曲老師，你能吃完一個麽？”

曲清澄笑：“有點困難。”

“那我們分一個吧！多出來的給後來的那些人？不浪費。”

“好呀。”

商曉冉笑嘻嘻把手裏的包子分成兩半，祝遙看着半流質的豆沙餡淌出。

商曉冉毫不扭捏的把包子遞到曲清澄面前：“曲老師，你要哪邊？”

“都可以的呀。”好溫柔。

商曉冉笑着遞過一半，曲清澄接過，又問祝遙：“祝遙能吃完麽？”

“能。”

祝遙也不知自己在賭什麽氣，低頭就在手裏的包子上咬了一口。

曲清澄笑笑沒說什麽。

倒是商曉冉低聲咕哝一句：“吃這麽多也不見胖的。”

祝遙較勁似的，一口接一口，咬在手裏的包子上。

豆沙餡還很燙，在微涼的秋日清晨冒着騰騰熱氣，刺激着人的口腔黏膜。

微微刺痛。

但祝遙倔強的吃個不停，腮幫子微微鼓起，聽到商曉冉和曲清澄在她身邊聊：“那部電影我也看過。”

“開書店的男主角就很英倫腔啊，帥帥帥。”

“哈哈曲老師難道喜歡這種類型？”

曲清澄扭頭問祝遙：“祝遙也看過的麽？”

祝遙明明看過，骨着腮幫子脫口而出的卻是：“沒有。”

曲清澄：“這樣啊。”

話題就又被商曉冉接了過去：“女主角也很A得上去啊……”

祝遙就又成了兩人目光不及的角落裏，一道沉默的灰敗的布景。

她咬着包子，用豆漿勉強把最後一口送進胃裏。

平時是吃不了這麽多的。

此時厚厚的包子皮團在一起，沉甸甸的墜在胃裏，被豆漿泡到發脹，撐得人想吐。

剛才，到底在較勁什麽呢？

為什麽要說包子“吃得下”？為什麽要說電影“沒看過”？

陰沉的別扭的不讨喜的自己。

沉默的冷臉的不坦率的自己。

可惡啊。

******

等到快九點，人終于來齊了，除了商曉冉的朋友們，就只有易思遠一個男生。

那個多出來的豆沙包，最終進了易思遠的肚子。

曲清澄笑着說：“我本來準備罰遲到的人寫一篇作文的。”

易思遠：“現在決定大慈大悲放過我們了？”

“不。”曲清澄豎起兩根白皙手指：“現在決定罰兩篇。”

“怎麽這樣！”

“曲老師我們再商量一下嘛……”

纏着曲清澄走遠了。

倒是商曉冉走到祝遙身邊：“撐麽？”

“什麽？”

“吃了一整個包子。”

“不。”

“真的麽？”

祝遙看一眼商曉冉，商曉冉視線所及之處，是曲清澄被易思遠纏住的背影。

祝遙不再答話，撇下商曉冉，快步走了。

******

小長假的植物園，果然不出意料全是人。

曲清澄帶着一行七人排在長長隊伍裏。

商曉冉看着介紹手冊：“居然還有荷花展出。”

“這個季節還有荷花？”

“嗯，說是經過什麽技術調控的，能開到十一月呢。”商曉冉說：“河邊還有一條船，供游客拍照，還挺好看的。”

舉起介紹手冊給所有人看。

“真挺好看的，我們也去拍吧。”

“肯定超級多人排隊。”

“有什麽關系，來都來了，就排呗。”

“來都來了”這四個字有着異常神奇的魔力，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

大家叽叽喳喳讨論着兩人一組還是三人一組，誰要跟誰合照。

商曉冉說：“我要跟曲老師合照。”

曲清澄忽然問祝遙：“你想跟誰合照？”

“都行。”祝遙遲疑了一下：“我還是自己拍吧。”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1-09-19 12:59:46~2021-09-20 15:00:5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活森 2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沐晨言、歡囍 2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