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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十七送來消息,對方收手了。

靈雎眉心一抖，看向酆問,“陸璃，放棄了。”

酆問沒說話，理了理她的碎發。

靈雎呼一口氣,這棋盤擺了那麽久，終于可以下了,下棋的人卻退場了。

這一局勝之不武,可到底還是勝了。

早在清吧看到陸璃和綠盲,靈雎身為女人的直覺就告訴她，陸璃正在準備什麽，所以她跟他們分開時擁抱了綠盲，放了追蹤器在她身上。

這是個狡猾的女人，她或許沒想到靈雎會放追蹤器在她身上,但想到了會被跟蹤,是以當晚并沒有回家、或者她工作的地方,而是在聲色之地晃了一天。

一連幾天，靈雎毫無收獲,準備放棄她、繼續從陸璃身上找突破口時，她回了她的工作室。

靈雎讓十七拷貝她電腦所有文件,破解她所有加密文檔,提取有價值的信息。

這個工作量堪稱巨大，十七花費不短的時間,終于發現她和陸璃達成的協議——陸璃拿到酆氏最高機密，綠盲扮演買家，大肆傳播高價收酆氏核心機密，制造一種熱市既視感，只要酆氏跳腳，就說明他們确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與對外界聲稱的‘絕對透明’并不相符，到時輿論會把檢察院的注意力吊起來的。

如果酆氏巋然不動，那綠盲就以最快的時間消化酆氏的最高機密，再老的企業，時間長了也會有漏洞，它百密一疏的地方，就是綠盲武器對準的地方。

陸璃在這個計劃裏，扮演一個輔助的角色，為綠盲提供一切她需要的東西。

就比如。

這個酆氏的最高機密。

靈雎在知道他們要搞什麽時，第一時間搞到金礦第一手資料。

陸璃是個游俠，擅長單打獨鬥，像酆問這種會被酆氏牽絆住的情況，不會發生在他身上，所以找他的弱點就變得格外艱難，幸好他目前有百分之八十的精力在金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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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以拿酆氏威脅酆問，試圖讓他一敗塗地，那她靈雎也能用金礦威脅他。

一切準備就緒，就在雙方攤牌，互置籌碼時，陸璃收手了。

靈雎想不通，擡頭看酆問，“為什麽？”

酆問給靈雎倒了杯水，“再喝點水。這件事情到此為止了。”

靈雎皺眉，“你做了什麽？”

酆問什麽都沒做，他只是問了陸璃一句話：你對我的仇恨大于對靈雎的愛嗎？

陸璃就放棄了對酆氏下手，不過只是酆氏，金礦還是會死死攥在手裏的。

靈雎已經預備一個縱觀整個局勢的姿勢，結果失望了。

他們那麽輕易的鳴金收兵，反倒讓靈雎覺得，這件事情或許不止她想的那麽簡單。

“酆問，你告訴我，你到底在醞釀什麽？”靈雎不想去查，去猜了。

酆問沖她伸出手，“手給我。”

靈雎把手伸過去，“如果你不說，我會把手拿回來的。”

酆問說：“我精力不夠用了，需要分給你的太多，已經騰不出多少來給金礦了，所以對于陸璃近來的挑釁，我越來越力不從心，這樣一個打算把妻兒當成畢生事業的我，能醞釀什麽？”

靈雎撇嘴，“嘁，你什麽時候說話這麽好聽了？”

酆問：“大概是從我發現我除了錢并沒有什麽能留住你的時候。”

靈雎擡起頭，巴掌大的臉對着他，“酆問，我對陸璃下手了。”

酆問點頭，“嗯。”

靈雎往他懷裏靠靠，“所以你懂了嗎？”

酆問知道，靈雎是要告訴他，她在陸璃和他之間，選了他，也是告訴他，在自由和他之間……

選了他。

靈雎告訴他，“天那麽高，水那麽遠，我不要去夠了，太累了。”

我想留在你身邊，做你的酆太太。

……

……

沒有硝煙的戰争夭折沒多久，陸璃來找靈雎了，彼時靈雎已經出院兩周，在月子當中。

陸璃給了靈雎一個大紅包，坐在不遠不近的位置，透露着他們的關系，雖然沒有生疏，卻也不如曾經那樣親密了。

師父，到底只是師父。

靈雎沖陸璃咧開嘴角，“師父，你确定不要看看小家夥嗎？”

陸璃：“她跟我又沒關系。”

靈雎點點頭，“這倒也是。你都不想跟我有什麽關系了。何況是她。”

陸璃問靈雎，“養大一頭白眼狼，需要多久？”

靈雎說：“好幾年吧，我猜一個十年吧？或許更久。”

陸璃眼裏不帶光，卻還是在眼睑下垂時，鋪滿一地的惆悵，“靈雎。”

靈雎：“嗯。”

陸璃：“我不怕你，你不會有威脅我的籌碼，金礦我想要，卻也沒那麽想要，如果你想用它來牽制我，以達到迫我停止對酆問下手的目的，那你就是蠢了。”

靈雎搖頭，“師父，我是想知道，你真的會為了那麽點不甘，跟我老死不相往來嗎？”

陸璃睫毛翕動。

靈雎的友情牌永遠恰到好處，叫人無力拒絕。

“結果我知道了，你下不了手，盡管已經做了那麽多準備，你還是沒有下手。”靈雎說。

陸璃站起來，走出去，行至門口，停住，沒有回頭，“靈雎。”

靈雎應聲，“嗯。”

陸璃：“滿月我不會來。”

靈雎抿抿唇，陸璃是在告訴她，他們的師徒情分，斷了。

陸璃走後好久，靈雎都維持着抱住自己雙腿的姿勢，一動不動，月嫂期間喊過她兩次，她都沒有反應，陸璃走了，從靈雎的世界中走了，她就跟被誰挖走一塊肉一樣，疼。

靈雎看起來混，看起來不拘小節、無所畏懼，事實上所有的關系她都處理的很好。

跟姜創，是朋友，只是朋友，只能是朋友。脫離開姜創科技，靈雎不受限制，發展道路更寬闊，可姜創科技離開靈雎，就到頭了，靈雎不離開，不是舍不得姜創鞍前馬後的殷勤，是姜創在她心裏，有着跟許冰陽一樣重要卻不同的地位，她不會陷他于不義。

跟陸璃，是師徒，是一個傳道授業，一個刻苦學習，是一份勝過親人的感情。陸璃是靈雎無論如何都會原諒的人，而原諒需要過程，需要時間，也需要臺階，所以她盡量讓陸璃去做這件事，她到時候順理成章當做一切都沒發生過，可是，陸璃拒絕了。

他過不去，拒絕給這個臺階，他已經不甘于只做靈雎的師父，是以對酆問有那樣大的敵意。

靈雎半輩子，許冰陽、陸璃、酆問，各給了她一次生命，她曾堅定不移沒法選……

後來，她才發現，沒法選不過是沒那麽愛，當她愛酆問入骨髓，還是那麽輕而易舉的放棄了陸璃，可放棄，是一定會痛的。她肯為了許冰陽一副半截入土的軀體讓自己身負巨債，那陸璃的離開，也一定會讓她像現在這樣，面如死灰、形如槁木。

酆問回來就看到靈雎望夫石一樣杵在小廳落地窗前，保姆上前接過他手裏東西，他解着袖口紐扣，沒有第一時間走過去，而是去看了女兒。

傾靈剛出生的時候黑黢黢的像一只黑豆，這會兒快一個月了，倒是好看多了。

酆問把手伸過去，小東西阖着眼就能摸到他手指，慢慢阖拳……

她還攥不住。

酆問俯身，剛想要親親她，停住了。

處理過多少遍都覺得自己渾身是細菌。想着，他把手也輕輕抽了出來。

月嫂跟酆問點頭示意，酆問的寡淡是習慣，并沒有多餘反應，轉身出門，去找靈雎。

酆氏上下都知道酆問什麽德行，自然不會因為他一個冷臉覺得自尊受到了傷害，可酆氏以外的人，卻不能保證都是心寬的。

月嫂面子上挂不住，在豆瓣八組發了個帖子，找平衡。

‘看不起雙博士月嫂，那你還勾搭我幹什麽？你媳婦兒就在隔壁房間呢。我的男主人。’還發了一張她袒胸露乳的照片挂主樓，确是本人照片，也确是雙博士，更确是長得不俗，而當初靈雎看上她，也是因為這兩點。

發完半個小時，回複破萬。

一個小時，破十萬。

微博、貼吧、天涯很多網友都被吸引過來，月嫂沉浸在爆紅的不現實感中，一時忘了她是在杜撰誰家的男人。

靈雎的、酆氏曾經的一把手，可真不是她胡說八道的起的。

此時尚不知情的酆問和靈雎挨着坐一起，靈雎看向窗外的眼睛抽回來，改觀鼻，鼻觀心。

酆問把暖爐擱在她跟前，“怎麽？看着我給你打下的江山，感動的說不出話了？”

靈雎陷在苦悶中的心情被他一句話拽回來，扭頭看他，“幹嘛？”

酆問：“你現在最好有一個可以讓我信服的解釋，不然我有絕對的理由懷疑你精神出軌。”

靈雎一時沒反映過來，愣了愣，笑出聲來，挪到他跟前，把腳丫伸給他，“想什麽呢你。”

酆問下意識把她雙腳握在手裏，“想我太太為什麽能想別的男人想那麽久。”

靈雎去捏他的臉，“哎喲我們酆先生這是掉進醋缸裏了？”

酆問傲嬌地看着靈雎，“你差不多可以了。”

靈雎搖頭，“我覺得我夜深人靜的時候還是會想起他，不過我發現，陸璃是可以通過時間淡化和忘卻的，而這一點，在你身上，不行。”

酆問眼睫有明顯翕動，可口吻還是如舊，“你不用拿好聽的搪塞我。”

靈雎再搖頭，“我是那種人嗎？”

酆問：“是。”

“……”靈雎把脾氣藏起來，“就算我是，我現在拖家帶口的，我敢出軌嗎？”

酆問：“你靈雎想幹什麽還會有顧慮？”

靈雎的暴脾氣！她把腳丫抽回來，斜眼瞪着酆問，“滾蛋！別跟我說話了！”

酆問：“才沒說兩句你就翻臉，屬狗的？不過也正好證實我先前的觀點。”

靈雎看他自始自終波瀾不驚，終于慫了，姿态降下來，小嘴撇着，一點一點靠近他，倚在他懷裏，“你別老想方設法套路我，你要是遺憾陸璃于我的重要性，那就去怪自己，為什麽我吃苦受罪的那幾年，你沒有在我身邊。”

酆問終于還是沒說話，在靈雎看來，是他無話可說了。

那些年，他确實沒有在她的身邊，他真的怪不得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