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詩陽生了場病。他生病的那幾天,下了場雪。然後出來了好的不得了的太陽,只是白晝越發的短,我到現在還記得那幾日太陽極好的日子裏,在上午抽煙的空檔,立在走廊樓層的窗戶旁邊給他打電話,他悶悶的說話聲音,像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一樣。從那之後,我對晴好的太陽就開始敏感,會想起來那時他正病着,帶給我的那種說不出來的壓抑還是煩躁。我每天都會在下班的時候給他打電話問他想吃什麽,然後給他往家帶,或是到菜市場去買回來給他做。不過我做的飯不怎麽好吃,一般還是一如既往的他在旁邊告訴我該房多少食鹽,該炒多久。

他病的好久,但是又說不出來什麽什麽情況。去過醫院檢查,沒什麽異常。我和他都懷疑是那次在外面過夜的時候着涼了,也就沒當回事兒。他那天好好的問我,人會不會好好的死去。我說會啊,光我聽到的就有好多,但是你別瞎想,這和你不沾邊兒的。他說就是随便說說。好容易等到他好了之後,他說他屁股疼,然後一起去醫院,說是得了痔瘡。然後開始這個也不敢吃,那個也不敢吃,好多忌口的藥。偏偏趕着那幾日晨辰他們學校的大學生藝術節閉幕。他和楊洋叫我們一起出去耍。說準備騎自行車一起去郊外。然後在周日的時候,我和同事借了單車,載着詩陽騎車到廣播學院找他們去。晨辰等得不耐煩了,路上接到他好幾個電話催促。我說你去試試,我在西三環,你跑你這兒多遠啊。

他和楊洋各人騎了一輛車,車上帶了準備野炊的吃的。我說在家的時候也沒看出來你好這口。天氣這麽冷,巴巴的跑到外面吃午飯。早知道這樣,我該叫蔥兒想法兒弄輛車他開了咱們去。晨辰說我和他們不熟,你要是叫他們我就不去。我就瘋了。一直往西北方向騎的,大概快到了懷柔那邊了吧,實在騎不動了。我建議就地開吃。晨辰非要堅持再往前騎一段到靠近山腳的地方。

去了之後也搞不清是在哪兒。他說要去爬山,看看有沒有野長城。我們來的時候,一路問人打聽,當地的人說附近有叫箭扣長城的,很多人來爬。詩陽是懶得動的,只在下面一邊準備吃的,一邊等着我們。我們三個爬了一段時間,他倆有說有笑的。我又想着詩陽自己還在下頭,就跟晨辰楊洋說我下去準備,讓他們早點回來。我下去之後,問詩陽餓了沒。他說還好。我看晨辰還帶了酒來,就打開拿了一次性杯子倒了慢慢的喝起來。詩陽在那裏有一口沒一口的吃着那些小零食。我給他們發短信讓他們快點下來吃東西,要不下來我們就都吃光了。晨辰下來後說他們還想爬,沒爬到最高處。我說你們小心點,出來耍安全第一。鋪攤好了之後。開始吃東西。我們在路上花了不少時間,到這兒之後就已經不早了。詩陽問楊洋冬葵的事兒。楊洋說長出來嫩芽了。已經把塑料布摳開了一個小孔。晨辰問什麽冬葵。我說是我們托楊洋給養着的花兒,我們地下室沒太陽,養不活。晨辰說你倆該換個地方。我說我們也正準備搬家,正好趕上詩陽病了。晨辰問怎麽了。詩陽連忙說快好了。可能他不想讓他們知道他得了痔瘡的事兒。

我給楊洋喝晨辰倒了點酒,說我們少來點。晨辰說給詩陽倒上。我說他身體不舒服算了,喝飲料吧。晨辰看了看我,伸手拿飲料去了。詩陽問他們在山上看到什麽了。楊洋說爬到半山腰就回來了,上面太陡峭了。他還想一直爬上去,看看能不能找到那段野長城。然後晨辰說起來他們大學生藝術節的事兒,我說我念書的時候就沒當過學生會的幹部。蔥兒倒是想當來着,競選沒上去。我是自由自在慣了,不怎麽熱衷公衆的事務。晨辰說你就是個獨活草。我笑着說你滾。楊洋和詩陽都問我獨活草是什麽意思。我說就是光顧自己,跟誰也合不來的人。

楊洋說晨辰的論斷有問題。晨辰說一點問題也沒有,他就是獨活草。我說獨活草就獨活草吧,反正我都這麽大歲數了。

山裏的天氣總是和外頭不一樣些。早早的冷,早早的黑的樣子。晨辰說要是這裏能發現一個芝麻開門什麽的,或者是溶洞,我們就可以在這裏過一宿。我說你還做夢呢。詩陽問怎麽想起來一起出去玩。楊洋說,晨辰覺得好久沒在一起玩了。我們三個正在說話的時候,詩陽拿出相機對準了我們,和變魔術一樣。他說路上還照了好多。我拿過來看,好些都是我的背影。是我的衣服,不知道的,只會以為,那不過一塊普通的布料而已。吹起的冷風,涼快而愉悅。晨辰說想抽煙了。我說當心這裏着火。我們還是走吧。

夜出奇的安靜下來,楊洋說生活在這樣安靜的地方也挺好。月亮明明的挂在天上,小小的樣子。可以看得到北鬥星就在距離頭頂不遠的地方。想起了那次回去,返回北京去鎮上坐車的路上途徑向陽河附近,詩陽和晨辰說的關于北鬥星的話,不知道他們現在是不是都還記着。到了路上,晨辰叫我。我就停下了。不知道他們有什麽事兒。晨辰厚了一嗓子,讓他們等我們一下,說我們去撒尿。我說那我等你我不去。他說找你有事兒。我說什麽事兒。他笑着說我買了煙花。我就笑了。我問他楊洋沒看出來啊。他說沒有吧。然後找了地方,都放好了,我們一人點了一支煙。他問我,你和詩陽準備怎麽辦,爹媽等着你結婚。我說,分不開了。他說我不反對你,你自己看着弄吧,需要我幫忙的,和我說。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問我是不是這段時間給了我很大壓力來自于他。我說沒什麽,你和楊洋好好的。他點了點頭。我問他你是怎麽想通的。他說沒什麽想通想不通,生活是你自己的,只有你知道怎麽才是幸福的。我點了點頭。他問我,爹媽給你打電話了嗎。我說沒有,可能他們在等我給他們打。他說他們叫我們了,我們點着了過去吧。我把打火機給了他。說了聲謝謝。扭頭走了。背後他只說了一聲,你是我哥。我止住腳步,轉身笑了笑。在我擔心他是否能看到我在朝他微笑的時候,那煙花就燃起來了。他大聲了喊出來那句讓楊洋,淚眼婆娑的話。随後是我,對詩陽的。我們在煙花燃放的地方,大聲的呼喊着。像兩個為愛而生的天使。

煙花騰起的瞬間,應和這不遠處的歡呼和驚叫,随後兩輛自行車撒手倒在路邊,有我們彼此的愛人在我們大聲呼喊我愛你的同時,一起向我們跑來。

…在綻放着煙花的夜晚…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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