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有一天。我明明記得是專屬于我和他的。那天周三,天氣灰蒙蒙的,傍晚就飄起了雪花。我的心怎麽也打不起來精神。回家的半路上他問我要不要一起去吃火鍋。我說不想去,只想安靜的躺會兒。下公交車走了十分鐘,在住着的地方那條路拐彎的時候,看到他在那兒等着。我問他你怎麽不進去啊。他笑着說等你呗。我說你就傻吧。他說我感覺你心情不好的樣子,就在這兒等你了。你有沒有一點點感動和欣慰啊。我笑着問他,你還等過誰,讓誰感動過沒。他說我等的都沒等到他們,都跑了,你要不要跑。我搖了搖頭,說咱們進去吧。解開我的衣襟,拉起他的手放到裏面說,來我給捂捂。
他說我要出去。我問他現在啊。他拿出了相機沖我擺了擺,說你回去吧。我去外面逛逛。我說你不回去,我自己回去做什麽。路上一前一後的走着,他問我以前我們沒住到一起的時候,你從每次分開的地方是怎麽回家啊。我說多半走着。往北走兩站地,然後左拐,進胡同。要麽是在一站地的地方左拐,到南鑼鼓巷,右拐——你呢。往前一站地,右拐,過個紅綠燈,左拐。
前面黑壓壓的,有欄杆圍着,他說那裏是一個公園。裏面有很多賣唱和調情的。我說你怎麽知道。他問我,那些調情的你說他們都有愛情嗎。我說不知道,應該有的,沒有怎麽調情。
他問我要不要到裏面看看去,我說不去,天黑路滑。他說那你到公園門口給我照相。我說好啊,不過我照的不好的。路燈是橘黃色的,下面可以看到洋洋灑灑的雪花。他擺好了姿勢讓我照。照出來只看不清是雪花是他。他說他第一次照相是在三年級的時候,加入少先隊。當時都是家裏有錢或是幹部子女才能最早加入少先隊,或是家長給老師送點好吃的。我笑着說肯定也有學習好的加入少先隊的。他說我那會兒學習不好嘛,他們才不會給我找老師說好話。他說我的第一張照相記得是黑白的一寸相照的很難看,我不知道當時我系着紅領巾為什麽沒覺得高興。我說現在好了,你自己有了相機又有了我,想什麽時候照什麽時候照。他說照再多我媽媽和我奶奶也有看不到了。我說我們不說這些了。他點了點頭。掏出了mp3,給我耳朵裏塞了耳塞,我們一路聽着溜達,忘記落在我們身上的雪花。他說我從一開始就想不起來我媽媽的樣子,我姑姑為了我也沒出嫁。我奶奶死了之後,我姑姑是對我最好的人,我一直問她我媽媽長什麽樣子。我爸爸娶了後媽之後我媽媽的照相不知道弄到哪兒去了,或許都扔掉了吧,我恨他們。我問他你姑姑怎麽說的。她說我媽媽留着長長的頭發,梳兩條麻花辮子。弄弄的劉海。眼睛細細的。高高的鼻梁。鵝蛋臉。一笑會有深深的酒窩。美極了,是不是。我就笑着端詳他,我說眼睛和鼻梁和随你媽媽。
他問我你餓嗎。我說有點。他說我們去喝碗混沌怎麽樣。我說随你。我們就一路找買混沌的鋪子。腳下的雪越來越厚踩上去咯吱咯吱的響。他用相機照下了我們身後踩下的腳印子。問我那天夜裏的歌兒你會唱了沒。我說馬馬虎虎。那你唱給我聽啊。我說咱們不是聽歌呢嗎。他關了mp3之後說你唱吧,我就給他唱。斷斷續續的。他問我,你那次說要學會之後唱給你心愛的人對嗎。我說嗯。他說大聲點唱啊,反正也沒人聽到。我說到混沌鋪裏唱去。也不知道是去了哪兒在個犄角旮旯裏找到的那鋪子,在這樣的夜裏,像是回到了鄉下的感覺。裏面除了廚子和一只貓之外沒有一個人。我們要了兩碗混沌,我就開始給他唱歌。廚子從後面出來看了一下,又回去了。他說這樣的夜真好,希望每天都能下大雪。我說我希望夏天快點來到,這樣的天氣應該躺在被子裏念書。他就笑了。混沌滾燙滾燙的。喝下去一口我開始打嗝,他就給我揉胸口,讓我猛喝幾口。我問他味道怎麽樣,他說沒心裏想的那麽好喝。我給他多到了點醋。吃完之後去了超市買東西的人超級多,我們買了紅糖和生姜。分開排隊,誰先輪上就在那個收銀臺結賬。回去之後,拍了拍身上的雪,開始熬姜湯。小東西在床上,靠着枕頭睡着。
我說姜湯的味道也很好,和可樂一樣。他問我今天都忙什麽了。我說單位開會,上午作統計,下午寧夏那邊來了快遞。又給他們快遞了東西。我說不知道單位領導怎麽回事兒,偏偏讓我去寧夏。他問我定了?我說我正拖着,不想去,看那意思八成兒是我沒跑了。他說去那邊不好嗎,說明他們看中你。我說不清楚,不想分開。他笑着說你又不是不回來。我說我要是不回來你就帶着小東西找我去吧。他說好的。姜湯好喝嗎。我問他。他說就那味兒,擔心着涼才去買的。我說不過很甜,姜一熬和藥似的,有股藥香味兒。
我起身拉窗簾的時候外面的雪正在往玻璃上猛撲過來跟撲火的飛蛾一樣,勇敢,讓人看着又敬又害怕。我問他冬葵要移到暖氣上嗎。他說怎麽着爺爺可以的,反正屋子裏也不是太冷。
躺在被子裏他問我我們在一起多久了。我說快一年了吧。他說感覺跟過了好久似的。我點了點頭說,就和昨天一樣。我說第二次見你好像你是見義勇為去了吧。他說那是第三次,第二次是在東華門附近,我吃飯,他照相,然後碰到了一對醉酒的男女,摔壞了他照相機一起打架那回。可能真的過了很久了,這兩件事情距離太近分不清誰前誰後了。我說我記得你那會兒很洋氣,像個電影明星。我第一次遇見你的時候,還以為你是去那兒拍戲去了。他笑着說你得了吧,我一直都是這麽洋氣好嗎。
他翻身騎到了我的身上,我問他你屁股不疼了嗎。他說你想什麽啊,我在開燈,找書。我問他你開燈做什麽,他說外面的雪好像下的大了,你不是說這樣的天氣在被窩裏讀書最好了嗎。我說算了燈都關了,我們安安靜靜的說會兒話吧。他說那你說吧。還是那麽騎着我。我說你給我下來,騎上瘾了不是。他說就不。我就握了他的手,在暗地裏笑了。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見。許久沒聽到他的聲音窸窸碎碎的作響,那宿很燙,我們潔白的身體。籠罩在雲巒起伏的被裹之下,噙隔着不曾融化的什麽,似雪朦胧。
…你看雲端,那朵紅色的棉花…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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