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牢房中不能久留, 馮依依從關語堂口中知道一些那誣告女人的事情後,就同人道別。

臨走前叮囑幾遍,讓關語堂一定不要招認, 一旦招認便是必死無疑。

關語堂應下, 雖是滿身傷, 但到底有人關心記挂他, 心中升起堅韌。

走過陰冷幽長的過道,馮依依往地牢門口走去。這個時候沒人會在, 徐珏已經提前打點好。

剛踏出門口,馮依依就看見雨中站立一人,手中擎傘,身姿颀長。

“跟我走。”婁诏将傘擎到馮依依頭頂,自己肩膀露在雨裏。LJ

馮依依看看四下,并未見徐珏的身影,不由生出擔憂:“大人怎會在這兒?”

“你想站在這裏跟我談, 我為何在這兒?”婁诏反問,“徐珏被人引開了。”

馮依依手緊了緊, 唇角一抿, 最終往婁诏傘下走了一步。

婁诏瞳孔微的一縮, 嗅到了淡淡的梅花香:“走吧,不會留你很久。”

說出一句安馮依依心的話,婁诏轉身示意地牢往左的一條路。

兩人走在路上,馮依依微微側臉,看見婁诏目視前方, 依然還是以前的他,話少冷淡。

如此平靜,就好次兩人清晨的道別并未發生。

“大哥他是被人冤枉, 我放心不下,才逼着徐珏深夜帶我進來。”馮依依低下頭開口,聲音混進雨聲中。

婁诏眼睑輕輕一掀。一句話,她替兩個男人求情。

“徐珏行事如此魯莽,你知道私闖順天府是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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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馮依依點頭,“但我不能眼睜睜看大哥被人誣陷,在牢中受苦。”

“你想救他?”婁诏問,攥着傘柄的手不覺用力。

“是。”馮依依回答堅定。

婁诏終是側臉過來瞧了一眼,女子面容認真,明明柔弱,眼中卻帶着堅韌。

不似兩年前,那個被馮家所有人護在手心中的大小姐,現在的馮依依長大了,有主意,有目标。

徑直,婁诏帶人進了卷宗室,一盞燭火孤獨的在窗邊搖曳。

“進來。”婁诏對站在門外的人道,手裏收起雨傘。

馮依依提起裙裾,進到屋中。婁诏後面将門關好,隔絕外頭雜亂雨夜。

“這是冤案,順天府只要細查,很容易就會查出。”馮依依站在門邊,濕透的繡鞋冰涼,黏着腳背。

婁诏重新走到架子前,抽着上面的卷宗,長睫落在眼下一片陰影:“有些事情,是不是真相無所謂,要看是誰說出。”

真相?早在十年前,他已經不相信什麽真相,更不相信會有什麽正義。

強權世道,比的只是誰握在手裏的權勢大,誰的手段更狠。

“大人所言,這衙門只是擺設?”馮依依問,眼中竟也有了失望。

當初她那樣欣賞婁诏的才華,她不信那個一心科考抱負的他,如今也會堕進那黑黑的染缸。

婁诏手一頓,一卷書冊抽出:“你想怎麽做?”

“很簡單。”馮依依開口,“不能只信那女子一面之詞,她說大哥糟踐與她,那便讓穩婆一驗。”

馮依依知道關語堂身上有傷,但是這種事情決不能說出。關語堂是好人,為何承受那種流言蜚語?

再說那女子,行房後必會留下痕跡,只要是資歷深的穩婆,一定能查驗出。

“你說的沒錯,這是個辦法。”婁诏轉身看來,“但是,不說事情已經快一整日,萬一那女子早有準備,不是更印證關語堂罪名?”

“總要試試。”馮依依道。

婁诏走到案前,黑袍給人平添一份挺拔:“回去吧,這事交給劉沛。”

“林伊告退。”馮依依也不想久留,轉身開門離去。

婁诏坐下,燭火中,手裏翻閱着陳年卷宗,一字字的查找着。

從順天府出來,徐珏同馮依依在牆角下會和。

“方才有人經過,我幫着引開,你沒事吧?”徐珏上下打量馮依依,随後将一件厚厚蓑衣披在她身上。

馮依依搖頭,并未将遇到婁诏的事情說出:“大哥說了那女人的事情,現在咱們過去看看。”

徐珏一把拉住馮依依,勸道:“別去了,她不會在的。”

擺明了就是一個套,人家說不定就躲在暗處看戲。

馮依依不解:“為什麽?”

“我的意思是太晚,宵禁,不得外出。”徐珏不好真實說出,那只會帶來更多絕望無助,“你先回去,我過去看看。”

馮依依點頭,關語堂出事,她這邊要穩住,不能盲目。徐珏是守備營校尉,夜裏在京城行動,倒是有這個權利。

想通這些,馮依依便回了客棧,徐珏叮囑幾句也就離開了。

回到房間,發現房裏燈點着,桌邊坐着一女子。

“秀竹?”馮依依喚了聲。

秀竹站起來,迎到門邊,拉住馮依依,然後将房門關上:“小姐,你可回來了。”

看着馮依依身上沾的雨水,鞋底的稀泥,秀竹忍不住抱怨幾聲“何苦”。

“你怎麽來了?”馮依依脫掉半濕的外衫,露出裏面薄衣,淺透一身玲珑。

秀竹幫着遞上巾帕,手指抹去馮依依發上雨珠:“擔心你,過來看看。”

“你也知道了?”馮依依看秀竹已經換上便衣,不再是道姑打扮。

秀竹點頭,忍不住就道:“小姐為何不回去找姑爺?他定然會幫你。”

馮依依笑笑不回答,已經放下,何必再去糾纏?人總會遇到各種困難,不是每次都要人幫,要自己學着解決。

“京城亂,不比扶安。”秀竹嘟着嘴,顯然是氣馮依依大晚上跑出去,“我留下來陪小姐。”

“好。”馮依依應下,不願去客氣來回推诿。

人的好意,總是在關鍵時候看出。

一夜無眠,馮依依坐在燈前守了一夜。

等徐珏的消息,擔憂關語堂的處境。

一旁,秀竹手支着腦袋,忍不住睡意,頭一下一下點着。

直到天亮,馮依依收拾好準備出門,袁掌櫃跑了上來。

“娘子,我那順天府的兄弟來信兒了,說今日就審關當家的案子。”袁掌櫃手比劃着,指去順天府的方向。

“今日?”馮依依一怔,昨日那女子才狀告,今日就開審?

心中升騰起一股不祥預感,這麽快,怕是背後那些壞人操控。沒想到那樣大的衙門,也是權貴一手操控。

馮依依想了想,問:“可能進去?”

“進不去,”袁掌櫃擺手,“只能在外面等。我再托那兄弟打聽,娘子還是……”

話語頓了頓,袁掌櫃嘆聲氣:“有些事情,先有個準備。”

馮依依不語,要說準備,那也是準備和關語堂一道,回辛城。

事不宜遲,馮依依獨自出門去了順天府,秀竹守在客棧,等徐珏。

經過昨日一場大雨,所到之處全是濕漉漉的積水。天空依舊厚壓着雲層,雨水随時還會卷土重來。

馮依依站在順天府衙外,朱紅色的大門緊閉,隐約能聽見裏面拍響的驚堂木。

她一身青衣,素淡的發髻,纖瘦雙肩顯得單薄輕盈,身旁便是威武的石獅子。

路過行人不免将目光從她身上滑過,有知曉裏面案子的,啧啧的搖兩下頭。

順天府內,劉沛裝模作樣的咳了兩聲,做出一副啞了嗓子的狀态,眼神複雜。

堂下,關語堂一身傷,幾乎看不出原先的模樣。

“怎麽打成這樣?”劉沛手遮在嘴邊,問一旁的師爺。

師爺支支吾吾,也實不敢多說什麽。

劉沛無奈嘆了一聲,本來這案子就棘手。這下好,頭頂上那尊大神親自坐在後堂,說是聽審。

也不知是不是今年拜錯了廟,事事不順。

“師爺,進去問問婁大人,幫着添添茶水。”劉沛給了一個眼神。

師爺會意,趕緊從堂後側門,進到後堂。

後堂正座,婁诏倚在太師椅上,手裏拿着呈上的供狀,面無表情的看着。

“婁大人,請喝茶。”師爺親自端着托盤,将茶盞放到桌上。

婁诏嗯了聲,繼續看着。

師爺搓搓手,站在旁邊,試探問了聲:“劉大人想問問,您這邊有什麽吩咐?”

“吩咐?”婁诏掀了掀眼皮,嘴角一勾,“劉大人審案多年,該怎麽來就怎麽來,無需來問本官。”

師爺讪讪一笑,後背頓時生出一層汗:“是是。”

說完,也沒敢再留,又繞回了前堂。心中嘀咕一聲,這不明說,才是最難辦的。

清順在牆邊鋪好紙,手裏頭研着墨條:“大人,筆墨準備好了。”

聞言,婁诏擡頭看去前方,眼中一瞬放空,耳邊是前堂審案聲,衙役口中威喝聲。

放下供狀,婁诏起身走去書案旁,拾起筆架上的狼毫筆。

手掌摩挲開紙張,一陣清脆的紙響,随後筆頭浸進墨中,沾足墨汁。

“她在外面?”婁诏問,筆尖停留在硯臺上,似乎不急着下筆。

清順應了聲,明白婁诏問的是誰:“大早上就在外等着。”

婁诏若有若無嘆了聲,筆下不再猶豫,将要寫的全部落于紙上呈現。

一旁,清順交握雙手,看着那一行字,吃驚的瞪大眼睛,嘴巴張開又合上。

婁诏不管身旁人的反應,一筆一劃寫着,只是眼角終于解了冰封,閃出些許光亮。

“去,把事情安排好。”婁诏擱下筆,視線仍不離紙上字句。

這輩子,他寫過無數字,唯有今日,這字字都像利刀,割得手幾乎握不住筆。

“是。”清順點頭,退後兩步離開書案。瞅了一眼婁诏,随後退了下去。

前堂。

劉沛幾次抹着額頭上的汗,手裏的驚堂木幾乎拿不住。

師爺同樣焦急,在一旁咳了不知道有多少遍。

“大膽婦人,竟敢誣告害人!”劉沛一拍驚堂木,指頭肚震得發疼,“在關語堂身上沾有迷.藥,你怎麽解釋?”

婦人一驚,跪在地上掩面哭泣:“奴家名聲已毀,可怎麽活?”

劉沛皺眉,頗有些好笑道:“你還有名聲?那街上鄰裏眼裏,你是什麽人,自己不清楚?”

“大人,”婦人擡頭辯解,“他是從我房裏抓住的,衆目睽睽,就連穩婆也驗過,那晚我……”

堂上的男人們表情懷疑,皆是低下頭笑。

“平氏,公堂之上說假話,可要擔責任打板子。”師爺站出來,“劉大人已經給你機會,你還死不悔改?”

“奴家沒有。”婦人不認。

師爺冷笑一聲,一沓供詞甩去婦人臉上:“當晚更夫親眼所見,是哪個男人從你家出來,不用明說吧?”

婦人似是沒想到會是這樣,一臉驚訝:“你們不是……”

“不是什麽?”劉沛一拍桌子,“公堂之上說假話,張嘴!”

如此,沒有多久,這案子就結了。

關語堂并未欺辱婦人,只是那婦人同奸夫想謀財,才對關語堂下了藥,後面被人發現不好收場,才來了最開頭的誣告。

供狀直接送到婁诏手裏,看着那“謀財害命”四個字,嘴角翹起冰冷的笑。

“不急,”婁诏手一揚,供詞輕飄飄落地,“來日方長。”

順天府外,大門敞開。

一個衙差攙着關語堂走出來,提醒着腳下小心。

馮依依邁開步子跑上去,一把扶上關語堂:“大哥。”

“小妹,”關語堂滿是血污的臉上,露出一口白牙,“走,咱們回辛城。”

“嗯。”馮依依重重點頭,眼中泛出點點淚光。

下面街上正好來了一輛騾車,馮依依連忙揮手攔下,車夫便停下車等着。

“大哥,慢點走。”馮依依小心扶着人,靠的近,也就看清了關語堂身上的鞭傷。

觸目驚心,皮開肉綻,可想而知下手之人何其狠辣。

關語堂身上傷口扯着,好容易上了車,一路回到客棧。

袁掌櫃大吃一驚,似乎沒料到人會回來,趕緊吆喝夥計出門尋郎中。

關語堂倚在床邊,看着往屋裏端熱水的馮依依,心裏過意不去:“讓小妹擔憂了。”

“先別說這些,”馮依依把盛着溫水的銅盆擱在床邊,手中巾帕浸入水中,“趕緊清理傷口,別留下疤。”

“哈哈……咳咳。”關語堂想笑,最終還是變作咳嗽,“留疤不怕,我身上本來就不少。”

馮依依不行:“快些,郎中一會兒就到。”

“好,”關語堂虛弱應下,看看馮依依,“小妹出去把掌櫃叫進來,讓他幫我便好。”

馮依依點頭,把濕帕子塞進關語堂手中,随後出了屋。

袁掌櫃剛好上來,手指着樓下:“關家娘子,徐校尉在底下等你。”

馮依依應着,又道:“掌櫃,煩勞你進去,幫着大哥擦擦身子。”

“成。”袁掌櫃點頭應下,走去前面房門,推開進去。

馮依依下了樓,發現秀竹已經不在,徐珏坐在櫃臺旁的椅子上。

“徐珏。”馮依依走過去。

徐珏站起來,看着馮依依一身素衣,發絲落下幾縷,手上還沾着水。

根本不是當初那個嬌滴滴的小丫頭,她現在什麽都要做,應當很辛苦吧?

徐珏想着,不由心中惆悵:“人沒事,你也放心了。”

“是,辛苦你做了許多,我替大哥感謝你。”馮依依對着徐珏彎腰,盈盈一記謝禮。

徐珏伸手,托起馮依依手臂:“不必,我做這些是為你。”

馮依依笑,嘴角起了甜甜弧度:“好,我知道。”

“你知道什麽?”徐珏突然有些氣,氣自己能幫到馮依依的實在有限,“既然想走,就快些走。”

“說的是,”馮依依看去門外,街上行人來往,“萬一那些人再來,也是麻煩。”

徐珏背靠櫃臺,臉上神色不明:“想來,倒也不會明目張膽。”

“為何?”馮依依是等回了關語堂,但是實在擔憂那些暗處的人,總覺得京城不宜久留。

徐珏勾勾嘴角,手指敲着櫃臺:“因為今日婁诏在順天府,這案子算是從他手裏判下的。那些人倒是會顧忌、掂量一番。”

聽到這個名字,馮依依垂下眼簾,岔開話題:“我看天還要下雨,也不知有沒有船。”

“我幫你去找,你安心留在這兒。”徐珏走到門邊,颀長身軀,頭頂幾乎夠到門頂框,“依依,其實京城并不是只有亂。”

馮依依站在人身後,看着徐珏背影:“什麽?”

“我說,京城也很美,熙攘繁盛。若還是以前,我會帶你看遍京城。”徐珏笑笑,随後大步邁出去,很快消失在街上。

馮依依走去門邊,手扶着門框。

京城。

徐珏離去前的話,馮依依才真正認真看着長街,來往行人。路旁小販叫賣,長途而來的商人,手裏牽着溫順的駱駝。

“是很美。”馮依依喃語。

當初在扶安,她想象過的是跟着婁诏,讓他帶着游遍長京。

不過現在,辛城才是她想要留下的地方。

一夜過去,關語堂情況稍穩。

傷口正是最新鮮的時候,怎麽看都覺得心驚,偏偏關語堂還不以為意,說要回船上同夥計們炫耀。

徐珏打聽了船,說是明日正好從京城離開,往南去。

馮依依同關語堂一合計,便決定就上這條船。

至于藏在小安村的李貞娘,關語堂想抽空去把人偷着帶上船。

“噠噠”,陰天的敲門聲,也帶着那麽一股沉悶。

馮依依開門,外面站得是秀竹。

“小姐,這些藥膏管用,我從主持道長那裏求來的。”秀竹手裏托着一個不小的竹筒。

馮依依收下,想拉秀竹進屋:“進來坐。”

“不用,”秀竹擺手,透過馮依依肩頭,看見已經睡下的關語堂,“小姐,能否跟我去個地方?不會耽誤很久。”

“好。”馮依依點頭,将竹筒放在桌上。

随後兩人關好門,馮依依跟着秀竹出了客棧。

空氣中沉悶潮濕,偶爾飄下幾絲毛毛雨,似下非下。

最後,兩人到了運河邊的一座樓閣前,站在一段距離,看着薄霧如輕紗,遮着樓閣像害羞的新娘。

“九淩閣?”馮依依看着四層樓閣,碧波運河水就在它的腳下,流淌奔騰,日夜無休。

秀竹臉色猶豫,帶了些不自在:“小姐,姑……婁大人在上面等你。”

“秀竹?”馮依依無奈一聲,也就看清九淩閣三層平座上,男人往她俯視張望。

“對不起,小姐。”秀竹垂下頭去,緊抿雙唇。

馮依依搖頭,原來兩年中,變得不只有她,秀竹也在變。

沒再說什麽,馮依依擡步往樓閣走去。

樓閣修建雄偉,但是似乎年歲久遠,幾分斑斓破舊,柱子的紅漆脫落不少。

馮依依上了三層,手搭在樓梯口扶欄上。

面前幾步外,婁诏背對而立,潮濕的風卷着他的衣衫,翩然翻飛。墨發被霧氣打濕,染上濡濕。

“當年修這運河遭到不少大臣反對,說是勞民傷財,與我大朝毫無用處。”婁诏未有回頭,俯視下方,“如今看,卻是為百姓造福不少。”

馮依依站在原處,印象中,婁诏很少這樣平和說話,像平日間随意的言語。

“是我讓秀竹這麽做的。”婁诏回過頭,一只手落在扶欄。

馮依依走到人一旁,平靜道:“我沒怪她。”

畢竟這兩年,因為婁诏,秀竹才有平靜日子可過。恩情,當然會有。

婁诏繼續看去運河,兩手船只在水上飄搖,往着霧氣中的南方而去,灰白色風帆漸漸消失,再看不見。

“扶安城,馮家的資産還在。”婁诏道,掌心中摩挲着圓形木雕。

馮依依搖頭,嘴角溫軟:“不用了,我現在挺好。”

從婁诏話中,她能聽出,他不打算再揭出她的身份,而是讓她繼續做林伊。

“乘船去辛城,順水順風十多日,路上小心。”婁诏洗去眼中淩厲,面色柔和下來,仿佛是被此時的濕霧潤透冰寒。

馮依依雙手握在一起,眼中是自己輕擺的裙裾:“大人也是,日後一切順遂。”

婁诏嘴角扯出一絲笑,下颌微揚,看去更遠的地方:“好。”

他從袖中掏出一方疊好的紙,伸手送到馮依依面前。

馮依依看着,手指動了動,最終輕捏着接過。

拿到手中,才發現是兩份,一份比較新,另一份紙的顏色因時間長而發暗。

馮依依打開第一張,赫然是一張放夫書的回執,一字一句,婁诏他同意了。

心中波瀾微動,馮依依打開另一張,上頭是兩人的生辰八字,定親日,各項采納禮……是婁诏手裏的那份婚書。

“回辛城好好過。”婁诏平靜說着,垂下的眼簾遮擋了情緒。

馮依依收好兩份紙,莫名在婁诏身上看到孤獨,悲傷,可再細看,他還是那樣高高在上。

“诏表哥,”馮依依做了一禮,“保重。”

說完,馮依依轉身,朝着來時的樓梯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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