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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刺骨寒風刮着幾片枯葉掠過。
天氣越發反常,陽光透過薄薄的雲層照下來,卻感受不到一絲溫度。
距離席城基地不遠的荒蕪區,一行人走在路上,向更遠處前進。
他們一共五人,為首的中年男人身型佝偻,時不時掩唇咳嗽。
“我們還要走多久?”說話的是幾人中唯一一位女性,她臉色凍得發青,伸手理了一下鬓邊吹亂的發絲,“這裏什麽都沒有,不如先回去……”
隊伍末尾有一個身型偏瘦的少年,身穿破舊的灰色外套,蒼白的指尖垂在袖口外。
他戴着一頂手工縫制的帽子,看起來和身上衣物一樣破舊,寬大的帽檐嚴嚴實實遮住了半張臉,只露出一截白皙的下巴和淡色的嘴唇。
未眠停下腳步,微微擡起頭。
他向側前方看了一眼,随後低頭,并将帽檐往下壓了壓。
末世近二十年,人類文明在荒蕪區內所剩無幾,周遭僅存的斷壁殘垣與腳下嵌滿泥土的地面縫隙,依稀能看出這裏曾經是一條街道。
女人剛才的話無人回應,她張了張口沒有再出聲,眼底浮現出絕望。
他們都是這一次被驅逐的廢人,怎麽可能再以人類的身份回去。
所謂廢人,是在基地每隔三個月的居住民審核中,各方面貢獻值都墊底的人類。
他們通常體力與武力值較差,或患上影響身體素質的疾病,無法完成基地分配的勞作任務,并且在教育和政治方面同樣沒有任何貢獻。
末世以來,遭遇重創的人類文明近乎回到原始社會,席城基地的規模不算大,資源有限,養不了太多對基地沒用的人。
而末世來臨的緣由,至今無人知曉。
有人說,這是神的旨意。
神抛棄了人類,任由無數殘忍可怖的嗜血怪物現世,由它們帶來神的責罰。
在毀滅性的災難之下,人類僅有的一線生機,竟也來源于一只怪物。
這只怪物被稱為暗巢之主,無人見過它的真容,傳聞它生于熔岩與泥土的邊界,龐大的身軀沉入海底,偶爾浮出水面時,露出覆蓋着黏膩液體的器官。
它不獵殺人類,而是感染,被感染的目标将會喪失理智,身型畸變為怪物,變成它的“信徒”。
信徒完全聽從暗巢之主的命令,繼承它的能力,被信徒感染的人類,也會有同樣的效果。
但有一部分人類在被感染後,不僅沒有成為信徒,反而還擁有了特殊的異能,使用得當,能夠抵禦住信徒或怪物的攻擊。
這部分人,被稱為“新人類”。
新人類的出現,讓一些人将暗巢之主奉為救世的神明,曾經一度有不少人主動面對信徒,想要獲得遠超常人的能力。
然而新人類的誕生完全随機,并且比例不足五十分之一。
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新人類壽命雖然有大幅度提升,卻再也無法生育。
席城是末日初第一批建立起來的基地,屬于人類與新人類混合的類型,擁有比較完善與嚴格的制度。
在新人類的保護下,基地內的所有人得以幸存,但也僅此而已。
基地沒有能力擴張或遷徙,外部環境越來越惡劣,食物卻越來越少。
貢獻值評定和驅逐的制度由此而生,只有未成年和可以生育的女性享受特權,那些無過錯、對基地無用的廢人不會直接處死,而是被驅逐。
死亡或重生是僅有的兩條路,如果能成為新人類返回基地,是最好的結果。
未眠剛滿十九歲,是歷來驅逐的人當中年紀最小的。
身旁刮過的風不停,他走在隊伍末尾,又将帽檐壓得更低了些。
他這次被選中,在大多數人的意料之中。
未眠沒有父親,母親懷孕時加入席城,生下他後整個人變得瘋瘋癫癫,整天念叨着些聽不懂的話,沒幾年就生病去世了。
在別人眼裏,未眠自小體弱,沒什麽大毛病卻總是看着像個病秧子,性格十分孤僻,極少與人交流。
前方的女人體力不支,再次停下來微微喘息,未眠從她身旁走過。
她扭過頭,瞥見未眠領口上方一小片白得幾乎透明的皮膚,她有片刻的怔愣,随後想要在腦海中尋找未眠的面容。
她印象中,未眠長得還不錯,只不過近段時間不知道怎麽回事,老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可惜不是女孩子……再好看,也只有被驅逐的命。
“诶,你……”她出聲想和未眠搭話,未眠身型微頓,腳下不停。
女人嘆了口氣,不敢在原地多逗留,趕緊跟了上去。
他們出了基地後,已經徒步走了大半個小時,沿途沒有遇見任何怪物或者信徒。
然而這并沒有給他們帶來寬慰,他們如同行走在通往地獄的路上,不知何時能迎來終點與審判,等待的時間越長,對未知的恐懼越甚。
天色暗了一些,女人心跳得很快,她打量四周,上前幾步想再和未眠說說話。
“你說,我們能回去幾個?”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試圖用樂觀一些的心态面對現實。
起初,席城試圖讓這種新人類的誕生變得可控。
被驅逐的人變成信徒無疑是在增加怪物數量,加上基地外的荒蕪區危機四伏,即使變成新人類,在返回途中也有可能遭遇不幸。
他們嘗試過布置陷阱引誘一兩只信徒靠近基地,被感染的人類變成信徒立刻擊殺,新人類則直接帶回。
只可惜那些信徒越來越聰明和有組織性,這方法僅僅用了兩次,就再也沒有信徒上當了,有時還會弄巧成拙引來周圍其他大型怪物。
席城的新人類本就不多,基地随時都需要足夠的人手保護,沒辦法冒着更大的風險護送一群生存幾率非常渺茫的廢人。
他們在這怪物橫行的末世中夾縫生存,為了人類血脈的延續,不得不衍生出殘忍的規則,同時又為因此而被放棄的人保留一絲生的希望。
未眠沒想到她會和自己說話,手指悄悄蜷縮起來,隐在帽檐底下的雙眼顯露出無措的神色。
他放慢腳步,努力想着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身旁的女人突然驚呼出聲。
“那……那是……”她擡起的手不住顫抖,臉上表情驚恐,“……什麽東西?”
在她所指的方向不遠處,有一處五六米高的殘缺石壁,一只渾身青灰的怪物正攀附在上方。
怪物脊背上的鱗片在夜色中泛着微光,又長又細的尾巴緊貼石壁,尖錐形的頭顱朝一側傾斜,漆黑的瞳孔無聲盯着他們。
青灰色的鱗片……這是一只信徒。
它吐出蛇一樣的信子,确認眼前的幾個是純人類,突然猛地向前撲來。
這只信徒的力量驚人,最前方的中年男人躲避不及,肩膀被利爪死死釘在地面,鮮血伴随着痛呼湧出。
“嗬——”
信徒對着爪下的中年男人嘶吼,拱起脊背,口中吐出一大團粘稠的黑色膿汁,瞬間将他包裹。
中年男人應聲慘叫,信徒随後松開爪子退開,歪着頭打量他在地上痛苦、哀嚎扭曲的身形。
包括未眠在內的幾人,都從未近距離接觸過這種場面,未眠身邊的女人吓得跌倒在地,瑟縮顫抖着。
另外三個人更是抖如篩糠,腳下像灌了鉛一樣無法挪動。
未眠同樣害怕,他後退半步,目光轉向地上的女人,指尖顫了顫想先将她扶起來。
此時,中年男人的聲音消失了。
他一邊抹掉臉上的污漬,竟然毫發無損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沒有異變,他抵禦住感染,轉化成了新人類。
中年男人不敢置信,看向自己的雙手:“我!我成……”
話音未落,他耳邊傳來“噗”一聲輕響。
一條手臂粗的肉觸從後方穿透了他的心髒,鮮血頓時噴湧。
肉觸緩緩縮回,留下一個駭人的血洞,中年男人的表情仍停留在劫後重生的狂喜中,他的身體僵直着倒下,已經沒了氣息。
血腥味夾雜着一股怪異的腐臭,令人窒息的渾濁氣味遲鈍地湧上來。
衆人這才發現,側方的岩石後,還有另一只信徒。
它四肢更短,體型小一圈,翻過岩石靠近,飽脹的肚皮貼着地面發出摩擦的聲響。
肉觸是它的舌頭,除此之外,它與第一只信徒的特征相同,都長着青白色的鱗片。
地上留下一道血痕,信徒意猶未盡,舔舐着畸形的嘴角。
一個剛剛擺脫命運,成功轉化的新人類,就這麽死在眼前。
“啊!”未眠身旁的女人恐懼到了極點,尖叫着搖頭:“不、不可能……”
兩只信徒被她的尖叫聲吸引,第一只信徒細長的尾巴一甩,尖端刺中女人腿部,将她往自己方向拖。
另一個人想逃走,才剛邁出一步,被帶着血跡的肉觸纏住腰間。
然而這時候不逃,也只能等死。
未眠和剩下的另一個人短暫對視一眼,一同逃向另一側更加狹窄的小路。
天色越來越暗,碎石與生長出地表的樹根讓路很不好走,未眠聽着身後人的喘息越來越重,随後漸漸拉遠。
未眠停下腳步轉身,示意他快跟上。
身後的人彎下腰用雙手撐着膝蓋,搖頭:“你先走,不用管我……”
短短時間內,“嗬嗬”的嘶吼聲極速靠近,一截光滑的尾巴突然垂下來,緊緊纏住他的脖頸。
“呃……”男人面部漲紅掙紮起來,眼神驚恐無比。
附近的岩壁有五六米高,上方斷裂的石塊恰好擋住一大片視線,信徒一時無法靠近,垂下來的尾巴卷住男人的脖頸往上提,再狠狠向後抛。
未眠眼睜睜看着他被抓走,不遠處又有其他雜亂的聲音在靠近。
另外兩個人如果沒能轉化成新人類,現在已經是信徒中的一員了。
回憶起剛才心髒被一擊洞穿的中年男人,未眠的心情跌入谷底。
他不再猶豫,側身擠進前方更加狹窄的石壁縫隙。
離開基地之前,未眠想過自己會死。
運氣好的話,他們之中或許能有人成功返回基地,地位比起從前也會完全不同。
然而,現實遠比想象中殘酷太多。
即使希望渺茫,求生的念頭依舊占據了本能,未眠扒開碎石從縫隙中擠出來,眼前是一大片茂密的樹林。
以信徒的體型大小,樹林這樣的地形應該會影響它們的行動。
雖然在荒蕪區內,任何地方都可能有危險,但眼下的情形讓未眠沒有選擇與思考的餘地,立刻鑽入林中。
茂盛的草葉淹沒至腳踝,未眠将腳步放輕,盡量不發出太大的聲音。
正好起了一陣風,樹枝搖曳間沙沙作響,未眠一不留神,被腳下的枯枝絆倒摔在地上。
地上的雜草與落葉很厚實,未眠沒有大礙,趕緊爬起來。
風已經停了,到處都很安靜,只剩下自己的呼吸聲,空氣裏滿是草葉與泥土夾雜的味道。
未眠緊張地環顧四周,他不确定這裏離剛才的廢墟有多遠,信徒似乎沒有跟過來。
跟丢了?還是……放棄了?
未眠不敢放松警惕,但他這一路跑過來體力幾乎耗盡,沒有力氣再繼續往前了。
他就地坐下,背靠着樹休息,粗壯的樹幹正好能将他身形完全擋住。
微喘的呼吸漸漸平緩,冷意也在此刻沁入,未眠蜷縮起來抱住腿,把臉埋進膝蓋。
他在基地裏學過在野外如何取火,然而現在卻不是用的時候。
感覺到體力有所恢複,未眠站起身,決定再往樹林深處去。
附近還是太空曠了,如果能找個植被更加密集的地方,比如低矮的灌木叢附近,或許能暖和一點,否則等不到遇上信徒或別的怪物,他今晚就會被凍死在這裏。
天快黑了,樹林裏視線更加昏暗,遠處交錯的樹影黑壓壓一片。
被驅逐之前,未眠從來沒有離開過基地。
同伴一個都不在了,此刻身處未知的荒蕪區,未眠鼓起勇氣,向前方走去。
基地裏的新人類有時需要外出,他們會向其他人講述在外遭遇的各種各樣的怪物。
包括信徒在內,怪物們通常長得醜陋且體型較大,兇殘嗜血以殺戮為主,有些怪物甚至會互相攻擊。
大部分時候,它們是不屑于隐藏的,這裏這麽安靜,應該……是安全的吧?
未眠不斷安慰自己,心中的忐忑稍緩。
他往前走了一段路,突然聽見後方有微弱的聲響傳來。
是樹葉摩擦的聲音,但現在并沒有風。
“咔嚓——”
細細的樹枝被壓斷,未眠停下腳步猛然回頭,下一秒不自覺地倒吸一口氣。
一大團黑影沿着樹幹滑下,它動作緩慢,下半身似乎是個橢圓的球體。
它落在地面,高度大約只到未眠的膝蓋,身體邊緣有奇怪的條狀。
這只怪物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它不知何時靠近的,也或許一直那棵樹上,是未眠闖入了它的領地。
黑暗中無法看清它的樣子,更為這場景增添一分詭異感,未眠頭皮發麻,轉身就跑。
然而怪物的速度更快,未眠眼前一花,根本來不及躲閃。
待它撲上來,未眠才看清它身側是幾截細長管狀物體,尖端鋒利無比,朝他狠狠刺來。
但尖刃對準的是他的左手,伴随着“呲啦”一聲,袖口被尖刃劃破,未眠的掌心出現一道血痕。
在這極短的時間裏,未眠大腦空白,疼痛讓他反射性地想要抵抗。
“嘭——”一股無形的能量突然出現将怪物擊飛,同時,未眠聽見有骨裂聲從怪物的方向清晰傳來。
“嗚……”
怪物往後退了一步,叫聲有些隐隐的怯意。
它在黑暗中最後看了未眠一眼,竟然就這麽轉身離開了。
未眠雙手微微顫抖,他對剛才發生的似乎并不感到意外或者驚訝。
怪物說不定還會折返,未眠從地上爬起來,一邊抖着手撕下袖口的一截布料将傷口纏住,一邊再次往樹林深處去。
他沒有注意到,在他離開之前,有一滴血早已從他掌心滑落,跌入泥土中。
香甜的血液透過濕潤的土壤一直往下滲,流入深處停了下來。
月亮與星星突然隐沒在夜空中,到處像蒙上了一層暗色的紗,壓抑且窒息。
一片枯葉被風吹落,盤旋着下降,在半空中突然停頓。
萬籁俱靜,時間在此刻抽離。
血液被吞噬得幹幹淨淨,像某個開關擰開了一點點,桎梏已久的黑夜即将蘇醒。
絲絲霧氣從地底升起,在空氣裏凝聚、舒展,如鬼魅般睜開雙眼。
枯葉落下,月亮重新出現,一切恢複平靜,仿佛什麽也沒有發生。
未眠敏銳地擡頭,腳下一頓。
他手上的傷口不深,血已經止住了,怪物應該沒有追過來。
這片樹林不知道有多大,未眠筋疲力盡,再也走不動
附近有幾片灌木叢,他找了個合适的地方鑽進去,蜷縮在裏面,打算就這麽睡一晚。
灌木叢的枝條與葉片并不柔軟,簇擁起來卻蓋住了冷意,未眠小心護住左手,在不安中慢慢閉上眼。
與此同時,一團黑影退到了樹林邊緣,在月光下露出身形。
它似乎是一只蜘蛛,長着八條細細的腿,其中一條不正常地彎曲着,背後連着一個碩大的橢圓形球體,胸膛部位還有兩對縮起來的軟肢,渾身漆黑,略顯小巧的頭部卻是白色的,頂端有一些怪異的圖案,遠遠看着像一張人臉。
它将腹部的軟肢伸展,扯下一種葉片又長又厚的植物,動作靈活地綁住自己的斷腿。
做好這一切,它扭頭望向樹林,一雙綠豆似的眼裏布滿恐懼之意,比剛才逃離時更甚。
蜘蛛不敢靠近樹林,它用軟肢從口中扯出一團透明的物質,搓揉幾下像一個袋子一樣打開,将自己塞進去。
沒過多久,蜘蛛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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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