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灌木叢距離湖邊有一段距離,這兩條魚是怎麽出現在這裏的。
未眠慢慢起身站直,死魚離他僅有半步遠,昨天還費盡心思想抓沒抓到的東西,此刻卻如同洪水猛獸一般。
他從側面繞開,後退了幾步。
未眠腦子裏有些混亂,他深呼吸幾下,心裏慢慢浮起一個猜測。
魚肯定不可能自己從湖裏跑過來,那是什麽東西把魚帶到他這裏來的。
是因為他昨天抓不到魚,所以才這樣做的嗎?
帽檐底下,未眠皺起秀氣的眉,不太願意選擇相信這個猜測。
也許……也許是某個夜間活動的動物,抓了魚打算帶回去,半路經過的時候又不小心……
未眠越想越覺得更加離譜,只好又把這個念頭放棄。
他昨晚沒有做夢,應該是沒有的,除了白天去過湖邊以外,找不到和魚有關的第二件事了。
如果這兩條魚是他親手抓的,他現在一定很開心,并且想着用什麽方式把魚吃掉。
未眠扭過頭,不再看地上的死魚。
他下意識往湖邊走,幾步後又停下來折返,撿了幾片葉子回到灌木叢前,小心翼翼把死魚捏起來。
兩條小魚差不多巴掌大,幹涸的鱗片表面沾着一點水草,聞起來有一股怪怪的腥味。
魚都是這個味道的嗎?可是魚肉在基地很受歡迎,是新人類們的專屬,可能熟了以後,才會好聞一些。
未眠短暫地走了會兒神,隔着樹葉捏住死魚僵硬的尾鳍一路來到湖泊,把魚放在岸邊的一塊大石頭上。
不管兩條魚究竟是由什麽東西帶到灌木叢的,未眠暫且把這當作一種善意的舉動。
但一覺醒來發現身邊出現死魚,還是太過詭異了些,加上最近幾天頻繁出現的怪事,未眠心裏總覺得有點害怕和不安。
還有最後一個讓未眠感到糾結的原因,就是死魚身上的腥臭味太重了,和他想象中不一樣。
這種氣味能讓人聯想到很多不好的東西,和食物一點不沾邊,連帶着未眠記憶中對魚肉的向往都淡了許多。
直接扔掉似乎不太好,于是未眠便把魚帶回了這裏。
他放下魚後退一步左右張望,對着安靜的湖水和空蕩蕩的岸邊,怯怯地開口:“……謝謝。”
未眠聲音很小,垂下來的雙手緊張地攥着袖口布料,不自覺屏住呼吸。
他話音剛落,有一陣細風拂過他臉側,像在回應着他。
然而不遠處的湖面沒有一絲波紋,剛才的風仿佛只是他的錯覺。
未眠忍不住又往後退了一步,随後扭頭快步離開。
兩條死魚還躺在石頭上,他表達了謝意,卻不願意接受。
岸邊的空氣扭曲、撕扯,憑空出現的裂縫若隐若現。
魚肉咯吱作響,每一片魚鱗都被擠壓得變形,片刻後再也承受不住滑入水中。
未眠碰過的樹葉得以幸免,這是偶然沾上他氣息的東西,和被他拒絕的魚不一樣。
—
未眠回到灌木叢,剛靠着樹坐下就後悔了。
不過一陣風而已,他多半是自己吓自己,急着離開都沒來得及喝口水,現在緊繃的神經稍緩,喉間的幹澀越來越強烈。
他望向湖泊的方向,最終還是沒能鼓起勇氣,只好翻出存放的野果子吃了幾個。
正午陽光最烈的時候,未眠才慢吞吞朝湖邊走。
臨近目的地,他遠遠看見早上放魚的石頭,待走近一看,魚已經不見了,墊着魚的兩片樹葉有一片落在了地上。
未眠艱難移開視線,心裏默念一定是風吹的,或者有路過的動物撿走了。
實際上,未眠在林子裏只見過偶爾飛過的幾只鳥,除此之外別說是動物,草叢裏的昆蟲都極少出現。
并且自從未眠進了這片樹林,再也沒碰見過壞天氣,不論何時刮過的風總是溫和的。
他繞開石頭,去了遠一些的地方蹲下來摸出小布袋,取出毛巾浸入清澈的水中。
轉眼到了夜裏,失去陽光的覆蓋,濕冷的空氣從地底向上彌漫。
未眠縮在灌木叢中,手裏拽着一片葉子捏來捏去,怎麽也睡不着。
圍在身側的灌木枝條太擁擠了,他很想動一動換個姿勢,又怕在夜裏弄出太大的動靜。
大概因為平時入睡很快,一覺醒來到天亮,固定了一整晚的關節即使覺得酸痛,揉一揉就好。
而現在他一直睡不着,就總覺得哪裏都不舒服。
他悄悄把手伸直,在黑暗中摸到頭頂的一片葉子,拽下來繼續捏在手裏。
不知過了多久,未眠打了個哈欠,終于感受到困意。
他正要閉上眼,突然聽見灌木叢外傳來一些細微的聲響。
困意立刻消散,未眠睜大雙眼,心跳開始緊張地加速。
是昨晚把魚放在外面的那個東西嗎,它又來了?
此時此刻,未眠反而沒有白天那麽害怕,他的好奇心戰勝了理智,慢慢伸手撥開擋住視線的枝條,露出一點可以看到外面的縫隙。
斑駁的月光穿過樹蔭灑下來,一個小小的黑影在草叢間活動,身後拖着一條毛茸茸的尾巴。
它警覺地擡頭,似乎發現了未眠,轉身一躍攀到樹上飛快跑走,轉眼消失不見。
四周恢複平靜,未眠仔細打量了一圈,沒再發現任何異常。
應該只是剛好路過的小動物,恰巧被他撞見。
未眠重新合上枝條,拉好帽子閉眼睡覺。
然而第二天一早,鑽出灌木叢的未眠看清眼前的東西,心裏慢慢沉了下去。
草叢中,和昨天一模一樣的位置,擺放着七八顆通紅的果子,下方還貼心地墊了寬大的樹葉。
未眠記得清清楚楚,昨晚那只小動物離開後他看過一眼,那裏什麽都沒有。
在他陷入熟睡到醒來的這段時間裏,卻多出了這些果子。
和魚一樣,果子應該也是食物。
可他還有自己的存糧,并不缺吃的,不像那天的魚一直都抓不到。
難道真的有個在暗處潛藏的神秘生物,默默注視着他,為他送來魚和果子。
它為什麽要這麽做,又為什麽不出現?
未眠想起了前幾天在湖邊見到的奇怪黑影,但當時黑影一閃而過再也沒有出現,而且那種像霧氣一樣的東西,能下水抓魚嗎?
葉子上擺放的野果顏色鮮豔,是未眠沒見過的種類,個頭也要大一點。
他蹲下來拿起一個,表皮光滑細膩,捏起來比較軟,看着挺有食欲。
但是也有書上說,顏色越鮮豔的東西,越有可能帶毒。
未眠內心來回掙紮,還是把果子放下,連同樹葉一起移到了不遠處的一棵樹後。
在不缺食物的情況下,他暫時不想吃這堆來歷不明的紅果子,卻也不願意直接扔掉。
他心想,如果再出現類似的事,他是不是可以确定對方想要示好的善意。
未眠有一種很奇特微妙的感覺,因為從小到大,沒有人與他親近,更別說給他送東西。
成年後他頭上突然開始長出黑色的角,這讓未眠惶恐不安,他不敢告訴其他人,怕他們把自己當成怪物處理掉。
他變得更加孤僻,一個人獨來獨往,在基地裏越來越沒有存在感,直到被驅逐。
未眠繞到灌木叢的另一側,拿出自己存放的青皮野果吃了幾個,随後起身去湖邊。
太陽即将落山時他折返回來,放在樹下果子靜靜躺在原地,絲毫沒有被動過。
如果明天一早起來,果子還在……那他就吃一個。
未眠做好了決定,鑽進灌木叢。
然而當天夜裏,未眠再次遭遇怪異的夢境。
他眼前是一片混沌,無數翻湧的黑霧圍繞着他。
霧氣緊貼皮膚,像冷冽的風刮過,又像柔軟卻長着細小倒刺的動物舌苔,被蹭過的皮膚立刻留下一大片紅痕。
“不喜歡……”
依舊是伏在耳邊的低語,語調和吐字模糊不清,按捺住焦躁與郁氣,想要獲得未眠的回應。
“為什麽……不喜歡?”
未眠感覺身後似乎站了一個人,高大的身軀将他完全籠罩住,到處蔓延的霧氣凝聚成肢體,像有好幾只手臂緊緊纏着他,掌心用力摩擦他裸露在外的脖頸。
這讓未眠很不舒服,他掙脫不了,于是努力仰頭想看清後方的究竟是什麽,本就模糊的視線突然徹底變得漆黑一片。
禁锢在身上的力道加重,未眠很快呼吸不暢,窒息感讓他從夢中猛然驚醒。
睜開眼的瞬間,未眠立刻鑽出灌木叢,撐着手坐在地上大口呼吸。
此時天已經快亮了,林間升起一層朦胧的光線。
未眠低着頭,再次看見手腕上的紅痕。
他是被驚醒的,剛才夢裏的一切全都記憶猶新,尤其是那無比真實的窒息感,當真像有個人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
未眠擡手用指尖碰了碰頸側,皮膚有一點微微的刺痛。
他扶着身旁的樹起身前往湖泊的方向,來到岸邊蹲下來。
水面的倒影中,未眠看見自己脖子上果然有明顯的紅痕,兩邊略有加深的地方像是指印,在白皙的皮膚上觸目驚心。
未眠臉色很差,一半是被驚醒的疲憊,另一半是對眼前狀況的不安。
他覺得,那東西想要殺了他。
未眠想起以前在書上見過一種怪物的描述,它的本體弱小不具殺傷力,白天躲藏在陰暗的角落極少出現,一到夜晚便會伺機而動,潛入他人的夢境中,借助自身特有的力量從夢裏将其殺死。
怪物的名字和長相,未眠已經想不起來了,但這關于怪物的描述,正符合他在湖邊見過的黑影。
難怪他會做了奇怪的夢,夢裏全是像黑影一樣的霧氣,醒來後身上還會出現痕跡。
那天黑影在白天出現,說不定就是故意想吓他,好讓他陷入恐慌和不安當中,才更好趁機入夢。
這一次要不是自己被驚醒,他極有可能已經在夢中窒息而死。
未眠越想越後怕,趕緊往寬闊的地方挪,離後方樹林遮擋住的陰影遠一點。
不過這樣一來,他先前因為未知而對黑影産生的擔憂和害怕,也就淡了許久。
只能依靠夢境殺人的怪物,在自己清醒的時候,是無法造成傷害的。
可是他睡覺的時候呢……
未眠暫時想不出辦法,只得等晚上看看情況。
他在湖邊坐到太陽下山,中途在附近找了點能吃的植物葉子,最後慢慢往回走。
到達灌木叢附近時,未眠瞥見他昨天放在樹下的果子,立刻察覺到異樣。
他走進一看,原本只有七八個的紅色果子附近,又多出一些表皮橙黃色的果子,個頭更小一圈。
未眠呆住,擡手揉了揉眉心。
黑影是潛入他夢中的怪物,那給他帶來魚和野果子的又是什麽?
未眠可不認為想要殺死他的東西,會給他送食物。
他蹲下來撿起一顆紅果子,端詳片刻,小心翼翼咬開嘗了一點味道。
下一秒,未眠的雙眼泛光。
好甜!
他忍耐着沒有繼續吃,直到等待了足夠的時間,确認果子是無毒的,才直接放進口中。
未眠以前自己找到的果子又酸又澀,勉勉強強能填個肚子,和眼前的這些完全不能比。
他連着吃了好幾個,又嘗了一個橙色的,也很甜。
果子數量不多,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送來一次,剩下的未眠舍不得吃了,換了幹淨的葉子重新包起來放好。
接下來,他得解決晚上的問題。
他需要睡眠,而黑影随時有可能進入他的夢裏。
未眠在附近找來一根細細的藤蔓,鑽進灌木叢。
他将藤蔓緊緊纏在手腕上,另一端綁住灌木的枝條。
這樣一來,他在夢裏感覺不對,掙紮的時候藤蔓收緊,疼痛會幫助他醒過來。
做好這一切,未眠在困意中慢慢睡着。
果然,他又做夢了。
又是圍在他身側的黑色霧氣,而這一次的黑霧明顯平和許多。
霧氣簇擁着未眠,拂過他柔順的黑發,輕輕觸碰他頭頂的一對黑色小羊角。
未眠遲鈍地瑟縮了一下,擡起頭想找帽子,已經忘了自己睡之前想做什麽。
找不到帽子,未眠仿佛喪失安全感,眼神漸漸慌亂。
黑霧察覺他的不安,一邊撫摸他的脊背安撫着,回蕩在耳邊的低語又回到了第一晚的內容。
“喜歡……喜歡你……”
絲絲縷縷的霧氣纏繞住羊角頂端,帶着微微濕潤的觸感貼上來,像溫柔又耐心的親吻。
未眠白皙的側臉慢慢爬上紅暈,他從未在別人面前露出過羊角,即使是夢裏,他依舊生出一點羞恥來。
他沒有掙紮,也沒有半分抗拒,并且在今天終于接受了食物。
此刻的未眠讓黑霧十分滿意,喜愛之意飽脹得快要溢出來,霧氣松開羊角轉而下移,蹭着未眠的臉頰與嘴唇,留戀他呼出的每一寸氣息。
未眠扭頭躲開了,腕間突然傳來輕微的異樣感,讓他昏昏沉沉的大腦恢複一絲清明。
他在幹什麽……黑霧就在他夢裏,在他身邊盤踞着,而他仿佛被蠱惑了一般。
未眠拼命讓自己冷靜下來,猛地擡起手腕。
驟然收緊的藤蔓絞住皮肉,未眠成功讓自己醒來。
待睜眼看清眼前的景象,他瞳孔微縮。
這一叢灌木,未眠睡了兩天,枝條開始變得軟塌塌的,又因為剛才擡手的動作幅度過大,頂端被拉開一個不小的口子。
月光從上方灌進來,濃稠的黑霧飄蕩在他身側狹窄的區域裏,擠得滿滿當當,幾乎要讓未眠以為自己還身處夢中。
身體的反應比腦子更加迅速,未眠扯斷綁住手的藤蔓鑽出灌木叢,頭也不回地逃向遠處。
夜裏視線昏暗,未眠努力辨認前方的路,停下來時扶着樹幹喘息。
黑霧沒有跟上來,清醒的時候未眠是不怎麽怕它的,但想起剛才擠滿身邊的霧氣,還是有些懼意。
靠着樹休息了一會兒,未眠打量四周,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哪裏。
天應該快亮了,他沒再尋找可以睡覺的地方,坐在厚實的草葉上抱住膝蓋。
在未眠等待天亮的同時,高處某個空曠的角落,空氣微微晃動。
蜘蛛将繭割開一個小口子,在外面看見了未眠。
它當即扭頭,編織出新的繭爬進去,通過繭中的空間轉移位置溜的遠遠的,生怕再晚一步碰見黑霧。
重新安置好自己,蜘蛛輾轉反側,時不時擡頭望向未眠的方向。它糾結猶豫,兩對軟肢都快擰成了一根麻花,最終還是悄悄地折返回去。
未眠還在原地,雙手環抱着雙腿,低頭把臉埋進膝蓋。
他蜷縮着一動不動,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趁周圍暫時安全,蜘蛛偷偷看一眼就把頭縮回來,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它眼神裏充滿不解,還有一點糾結和心疼。
天色漸漸亮起,蜘蛛不敢繼續待下去,快速離開。
回到繭的另一邊,它打開拉鏈在肚子裏翻了很久,才找到一張紙。
紙上印着一幅圖,下方有幾個字。
——編織吊床。
蜘蛛收拾好散落的紙張,将印着圖的那一張單獨疊好用胸口的軟肢夾住,打開繭爬出去。
它離開樹林,來到最近的一片廢墟,那裏有一個很大的深坑,裏面正傳出陣陣怪物的叫聲。
這裏是蜘蛛專門布置的陷阱,用來碰碰運氣抓捕經過的怪物。
深坑內外覆蓋着一層繭,怪物出不去,蜘蛛熟練地收繭将怪物纏起來,準備帶回去。
掉進陷阱的是一只樹種,厚厚的皮膚皺巴巴地堆在一起宛如樹皮,長着一對鋒利的尖角,四條短腿撐起圓潤的身軀。
這種怪物專門吸食健康樹木的根系,等樹徹底枯死後再尋找新的目标,長得雖然十分醜陋,身上卻沒有像其他怪物那樣的腥臭味。
“嘶嘶……”
樹種在繭中瘋狂掙紮,蜘蛛擡腿猛踹了幾下,它才畏畏縮縮安靜下來,被蜘蛛扛在背上背回了樹林。
放下繭,蜘蛛在一旁安靜地等待。
在這間隙,它拿出夾在軟肢裏的紙,打開仔細觀察上面的圖。
正巧附近就有一些挂在樹上的藤蔓,蜘蛛扯下來幾根和圖上的對比,覺得很像。
可是這些藤蔓,要怎麽變成圖上的樣子?
蜘蛛的眼神變得越來越凝重和嚴肅,此時裹在繭裏的樹種又開始不安分,嘶嘶的叫聲吵得蜘蛛頭疼,過去又踹了幾下。
它沒有使用尖刃,樹種皮糙肉厚卻非常怕疼,受傷流血時的尖叫能穿透半個樹林。
蜘蛛正惱怒,黑霧就在此刻出現。
它後退幾步垂下頭,繭中的樹種被霧氣包裹,還沒來得及發出叫聲,生命力就被吞噬得幹幹淨淨。
按照黑霧往常的習慣,做完這一切後會直接離開,蜘蛛正要掏出新的繭處理屍體,卻發現黑霧還在。
霧氣緩緩飄散,停留在不遠處。
那裏堆着幾根藤蔓,還有蜘蛛沒來得及收起來的圖紙。
眼看被黑霧發現了,蜘蛛不敢有絲毫隐瞞,包括它的意圖。
它“嗚嗚”兩聲,拉開腹部的拉鏈拿出石板,半晌後用紙片在上面拼出一句話。
——“人類”“需要”“睡”“床”
——“更”“舒”“服”
待黑霧看過石板,蜘蛛吃掉上面的紙片,繼續在紙張中尋找。
它剛撕下一個“難”字,黑霧動了。
霧氣逐漸消失,滲入地上的藤蔓。
經過這段時間的補充,黑霧力量有所恢複,能夠附身于死物當中驅使它們的肢體。
被扯下來的藤蔓也是死物,此刻正像蛇一般扭動穿梭,不斷交纏在一起。
蜘蛛看呆了眼,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黑霧是在親自編織吊床。
親自!
編織吊床!
見到黑霧屈尊降貴來做這種事,蜘蛛幾乎快要倒地暈厥,軟肢拿着的石板“啪”一聲掉在地上。
它焦急地上前,想代替黑霧來做,卻被直接揮開。
無奈之下,蜘蛛只好為黑霧扯來更多的藤蔓,在一旁幹看着。
紙上印的編織吊床只有簡單的一張圖,沒有制作方法,也沒有更多細節,随着藤蔓編織而成的吊床逐漸成型,蜘蛛眼神轉為仰望與崇拜。
沒過多久,霧氣撤出藤蔓,地上的吊床留給了蜘蛛。
它被允許靠近未眠,負責安置好吊床。
蜘蛛欣喜地接下這項重任,用最柔軟的繭将吊床包起來。
—
樹林的另一側,未眠正漫無目的地在林子裏游蕩。
他迷路了,找不到原來的灌木叢,也找不到湖泊的方向了。
未眠既後悔沒仔細認路,又可惜那幾個沒帶走的甜果子。
一直到中午,他終于找到一棵挂滿青色果實的矮樹。
果子足足有未眠半個拳頭那麽大,他摘下一個試着咬了一口,差點被酸出眼淚。
然而這時候他顧不得那麽多了,再酸也強撐着吃完,勉強用果子解渴和抵住饑餓。
吃完青果,未眠吸了吸鼻子,繼續往前走。
穿過幾片低矮的樹叢,未眠目光一凝。
他停下腳步,表情漸漸變得疑惑和震驚。
前方兩棵樹中央,竟然有一張用藤蔓編織好的吊床。
未眠揉了揉眼睛,再看過去時,吊床還在。
他不敢置信地走近,伸手碰了碰。
吊床正好固定在陽光最盛的位置,藤蔓表面刺手的地方被細心打磨過,上面鋪滿幹燥柔軟的草葉,已經被太陽曬得十分溫暖。
未眠呆站着沒動,突然擡手掐了一下自己的臉。
很疼,他沒有在做夢。
可是這場景,簡直跟在夢裏一樣,這種地方怎麽會有這樣一張床。
未眠環顧四周,看不見半個人影。
也許是以前有人留下的?如果沒有下雨的話,的确有可能一直保存到現在。
走了一上午的路,未眠早已疲憊不堪,面對眼前的吊床非常心動。
他摸了摸上面的葉子,忍不住躺了上去。
這裏很舒适、溫暖,他再也不用抱着腿擠在灌木叢裏,連翻個身都困難。
身體和心理得到雙重放松,未眠枕着幹草,很快陷入熟睡中。
這時候,附近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一根手指粗細的藤蔓順着樹幹爬到吊床上,悄悄纏住未眠的手,又用最柔軟的一截末端,蹭了蹭未眠剛剛自己在臉上掐出來的紅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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