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貝蒂夫人着火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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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兩天，黛玉一直在研究設計稿，商店裏倒沒有什麽可忙的。畢竟商品都基本售罄了，店員們只要任務只有給顧客推銷幾件新的樣衣，接一些制衣預訂單。

薛虹的貨船還有大概半個月才回倫敦港，希望船不要翻在中途。

黛玉找了倫敦老牌的制帽店，為自己生産帽子，新生産出來的中式帽子應該可以和進口的首飾同期交貨。

這幾天，黛玉對霍克子爵的慶功宴抱有跟對即将交貨的商品同樣殷切的期待。

艾琳得知黛玉的行程以後，向黛玉承諾，會在宴會前一天趕制一件能與黛玉從已有裙子裏挑選出來的馬面裙相配的小外套。

黛玉正在客廳裏享受下午茶，貝拉帶着一個陌生的少女走了進來。少女看上去不過十三四歲，纖細伶俐，看人的時候眼神不卑不亢，應該不是貧民家的孩子。

“黛小姐，”少女向黛玉行禮，“我叫雪莉，我師父艾琳讓我把做好的外套送過來。黛小姐如果有什麽吩咐，也可以由我轉達給師父。”

黛玉一向喜歡口齒伶俐不怯場的女孩子，她讓貝拉拿十個先令給雪莉。雖然來到了異國，黛玉依然保持着在賈府時養成的打賞下人的習慣。

雪莉接過錢，面上依舊是淡淡的，瞧不出喜色，她向黛玉鞠躬：“多謝黛小姐。”

黛玉喝着咖啡，随口一問：“艾琳這段時間有沒有教你刺繡？”

雪莉的眼睛突然閃現光芒，她立刻答道：“有的，黛小姐，我做夢都在練習。您看看我繡的雲紋，師父總說我有進步，我自己都不敢信。”

雪莉像獻寶一樣把一塊繡着雲紋的布片遞給黛玉，她這時才流露出小孩心性來。

黛玉看着她繡的雲紋，确實有模有樣的，誇道：“你師父沒說錯，你的繡工可以和中國的繡娘媲美。”

雪莉聽了這話喜笑顏開，遠比收到打賞的時候開心。

“黛小姐，我還畫了好多設計稿呢，”雪莉試探着問，“能不能也請你幫我看看呀？”

黛玉欣然應允，雪莉沒有把設計稿随身攜帶，想在下次過來送東西的時候帶過來。

“貝拉，再給雪莉20個便士。雪莉，你想買什麽材料都可以用這個錢去買，下次也不僅僅要帶設計稿過來，你把你設計的稿子做成衣服，直接帶成衣過來吧。”

雪莉喜出望外，連忙給黛玉量尺寸，雖然貝拉告訴雪莉艾琳那裏有黛玉的尺寸，但雪莉還是堅持要自己親手量。

雪莉一邊拉動軟尺，一邊說道：“沒有親手量過顧客的身材，又怎麽能給顧客做衣服呢？”

雪莉這孩子有幾分癡心，是把裁縫事業看得比天大，所以也不顧忌着自己在黛玉面前積極表現的行為會不會引起師父的不滿，一心都放在制衣上。

艾琳也是個性情中人，想來她要是知道自己的徒弟有這份上進心，一定會為徒弟感到高興，而不會猜忌徒弟。

這兩個人真是天定的一對師徒。

雪莉量好了黛玉的尺寸就告辭了，黛玉滿心期待後天的慶功會，她要好好會會貝蒂夫人。

慶功會的這一天，倫敦陰雨連綿，黛玉和薛虹同乘一輛馬車往霍克子爵的莊園去。

黛玉注意到薛虹為了配她天水碧色的衣裙，把自己袖鏈上的寶石也換成了祖母綠。

“二哥哥，咱們的海船還有多久才能到岸呀？”

“看風向吧，只要船沒翻，遲早要到的，”薛虹瞥了黛玉一眼，“妹妹你這事業心也太強了，出去赴宴還一心想着工作，我看你滿腦子就剩工作了吧。”

“咱們現在也太被動了，船不到就只能幹等着，”黛玉繼續理智分析，“我想以後把生産線就設在倫敦，直接在本地生産。”

“妹妹，咱們算是想到一起去了，我也打算把重心轉移到本地的工廠上，外貿雖然掙錢，但是我不能跟着船出海，也就當個甩手掌櫃了。”

“其實你想出海也不是不行……”

黛玉還沒說完就被薛虹摟進懷裏，只聽他低聲抱怨：“我出海了，留你一個人在這兒為所欲為嗎？妹妹，你要是再提工作，我就要吻你了。工作工作工作，滿腦子只有工作。”

黛玉不好意思地在薛虹懷裏安安靜靜待了一會兒，感覺自己和薛虹的處境調換過來了。

曾經，埋怨對方一心撲在工作上的人不是自己嗎？

只能說賺錢這件事真的太香了。

不一會兒，他們就到了霍克子爵的莊園，霍克太太熱情地接待了他們。

“黛小姐，看了你穿的這一身，我迫不及待想要去商店裏訂做一套了。”霍克夫人熱情地擁抱了黛玉。

霍克夫人的話音剛落，黛玉耳邊就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訂做什麽？這種沒有裙撐的可笑禮服也能穿出門嗎？”

黛玉回過身去，果然映入眼簾的是她的老熟人貝蒂夫人。

貝蒂夫人似乎沒有受到丈夫羅伯茨伯爵退居二線的影響，依然是容光煥發，神采奕奕。

貝蒂夫人使用了全倫敦屈指可數的超大裙撐，這讓她的裙擺大到能塞滿半間屋子，真是好一個優雅的古典美人。

黛玉在心裏感嘆：卿本佳人，奈何做賊？

貝蒂夫人繼續對着黛玉輸出：“瞧瞧你現在這副樣子，全身上下跟個直筒一樣，簡直就是個沒有發育好的黃毛丫頭。”

“伯爵夫人倒有閑工夫關心我穿什麽衣服，一定是最近伯爵大人回歸了家庭，讓夫人省心了不少吧？”黛玉笑得非常真誠，仿佛真心向貝蒂道賀。

貝蒂的怒火被黛玉的笑容徹底點燃了，她正要發作。

霍克夫人眼見大事不妙。連忙站到黛玉和貝蒂中間去。

“貝蒂夫人，我瞧見方才羅伯茨伯爵剛才正在四處找您，您最好先去會客室看看。”霍克夫人使了個眼色，女仆長趕緊攙着貝蒂離開。

貝蒂雖然戰鬥意志很強，但是被累贅寬大的裙撐拖了後腿，沒人攙扶的話，行動不便，只能先跟着女仆長離開了。

黛玉看着貝蒂離開的背影，感嘆道：“裙撐真是這個世紀最糟糕的發明，女人為什麽要把自己困在藤條編織的鳥籠裏面呢？”

霍克夫人笑而不語，貝拉卻忍不住反問：“黛小姐，您不覺得裙撐讓女人更優雅嗎？”

“是的，優雅，但有害無用，就像三寸金蓮一樣。為了美麗犧牲自由，真是太傻了。”

霍克夫人和貝拉相視一笑，都繞開這個話題不談。

很快就到了晚餐時間，黛玉和薛虹是已經訂婚的夫婦，所以沒有安排他們坐在一起。人們認為訂婚夫婦對彼此的了解足夠多了，應該讓他們有結識陌生人的機會。

餐桌上，男人們都非常默契地不談政治、生意、金錢、工作、性和宗教，他們認為這些話題是女士不感興趣也不适合參與的。

黛玉遵循着輪換原則，每當霍克夫人輕咳的時候就迅速轉向另一側的男士，避免冷落了身邊的人。

薛虹也得體地同身邊的女士交談着，不知道是不是黛玉的心理作用，黛玉總覺得女士們對這個不同國家來的紳士格外好奇，時不時就有女賓看向薛虹。一位紅頭發的少女明明正在與自己右手邊的紳士交談，眼神卻落在薛虹身上，直到她左手邊的少女用手肘輕輕碰了她一下，她才如夢初醒地縮回目光。

黛玉在她的腦內小劇場裏大聲宣布：女士們，別看了，薛先生是個銀樣镴槍頭，中看不中用的！

女士們紛紛露出驚愕又同情的目光：天吶，這樣一個充滿異域風情，風度翩翩的美男子，居然不行！

黛玉瘋狂點頭：确實不行，我作證，薛先生看着人模人樣的，其實慫得很。

薛虹看着黛玉臉上的表情，就知道她腦子裏沒想什麽好事兒，他輕輕踢了一下黛玉的鞋子。

黛玉這才從腦內小劇場裏面脫離出來，心虛地對着薛虹眨眨眼。

薛虹扶額，動了動嘴唇。

黛玉看明白他的唇語：回家以後收拾你。

一頓晚餐吃下來，黛玉的心七上八下的。吃完晚餐後，霍克夫人把女士們都帶到了休息室，繼續享用咖啡和茶。女士們離場的二十分鐘是男士們的客廳時間，他們會抓緊時間讨論政治和生意。

總的來說，男人們既不願意女人太靠近他們的事業，又不願意讓女人們離他們太遠。

黛玉感嘆，像薛虹這樣主動支持未婚妻追求事業的男人可太罕見了。

休息室裏，穿着大裙撐的夫人們坐在扶手椅上，蓬松的裙擺能占好大一塊兒地方。

貝蒂舉着茶杯對身邊的貴婦人說：“你瞧那個中國人，穿得跟女仆一樣。她雇傭女仆就是浪費，反正她也不需要仆人扶她上下馬車或是提起裙擺。”

黛玉勾起嘴角：“我确實沒有把自己困在鳥籠裏的愛好，瞧瞧你們兩位，還能自己走路嗎？好好的一個健全人，非要把自己弄得跟廢物一樣。”

貝蒂瞪着眼，突然離開椅子，不等仆人扶她，就朝黛玉這邊沖過來，她揚起手：“你不過是仗着伊麗絲的勢力，你以為我不敢打你嗎？”

黛玉側身避開，沒想到貝蒂氣勢洶洶，卻是出師未捷身先死。她不幸踩在了自己的裙擺上，整個人向前撲倒。慌忙之中，貝蒂打翻了燭臺，蠟燭落在裙擺上，薄紗做的裙擺是易燃物，立刻燃起熊熊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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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1864年，《紐約時報》稱，全世界因為裙撐着火而不幸死亡的女性就有4萬名。感謝在2022-04-05 12:59:27~2022-04-05 23:18:4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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