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戀愛

那天晚上的雨很大,江城秩序混亂。

到後來有新聞報道出來說,這場雨都淹了江城北口,消防車連夜出動,直到後半夜才消停。沈嘉給程誠打了電話,簡單說了發生的事情,一顆心才算安定下來,而程誠那邊還在尋找周智。

在去醫院的路上,沈嘉睡着了。

陸嚴開的很慢很穩,他不時地偏頭看向在副駕駛坐着的女孩子,又緩緩回過頭看向前方的路,嘴角揚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一瞬間心情平靜下來。不過一想起今夜的種種,還是會有些後怕。

或許是太疲憊,沈嘉晚上格外聽話。

在陸嚴的安排下,她住進了一間病房,換了病號服。有醫生過來做檢查,給手臂換了藥,額頭也有因劇烈碰撞留下的傷,所幸傷害較輕,也只是擦了藥,纏上一圈白色的紗布,就躺下了。

這麽一折騰,她又清醒了。

病房裏此時只有他們兩個人,窗外的雨沒有一絲停下來的樣子,劈裏啪啦敲打着窗,她似乎這一刻才慢慢緩過來,看着陸嚴的背影,只覺得安靜和踏實。

沈嘉靠着病床,道:“你怎麽找到我的?”

陸嚴倒了一杯熱水,放在桌子上。

他回過頭看她并不打算乖乖睡覺的樣子,似乎這問題非得刨根問底現在知道才算罷休,不過倒也符合她的性格。

他拉了一把椅子在床前,雙腿跨開坐着,身體微微前傾,看着她說:“那個地方是周智父親生前的住所。”

晚上從裏邊出來才知道,她被關着的那間房子其實距離江水學校并不是很遠,而且就在煙霞巷後面,是一排排民戶,兩層樓高,有長長的走廊,一個個單間。政府想要拆遷蓋樓,一直未曾有動靜,這幾年住的人也越發少了,難怪那麽安靜。

陸嚴沉吟道:“晚上一直找不到你,我去了一趟舜華路。”

沈嘉:“舜華路?”

那是李延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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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嚴輕聲道:“确切的說,這個地方是延東想起來的。周智父親出事後,他說曾經去過一次,後來周智搬去了補課班,就再沒去過。”

沈嘉緩緩移開目光。

她瞬間漠然,陸嚴知道她難過了,揚起嗓子揶揄道:“大晚上的我跑了這麽多路才找見你,先別顧着傷春悲秋,好好想想怎麽謝我。”

沈嘉擡眼:“誰要謝你啊。”

“你可是人民警察,不能耍賴吧?”

沈嘉“哼”了一聲:“我可是記得咱倆已經斷絕關系不相往來,這連朋友都算不上了,還謝哪門子的話啊。”

還挺記仇。

他看着她白皙的臉頰,還有那雙過去了這麽多年依然清澈的眼睛,低頭笑了笑,說:“我什麽時候說過的那些話?”

沈嘉瞪他:“你才是耍賴。”

陸嚴“嗯”了一聲,輕笑:“那就當我耍賴吧。”

沈嘉撇了撇嘴,低哼了一聲,偏過目光。

陸嚴似乎又回到了那年初秋的樣子,還是那個滿嘴無賴話的少年,可是這些年來還是有些東西變了,他的眼角留了疤,說起話來內斂穩重了,笑也是往回收的。

走廊上一片安靜,只有雨聲和呼吸。

陸嚴從桌上端起微涼了些的水,遞到她面前:“看在咱倆這麽多年交情的份上,我也不容易,給個面子?”

沈嘉扯扯嘴角,嗤笑一聲。

她接過水,視線卻落在他的手上,有些細細碎碎的傷口,匆忙間放下杯子,拉着他的手端詳,擡眼問他:“手怎麽了?”

陸嚴看着她一臉着急的樣子,無聲笑了。

他慢慢抽回手,道:“不小心蹭到的,沒事兒。”

“你就裝吧。”

陸嚴失笑:“我說沈二嘉,別以為當了警察真以為自己火眼金睛了啊,你還嫩着點知道嗎?”

沈嘉:“…………”

他們正說着話,病房外有人敲門。

陸嚴看了她一眼,起身去開門。門外是張藝和一個男同事,看見房裏沈嘉和一個陌生男人,也是驚了一下,卻不曾表現出來。

沈嘉一喜:“你們怎麽來了?”

看這局面,陸嚴從桌上拾起打火機,目光掠過張藝那倆人,對沈嘉道:“那你們聊,我出去抽根煙。”

他随後出去,拉上了門。

張藝往床邊一坐:“豔福不淺啊沈同志。”

沈嘉懶得回應這句,直接問道:“你不是去臨海了嗎,怎麽這會兒過來了,警隊那邊怎麽樣?”

“我可是一路開車狂奔,馬不停蹄趕回來的,一到警局才知道你差點出事,幸好程隊夠快,把那個周智給找到了。而且我呢,還帶回了一個好消息。”

“找到了?”

一旁站着的男同事道:“沿岸附近一家書店。”

張藝接着話道:“他居然那麽淡定的在看書,你說這人是不是忒奇怪了點,好像等着我們去一樣。”

“他為什麽會在那?”沈嘉疑問。

“程隊說這種人呢,一般都有一種心理傾向,喜歡回望自己作案的地方。那家書店位置可是真不錯,一擡頭就是發現江英屍體的四路海岸,一低頭就是江英買奶茶的地方。”

沈嘉眉頭緊鎖。

張藝道:“就咱吃飯的酒吧那塊。”

“我知道。”沈嘉說,“可是我不明白的是,他為什麽不殺我滅口,倒是悠然自得的去看書呢。”

“也許知道躲不了拖延時間,或許還有點下不了手?”

沈嘉搖了搖頭:“你不是說還有一個好消息嗎?”

張藝說:“我去了臨海,在當地警局查了一下周智父親的檔案,才發現周智在臨海讀過兩年書,不過因為是農民子女,沒有上戶口,屬于臨時的插班生,高考又回了原籍,所以臨海的學校沒有他多少記錄。”

沈嘉想起曾經見過周智的身份證。

“我記得他是1984年的,2008年他在江水複讀是第三年,那一年他24歲,說明他來江城讀高中的時候18歲,正常來說這個年紀已經考大學了。”沈嘉說。

“要是算上臨海那兩年,他應該就是重讀高中了。”男同事道。

張藝道:“而且我在學校還打聽了一件事。”

“什麽?”

“他讀高二談過一個女朋友,不過後來才知道被這個女生騙了,而就是這個騙了他的女生,很快重新談了一個對象,還是個女生。”

沈嘉靠在後面的枕頭上,只覺頭重腳輕。

張藝繼續道:“也是因為這一點,程隊做了個大膽的猜測,推斷出了你那句沒有說完的話,你說的沒錯,這三名死者都有一個共同點。”

沈嘉久久沒有開口。

“原本呢我們是想找到他帶回局裏審,畢竟還沒有關鍵的證據,不過他倒是着急了,先把你綁了,直接漏出馬腳。”

沈嘉:“真沒想到。”

張藝聳了聳肩,嘆息了一聲道:“我們在你被綁的屋子裏,除了你提供的一些信息,還找到了一些證據,再加上他自己招供,我想這個案子很快就會了結,程隊說讓你好好養傷,後面的事情我們幹。”

沈嘉說不出為什麽,總覺得哪裏不對。

張藝直接“哎?”了一聲:“這都水落石出了,你怎麽還愁眉苦臉的,還有啊,談個戀愛還藏着掖着不夠意思啊。”

“誰談——”說着說着,沈嘉忽然想起陸嚴了,語氣漸低,“——戀愛了。”

張藝:“剛照顧你那男人是誰?”

沈嘉:“…………”

“沒話說了吧?”

沈嘉睨了張藝一眼:“你不是說程隊讓我好好養傷嗎,有見過半夜兩點來醫院看病人的嗎?!”

張藝嘿嘿笑,拉起同事:“我們這就走。”

病房外,走廊靜悄悄的。門被拉開,又輕輕關上,張藝那倆還真是說走就走,迅速閃人。不遠處的樓梯口處,陸嚴把煙摁滅了。

他靜靜站了一會兒,才回了病房。

沈嘉正仰着頭看天花板,聞聲側過頭:“抽煙了吧?”

陸嚴挑眉:“鼻子這麽靈啊。”

“你以為呢。”

陸嚴笑:“我還特意散了一會兒才進來,想想也是,怎麽說你也是人民警察一員,味覺這麽敏銳,應該的。”

沈嘉正想說那是自然。

結果聽到這人來了句:“一員警犬。”

沈嘉:“…………”

她一聽火氣蹭的一下上來,直接手背後,抽出身後的枕頭,朝陸嚴扔了過去,被他憋着笑接住。

陸嚴調侃:“今天反應還挺快。”

沈嘉給了個白眼。

陸嚴笑笑:“好了不鬧了,這都什麽時候了,你再不睡覺明天怎麽有精神和我大戰三百回合?”

沈嘉頓時蔫了,由着他給自己身後塞好枕頭。

“好了,睡吧。”陸嚴說。

沈嘉躺平,擡眼看他:“那你呢?”

陸嚴皺了一下眉,瞧着她一臉無辜可憐樣兒,兩只眼睛眨巴眨巴看着你,心就軟了,故作思考道:“要不我睡床上,你睡地下?”

沈嘉:“想得美。”

陸嚴笑笑,給她掖了掖被子,只是聲音很輕的說了句:“睡吧,我還有點事,要出去一趟。”

他随即關了燈,帶上門走了。

只剩下沈嘉一個人的時候,她慢慢平心靜氣下來,想想今夜這一遭,像做了一場大夢,夢裏醒來,該在的都還在。不知不覺困意襲來,就那麽睡着了。

陸嚴其實并未走遠,他就坐在病房外。

或許是暴雨的緣故,寂靜的走廊有了潮潮的濕意,涼風從拐角處吹過來,短袖的衣角輕輕晃動起來。他靜靜的坐在那,目光落在地上某處,就那樣坐了一夜。

沈嘉這一覺睡得很沉。

醒來的時候,桌上放着一杯熱水,還冒着熱氣,應該剛倒下不久,就是不見陸嚴。她簡單洗漱了一下,想出去找他,門被推開了。

陸嚴拎着粥和菜,走了進來。

看她有想要出門的意思,他嬉皮笑臉:“找我啊?”

沈嘉捏了捏酸痛的手臂,用右手接過他手裏的菜,不以為然道:“誰找你了,買的什麽菜啊?”

結果打開一看,全是素菜。

她轉過頭看他,振振有詞:“我現在是傷員,要吃肉的你知道嗎?這些菜都沒營養,我肯定走兩步就暈倒了。”

說的還挺有道理。

陸嚴嘴角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清了清嗓子,往後一退,靠在牆上,玩味瞧她一眼:“來,走兩步我看看。”

沈嘉:“…………”

見她一臉別扭,陸嚴笑道:“有的吃就不錯了,要不是看在你受傷的份上,這些菜你想都別想,我天天給你喝湯水信不信?”

沈嘉信,這人做得出來。

她不太情願的拿過眼前的粥菜,一點一點吃起來,不過這菜看起來是一個人的量,便問他:“你不吃啊?”

陸嚴:“我吃過了。”

“醫院食堂啊。”沈嘉邊吃邊道,“吃的什麽?

陸嚴想了想,真誠的說道:“豬肉餡餅,小菜扣肉,早餐牛肉面,還來了點肉末雞蛋湯,你還別說,這家醫院夥食真是不錯。”

沈嘉直勾勾看着他。

“你存心的吧?”

陸嚴雙手一攤,無辜道:“這不是你問我的嗎?再說了我多夠意思,怕你眼饞只能在那吃了。”

沈嘉:“…………”

她現在掐死他的心都有。

陸嚴卻不以為意地笑笑,在她吃的時候,收拾了床鋪。等沈嘉吃完,房間已經整理好。他将殘羹剩菜清理了一下,拉開病房的窗簾,讓自然光照進來。

昨晚一場暴雨,江城的炎熱散去很多。

這會兒也不過早上七點多,沈嘉是要回警局的,這麽大的事情她在醫院待不住,這一點上陸嚴知道攔不住,有些話不必講。

他只是說:“我送你去。”

去警局的路不遠,二十分鐘的路程。

沈嘉靠在玻璃窗上,看陸嚴開着車,腦子裏想的卻是案子的事,她還有一些事情想不通。想事情的時候,她不太愛說話,就像從前念書,總是格外專注,外邊打雷刮風都不見她停下來,趴窗外看一眼。

很快到警隊,陸嚴将車停在路邊。

她沒有着急下車,猶豫了片刻,看着面前這個人,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想問的是後面怎麽聯系去哪兒找他,說出來的話卻是:“你一會兒回酒吧嗎?”

陸嚴笑:“不然呢?”

沈嘉一時無話,便道:“那我先走了。”

看着她下了車,過了馬路,走近警局,陸嚴才慢慢開車駛離,半路上點了支煙,開車上沿岸,去向江河酒吧。

他将車停在酒吧門口。

昨夜陳江帶着兄弟幫忙找了一夜,半夜暴雨傾盆,幹脆直接宿在酒吧,女人回宿舍,男人們将就着,把幾個桌子往跟前一拉拼在一塊,鋪了個薄毯,也就那麽睡了。

陸嚴輕聲推開門,剛好柳琴走了出來。

兩個人對視了一瞬,柳琴三十六歲,二十歲就跟着陳江混,情場上什麽沒見過,經過昨晚那一場事,只肖看見陸嚴一眼,就知道怎麽回事。

陸嚴叫了一聲:“琴姐。”

裏邊的人還睡着,兩個人去了外邊。

柳琴靠着門框,對陸嚴道:“那姑娘還好吧?”

陸嚴:“挺好。”

柳琴一笑:“對人家這麽上心她知道嗎?我倒是聽小秋說這個小沈警官人不錯,不過看樣子,你們還是朋友關系啊。”

陸嚴偏頭看向遠處,沒說話。

“追女孩子得讓她知道。”柳琴說。

陸嚴笑了笑。

沈嘉的性格他知道,只有她自己悟到才會朝前走,除此之外做再多的事都是多餘,弄不好還會往後退,她需要的也從來不是一句表白的話。更何況他現在這個樣子,哪裏敢談及給她更好。

柳琴急了:“要不要姐幫你啊?”

陸嚴微低下頭,輕輕擡腳,踩了踩地上的淺水坑,半晌又擡起頭,別過目光,目光霎時變得溫和柔軟。

他說:“算了。”

算了,只要她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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