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她的心昭昭:希望你今天來找我
黑色奧迪緩慢從人群旁滑過,在建院門口停下。
孟昭“啪嗒”解了安全帶,帶着謝長晝一起上樓。
推門進去,辦公室裏清了場,只有徐東明和兩位學校裏派來的老師。
這倆老師倒也沒有特別嚴肅,穿便裝,長發挽在腦後,表情都很平和,只是徐東明被她倆夾在中間,神情透着說不上來的憋屈和不高興。
大辦公桌上整整齊齊擺滿封存的答題卡,孟昭敲門進去喘了口氣,潦草掃一眼,期中期末,各個學期的都有。
她稍稍平複呼吸,看向徐東明:“我來了,老師。”
徐東明面色不虞,朝兩個老師揚揚下巴:“喏,就她。”
兩個老師對視一眼,看看孟昭,其中戴眼鏡那位先朝她笑了笑:“你就是孟昭同學?別緊張,我們只問幾個問題,需要你配合一下,你先坐。”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估計一時半會兒也走不了。
孟昭沒推辭,轉身去叫謝長晝:“你要不要也一起進來坐着?”
辦公室裏三位老師,這才注意到她身後還有人。
男人身形修長,半邊臉龐隐沒在走廊燈光陰影裏,長身玉立站在辦公室門口,面色寒若冰霜,手裏攥着手杖,氣場依舊相當強大。
他沒看她,目光落在三個老師身上,聲音清淡:“不用,你先弄你的。”
沒戴眼鏡那老師愣了下,走過來,伸手想關門:“不好意思啊先生,這事兒涉及我們學校內部的一些數據和材料,還請您……”
“我對你們的校內數據沒興趣。”謝長晝面無表情,有點煩躁地打斷她,“我不過去,但我要在這兒看着她。”
老師為難:“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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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他在這兒吧。”徐東明忍無可忍,皺眉道,“出了事兒我負責。”
這都哪兒跟哪兒,他在內心暴跳如雷,發誓今晚回去一定要揪出舉報人,他必須得知道是誰在背後挑了這麽多破事兒。
煩死了。
老師見謝長晝堅持,看起來也不像好惹的,索性借坡下驢,轉身走回來:“行,那我們先聊一聊,孟昭同學。”
孟昭在大大的公用辦公桌前坐下。
室內寬敞明亮,白光從頭頂打下來,徐東明和另兩個老師坐在她正對面,三對一,還真很像是在審訊。
“是這樣的,你也知道,我們學校的國家獎學金評定在去年年底就結束了,名單公示一個月。”
戴眼鏡的老師先開口。
“但就在前幾天,我們接到舉報,說你獎學金材料有問題。所以我們跟系裏申請核查了你的成績單和答題卡,你可以再看一下,目前我們判定認為,試卷方面是沒有問題的,你各科成績都對得上。”
孟昭沒看,眨眨眼:“但是?”
“但是,我們想問一下。”老師停頓一下,餘光掃了掃徐東明,很鄭重地問道,“徐東明老師,他平時,會經常來找你嗎?”
孟昭被問得愣住,有點訝異地睜大眼:“啊?”
老師推推眼鏡:“如果覺得不方便,可以要求徐老師暫時回避。”
徐東明表情非常難看,孟昭愣了半天,極其遲緩地反應過來,心頭繼而湧起鋪天蓋地的荒唐感。
她覺得無語,且離譜。
又有些哭笑不得。
“會找,但是。”孟昭憋笑,“徐老師,沒給你們看,他和我的聊天記錄,或者往來郵件?”
徐東明繃着臉不說話,已經游走在爆炸邊緣。
老師推推眼鏡:“徐老師說,他沒有保存這些記錄的習慣。所以我們找到了你,希望能跟本人求證一下。”
另一位老師接話:“當然,如果你需要幫助,也可以直接告訴我們,我們會幫你。”
她特別強調了“幫助”這兩個字。
孟昭忍不住想笑,一手捂住臉,另一只手捏着手機,遞到她們跟前:“你們自己看吧,都在這裏頭。”
戴眼鏡那位兩手接過去,跟沒戴眼鏡那位湊到一起,一起看記錄。
第一感覺就是,多。
孟昭最近幾年沒換過手機,跟徐東明的聊天記錄幾乎全都在,從分配導師、到跟着他做項目,師生之間聊天并不算頻繁,有不少對話都發生在半夜。
兩位老師仔細看內容。
【圖改好沒,快點快點,全組等你一個人,你怎麽回事?】
【教不教得會?不行你退學算了,要不要我幫你申請回去重修大一?】
【平時看着挺聰明一個人,一到交作業,腦子就沒有靈光的時候。你怎麽考進來的?啊?孟昭我問你,你怎麽考進來的?】
……
翻一個月,是這樣。
再翻兩個月,還是這樣。
兩位老師浏覽完了所有聊天記錄和往來郵件,面面相觑,徐東明的臉色已經難看到極點。
孟昭幾乎笑出了聲:“是誰舉報我倆,有不正當師生關系?”
她真覺得挺離譜。
徐東明這個人,院裏出了名的暴躁,說不上多好,也說不上多壞。
反正給他辦事兒,他給錢給署名都很大方,他就是嘴毒、脾氣壞,擱在最近幾年,确實也能算PUA的一種。
孟昭不是不知道他喜歡思路靈活會說話的學生,但她這人脾氣就這樣了,心思活絡不起來,掙紮過後決定保持沉默,接受一些來自徐工的情緒垃圾。
但也僅止于此。
徐東明每天忙得要死,哪還有空做越線的事情。
她話音落下,辦公室裏都沉寂了幾秒。
兩位老師交換眼神,将手機遞回來:“謝謝你的配合,孟昭同學,你可以走了。”
孟昭拿回手機,嘆口氣站起身,很禮貌地道:“辛苦你們了。”
兩位老師正想客套:不辛苦。
“就這麽完了?”
門口突然傳來一道冷淡的男聲,閑閑的,慵懶散漫,又透着威壓。
一把尖刀似的,銳利地劃破這種虛僞的平靜。
幾人微怔,一轉頭,就見謝長晝正擡眼看過來,胸腔起伏,唇角勾着寡冷的笑:“舉報人誣告同學、浪費人力,敗壞校風校紀——就這麽完了?”
倆老師愣了下:“您這是……”
謝長晝拎着手杖走過來,居高臨下,下颌危險地繃緊。
孟昭有個瞬間,甚至覺得他咬牙切齒,已經将情緒壓下去了一部分,才一字一頓,森冷地問:“匿名舉報不都是實名的麽,動了我的人,不給個處分?”
孟昭呼吸一滞。
老師下意識:“這不合規……”
“所以,平白無故,潑人髒水。”謝長晝打斷她,冷淡地撩起眼皮,“披着匿名的皮,不負責任随意檢舉,就合你們規矩?”
辦公室氣氛忽然緊繃起來。
“我們,肯定還會做進一步調查的。”另一位老師愣了會兒,解釋道,“而且,還有一些事情需要跟徐東明老師單獨了解一下,所以需要孟昭同學先離……”
“你們這流程,先把學生叫過來,然後當着導師的面問學生,要不要讓導師回避。”
謝長晝都給氣笑了,邁動長腿拉開凳子,幹脆坐了下去,冷聲,“有什麽是我們不能聽的,你們要問什麽,是我們不能聽的?”
他聲音不高,聲線低沉,微帶着點兒沉沉的啞。
偏偏身上透出一種強烈的領導者氣場,坐下了,那股氣場顯得更足,他絲毫不加掩飾,沒人能将目光從他身上移開,連黑色風衣垂落的衣角都顯得鋒利。
孟昭遲遲回過神:“謝……”
“你坐着。”謝長晝見她要起身,攥住她的手腕,輕而易舉将她拉回座位。
他聲音很低,目光在她身上短暫停留,很快又移開。
熾白燈光下,他清俊的眉峰冷淡地聚起,以近乎倨傲的姿态,對着對面三個人,不緊不慢,也不容商量:
“要查什麽,當我面兒查。就現在,我看着。”
日薄西山,傍晚時分天空淡藍,大片橙黃色,水墨一般在天邊暈開。
成群白鴿撲棱棱從建院門口掠過,飛進風裏。
孟昭跟着謝長晝離開院辦公室時,太陽已經完全落下去。
走廊上沒有聲音,兩人靜默地走到樓下,向旭堯将車開到眼前。
孟昭才摸摸鼻子,慢吞吞道:“謝謝你。”
雖然,确實也,什麽都沒查出來。
徐東明被問的問題更詳細一些,這兩年整.風,導師和學生之間風聲鶴唳,哪怕只是匿名舉報,也要仔細過問。
她很想得開,但徐東明可能就不太能。
他教書這麽多年估計也沒遇見過這種事兒,受了天大委屈似的,脖子都氣紅了,越說越激動。
到後面,拍着桌子低吼:“誰!誰舉報的!欺師滅祖的屎盆子也往我頭上扣,還想不想畢業了!”
給戴眼鏡那老師都吓得不輕:“您,您要報複檢舉人?記下來,他可能要報複學生。”
總之是一地雞毛。
殘陽在天邊收盡,兩人在車門前駐足。
謝長晝思緒游移,聽見她道謝,沒搭腔。
他神情慵懶,微眯了下眼,下意識伸手想摸煙盒,想到什麽,又停住。
他收回開車門的手,轉頭示意:“走走。”
入了冬,T大林蔭道旁的樹木都只剩枯枝,一排排,在北風中靜默。
盡管如此,樹枝仍舊是遒勁筆挺的,直直指着天空,枝丫處攢着未化的雪。
謝長晝不緊不慢走在前面,孟昭兩手拎包,跟在他旁邊。
向旭堯開着黑色奧迪,遠遠行駛在後頭。
“徐東明平時,天天,就那麽說你。”走出去一段路,謝長晝與其清淡,打破沉寂,“你也不反駁。”
孟昭摸摸鼻子,沒說話。
“要實在拿不出怼我那勁兒。”謝長晝撩起眼皮,冷淡道,“你就不能跟他解釋兩句,在他面前裝着賣個慘,或者直接跟他說,你不喜歡他那麽說話?”
話出口,他一頓,又覺得有些不對。
這樣說,好像她做錯了一樣。
但他本意,也不是責怪她。
他只是奇怪,孟昭以前不這樣,她挺機靈的,雖然話少,但并不被動。
冬日冷風徐徐,他悄悄垂眼,看向她。
“行……倒是也行。”孟昭下巴藏在紅色圍巾裏,鼻尖凍成粉色,也沒不高興,挺認真地想了想才說,“但我又覺得,沒什麽必要。”
“什麽叫沒必要。”謝長晝立刻皺眉,又想起封言的煙。
他冷聲,“你不跟他說,他覺得沒問題,下次還拿你開刀,被罵的人永遠只有你。”
孟昭安靜聽着,突然笑了一下。
她眼睛彎彎,謝長晝一頓,止住話茬。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輕聲道:“我大一寒假,做過短期的義工。”
那時候她跟謝長晝還在熱戀,但他被工作纏住,她也沒回廣州。
“跟我一起的還有兩個同學,一個是我室友,葉初然;另一個姑娘是土木的,跟我同級。那會兒我們仨關系挺不錯,一起吃飯一起逛街,還特地建了個小群。
“快過年時,我們在外頭約飯。土木那姑娘說,吃湘菜吧,我說,可我更想吃粵菜。我們查地圖,發現湘菜館确實離得近,就想先去看看。”
孟昭說,“結果到店後,人特多,排位要等一個多小時,我就提議換家店。可土木那姑娘嫌遠,不想動,葉初然不想走了,我也沒再堅持。最後那頓飯,我們點了五道菜,吃了兩千三,其中有道黃牛肉,單價兩千一。”
她聲音輕而緩,謝長晝同她并肩走在林間,像在聽一個不太快樂的幼崽童話。
他安靜地望着她,聽她訴說。
“我們三個人AA,也不是出不起這個錢,但出門的路上,葉初然很抱歉地說,牛肉是她點的,沒看價格。”
“我平時跟她直來直去習慣了,就說了她一句,‘最好還是看看吧’。”
孟昭微頓,“一整晚,土木那姑娘都沒跟我說話,但她也沒表現出很明顯的不高興,我就沒意識到。後來過了很久,我從另一個人口中聽到,土木那姑娘背地裏跟所有人都說,‘以後有孟昭的局,別叫我’。”
謝長晝沒說話,孟昭止住話茬,轉過來看他。
她黑白分明,清澈而平靜:“她覺得我在針對她。”
“你看,這麽小的事情,就是這麽小……但在踩坑之前,我真的很難知道,別人會因為什麽生氣。”
如果什麽都做不了,能做的只有一件事:不開口,不提要求。
她去跟徐東明說:我不喜歡你這樣說話,你禮貌點。
徐東明下一句話大概率是:你配嗎?你配跟我提這個?
所以那時候起,孟昭就想得很明白。
十四五歲她哭着跟媽媽說不喜歡錢叔叔,媽媽轉頭就把這話說給錢敏實聽;十八九歲她跟朋友說不想吃湘菜,朋友的決定是再也不要跟她一起吃飯。
就算她跟別人說,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也沒有人在乎。
她這一生能得到的,從來不是她想要的。
那她的底線在那兒,只要不觸線,怎麽着都行。
夕陽最後一抹光輝也湮滅在天邊,天光迅速黯淡下去。
謝長晝沉默着,胸口有些悶。
他也不知是中了什麽邪,跟個心思細膩、鬧別扭的小孩兒似的,嗓音低啞,略帶點薄愠地,問:
“所以,我就砸杯子的事兒跟你道歉,你跟我說‘沒關系不怪你’,也是因為,我沒踩你底線。你覺得,就算你還是很介意,事情也不會發生什麽改變?”
孟昭沒反應過來,茫然:“啊?”
他是怎麽發散到那兒去的?
謝長晝忽然有點煩,他覺得,孟昭完全不在乎自己。
他不如去死。
“你到宿舍了。”他思維有些不受控,微皺了下眉,停住腳步,“我走了。”
孟昭點點頭:“謝謝你,你慢走。”
謝長晝一下子就更煩了。
街邊路燈已經瑩然亮起,他看着孟昭背影走向學生公寓,在她進門的前一秒,突然又叫住她:“昭昭。”
這一聲叫得很平靜,帶着他骨子裏的矜貴與不容置喙,劃破幹冷空氣。
孟昭回過頭。
“跟我提要求吧。”灰白天空下,謝長晝慵懶地站在那兒,黑色風衣被風吹得獵獵。
他撩起眼皮,聲音清淡散漫,像是說起一樁遙遠的尋常事,“早年答應了要年年陪你過生日,可我們都四年沒見過面了。那我豈不是,還欠你好幾個生日願望。”
孟昭怔了一會兒。
忽然有點迷糊。
在謝長晝面前,她其實不必許願。
因為跟他在一起時,這世上,只要是他有的,只要是她想要的。
他都會雙手捧起來,放進她懷裏。
很久很久。
她低低地道:“……嗯。”
夜幕垂落,華燈初上,北京高架錯綜複雜,從橋上往下看,一輪彎月遠遠挂在天邊,萬家燈火彙聚成明滅不定的燈海。
晚高峰,長長的車流緩慢移動,拉成老電影裏長長的光帶。
車內溫暖幹燥,謝長晝膝上搭了條毯子,在後座閉眼小憩。
向旭堯手指敲在方向盤上,透過後視鏡,看到謝長晝微繃的下颌。
他将車裏溫度稍稍調高。
目光剛從儀表盤上挪開,就聽見身後傳來男人有些沙啞的聲音:“……到哪兒了?”
“東三環。”向旭堯聲線溫潤,“您渴嗎,要不要喝水?”
車內靜默幾秒。
謝長晝像是有些忍無可忍,低低地道:“讓羅啓現在出門,去家裏等我。”
向旭堯微怔,趕緊轉過去:“您哪兒不舒服?”
謝長晝微皺着眉,沒答。
大概率還是中午飲酒過量的緣故,他的身體不如前幾年,經不住大量的煙酒。
中途趙辭樹也勸了好幾回,叫他別喝那麽多白的,但他沒忍住,甚至還藏着點兒幼稚的私心,想看孟昭會不會攔他。
結果孟昭一句話也沒說。
現在果不其然,他還是迎來報應。
前面車流一動不動,向旭堯“啪嗒”解開安全帶。
他探着身子,伸長胳膊,去拿放在後座的醫療箱:
“我給您找點兒藥。”
這裏頭的藥是随時給謝長晝備着應急用的,只不過他不喜歡,且前幾年病情确實穩定,就也很久沒用這些東西。
謝長晝面色有些發白,呼吸時快時慢,靠在後座,看着他翻箱子。
向旭堯飛快掃完說明書,回憶起之前醫生交代的細節。
他找了個瓶蓋裝藥片,跟保溫杯裏的熱水一起遞出去:“您先把這個吃了。”
謝長晝抿唇接過來,沉聲:“辛苦了。”
向旭堯笑笑,那邊喝個藥的功夫,他這頭聯系上了羅啓。
簡單說明情況,羅啓說自己馬上就到。
電話裏話音落下,高架上遲緩的車流終于重新動起來。
吃了藥,謝長晝的精神短暫清明,靠在座椅眯起眼,忍不住想——
以前孟昭給他喂藥,都是怎麽喂的?
他在這事兒上從沒配合過,藥片那麽多,長什麽樣、什麽功效,他一概不知,也毫不好奇。
車禍之前,他身體還好得很,偶爾犯一次病,也都不嚴重。
三更半夜,他像不怕死一樣,拽着孟昭細白的手腕往枕頭上摁,壞心眼地用滾燙的呼吸去掃她的脖頸,逗她,啞着嗓子問:“給我送的什麽藥?誰派你來的,你是特務,嗯?”
現在想想。
人真是賤啊。
非得搞到魚死網破,沒法回頭了,才敢承認:我忘不了。
謝長晝再一次被困倦席卷。
他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自己睡着沒有。
感覺手機在震,下意識擡手就接起來。
“長晝哥。”竟然是趙桑桑,那頭很安靜,她有點猶豫,說,“你下午來T大了?是不是剛走?你,你要不要再回來一趟?”
謝長晝:“……”
謝長晝撩起眼皮,聲音沙啞,語氣透出隐忍的不耐煩:“說,什麽事兒。”
“就是……”趙桑桑舔唇,“昭昭跟室友一起,鬧進派出所了。”
“……”
“我也覺得叫你可能不太妥當,但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你看她們都……”
謝長晝挂斷趙桑桑的電話,轉而撥打給孟昭。
沒接。
打第二個,還是不接。
謝長晝扶住額頭:“掉個頭,回T大。”
向旭堯有點意外:“現在嗎?您身體沒事了嗎?”
謝長晝沒說話,他低頭,看到手機來電上浮現孟昭的名字。
拇指劃過屏幕,他點擊接聽。
孟昭聲音軟軟的,像試探一樣:“喂?”
謝長晝單刀直入:“怎麽回事兒,請家長?”
孟昭有點詞窮:“嗯……”
謝長晝聲線慵懶低沉,問:“我今天怎麽教你的?”
聽筒裏靜默半晌。
他聽到孟昭很謹慎地,小心地說:“那,我希望,你今天能來找我,把我帶出派出所。”
謝長晝深吸一口氣。
他聲音低低地道:“知道了,坐那兒別動,等着我來。”
挂斷通訊,他擡頭叫向旭堯:“阿旭。”
向旭堯正為堵車頭疼:“二少?”
“你在朝陽門地鐵站附近,停一下。”
謝長晝整理好袖口,放下抱枕,将黑色風衣重新穿上,淡淡道,“我就在這兒下車,坐地鐵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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