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少吸點二手煙

中影表演系三班的舒可亦和李垚最不對付，大家都知道。

不說針尖對麥芒，反正互相看不慣是有的。

班裏的同班同學有一部分是童星，剛入學就去拍戲拍廣告的不是少數，少有的人也到了大二大三就出去了。

唯獨舒可亦，對于接戲十分謹慎，廣告也是能不接就不接，直到有一次大家看見娛樂圈的資本大佬舒明商親自送她到了校門，大家才明白這姑娘——人是真不差錢，也不差那點資源。

舒可亦也沒再藏着掖着，大家都知道了她是舒氏娛樂的千金，一開始是怕得罪她背後的舒明商，走哪兒都有人供着，但這姑娘難得的性格好，也沒有富家小姐的架子，有時候還會給同學介紹一些好資源，在經常看不順眼這個、看不順眼那個的女生圈裏也是出了名的口碑好。

大家都喜歡喊她‘小公主’，後來‘京圈小公主’就是這麽傳出去的。

考上表演系的多半都已經很漂亮了，舒可亦愣是從很漂亮中拔尖出來，和她一樣，從長相帥氣的男生中也有一個拔尖而出的，叫李垚。

和舒可亦仿佛不染塵埃的仙女臉不一樣，李垚的五官清冷，帶着一股痞氣，總有那麽幾分玩世不恭的浪子味道。

舒可亦第一次見李垚，是在入學報道那天。

因為中影離舒家別墅并不遠，她自告奮勇要自己來報道，拎着箱子路過男生宿舍樓的時候，看到他靠着牆，慢吞吞地從煙盒裏摸出一根煙，火機擦過，他修長的指間閃過火星點點，男人的薄唇抿着，吐出煙霧的時候，眼睛也不自覺眯起。

帥到爆。

驚鴻一瞥，足以電光火石。

但公主的矜持沒有讓她上前去要聯系方式，她刻意在他面前多駐足了一會兒。

她從小練芭蕾，體态很好，舒可亦咬了咬唇，還多向他投過去了幾個眼神。

但是男人并不為所動，只是饒有興致地揚着下巴，直到一根煙抽完，才撚滅煙頭，路過她身邊時，低低笑了聲。

“少吸點二手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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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聲音很沙，等舒可亦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不見了他的身影，所以第二天在新生班會又看見他的時候，舒可亦臉頰攀起紅暈，抿起嘴唇壓抑住心裏不知名的悸動。

中影三班的班主任總是開玩笑，說舒可亦和李垚甚至不需要有演技，單憑他倆那張臉就能爆火。

李垚是和舒可亦是截然不同的人，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舒家小公主是喜歡拍戲，而李垚——他把缺錢寫在了臉上，他進圈根本不是為了演戲，只是想掙錢。

因為臉格外出色，大一那年他就接到了不少廣告，雜志平面也幾乎是給錢就接，為此他根本不顧校規，頻繁翹課，學校差點把他退學。

舒可亦開始給同學介紹資源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少女情懷總是詩，李垚缺錢，她想辦法讓他多掙點就是了。

但李垚從來不要她介紹的資源。

“來錢太慢了，”李垚的眼神充滿了漫不經心，“公主殿下，你很閑嗎？”

舒可亦被他哽住，憋到臉紅也不知道說什麽好，最後才支支吾吾地說：“你在浪費你的靈氣，我看過你的小組作業，你演技很好的，你總拍廣告不是回事，這部電視劇片酬也不錯的……”

舒可亦話沒說完，再次被他打斷。

他将手裏的煙頭按在垃圾桶的煙灰缸上，頭也不擡：“你管太多了。”

男人說完轉身就走，徒留給她一股清冽的煙味。

舒可亦第一次被男人這麽毫不留情地拒絕，以後再見到李垚時，舒可亦總是憋着一股氣，對李垚自然不像對別人那麽春風和沐，總是話不投機，說不上幾句，她和李垚不合也就那麽傳出來了。

但其實——她和李垚在學校裏也沒見過幾面。

舒可亦心大，少女心事來得快走得也快，舒明商為她成立了單獨的工作室，舒可亦開始接觸拍電視劇，忙起來後，自然也慢慢不再會經常想起那個其實沒見過幾面的同班同學了。

她再次和李垚有接觸，是她拍了一部小爆的電視劇，雖然只是女三，也算有了點名氣，但她顯然沒想到自己已經是能被路人認出來的程度了。

而且是因為月經不準，去醫院看病的時候被認了出來。

她那會兒臉皮薄，好面子，戴上口罩就急色匆匆的往外頭走。

那群人是記者，好像是在這裏蹲別的女明星，沒成想碰上了她，反正拍誰都能拿績效，不拍白不拍。

舒可亦手忙腳亂地解釋：“我只是……”

舒可亦沒什麽經驗，不知道說什麽才能脫身，突然從人群中伸過來一只手，将她扯了過來。

那人帶着口罩，但是舒可亦一眼就認出了那雙眼睛。

她仰着頭，不禁看得有點癡了，直到李垚略帶戲谑地提醒她：“跑，會不會？”

舒可亦提了提裙擺，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風揚起她的頭發，她看着被李垚握在手中的手，無意識地随着他在人潮中奔走。

她的目光從李垚的手上移開，又停留在他精致的側臉上。

舒可亦想——怎麽會有這麽帥的男人，連頭發絲都長在了她的審美點上。

李垚帶她跑到路邊，停在了一輛并不新的摩托車邊上。

車上只有一個頭盔，李垚随手扔給了她，長腿一跨，微微回頭，看着還在錯愕的舒可亦皺了皺眉：“上來。”

“還、還是你戴吧，”舒可亦把頭盔又遞過去，想起剛剛被記者追問的窘态，悶悶地說，“我沒有懷孕。”

“看出來了，”李垚笑了一聲，“跑挺快。”

“戴好上車。”李垚又提醒了她一遍。

眼看着後面的記者追了過來，舒可亦生怕把李垚也拉下水，只好戴上頭盔坐了上去。

這是她第一次坐摩托車。

李垚開得很快，京市的風很大，路邊總是會揚起黃色的塵土，舒可亦看着自己的發絲打在他的側臉上，她想，這個男人太可怕了。

總是這麽輕而易舉，就讓她如此心動。

她咬了咬下唇，還是遲疑着伸出手去，攀上了他勁瘦的腰。

男人的身子僵了片刻，很快又恢複如常。

李垚最後停在了一處很舊的小區，離醫院并不遠，外牆已經斑駁了。

舒可亦只穿了條到腳踝的羊毛裙，小姑娘愛美，裏面光着腿。

一路吹着刺骨的風，下摩托車的時候趔趄了一下。

李垚蹙了下眉，舒可亦忙理着裙擺站好，像個犯錯的小學生似的。

李垚沒再說什麽，把車子停好進了一棟單元樓。

樓道很暗，甚至連一側的樓梯扶手都松動了，舒可亦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好似到了頂樓，李垚才停了下來。

樓道的應急燈是壞的，外面的防盜門也已經掉漆了，這間房子很小，家裏也沒什麽電器，但被收拾得很幹淨，大冬天甚至連暖氣都沒有開。

他掙了那麽多錢，為什麽會住在這裏？

舒可亦心裏閃過一絲疑惑，她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缺錢，她很想問，但看着男人冷漠的神情，終究還是閉上了嘴巴。

逼仄壓抑的小房間裏，李垚把空調打開，好像遙控器上還是制冷模式，他擺弄了幾下才吹出熱風。

李垚把她安置在沙發上，去廚房洗了一個玻璃杯，從保溫瓶裏給她倒了杯熱水：“待會兒喊你經紀人來接你。”

“你要走啊？”舒可亦問他。

“嗯。”

“你去哪裏呀？”

“醫院。”

李垚語氣淡淡。

“那你什麽時候回來啊？你家裏有人生病了嗎？”

“對我這麽感興趣？”李垚抱着肩，倚在牆上看着她，“公主殿下，你家是不是真住海邊？”

舒可亦沒吭聲，摩挲着水杯，低頭啜了一口，有些不好意思地問：“你家裏有糖嗎？冰糖也行，我喜歡喝有味道的水。”

李垚仿佛是嫌棄她這麽嬌氣，擰了擰眉心，沒說什麽話，拿起桌子上的手套和頭盔就下樓了。

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似乎就在說——愛喝不喝。

舒可亦窩在小沙發上，看着嗡嗡作響的老式空調。

電費不便宜吧？

舒可亦拿起桌面的遙控器，把空調關掉，然後裹着沙發上的厚毯子，她沒再挑剔，确實有點渴了，咕嘟咕嘟喝下去半杯水。

雷炎在城西辦事，這會兒正是堵的時候，舒可亦給他發了定位，躺在沙發上不知不覺就睡熟了。

等再醒過來的時候，正是雷炎給她打電話，說已經到樓下了。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站起身要走的時候，發現沙發前面的茶幾上随手丢了一袋已經開封的冰糖。

面前的玻璃水杯換成了一個黑色的保溫杯，擰開杯蓋，裏面還冒着氤氲的熱氣。

舒可亦拿起來，抿了一口，是甜的。

“姐，姐——”

小莫喊了她兩聲，只見舒可亦已經把紙袋子随手丢進了門口的垃圾桶裏。

“可能買錯了吧。”

舒可亦神色淡淡：“已經沒什麽意思了。”

小莫走了後，舒可亦進到自己的套房，她肚子疼被硬生生氣了回去，這會兒倒是沒有要來姨媽的跡象了，她還沒來得及換下禮服，就接到了林佳佳經紀人的電話。

“舒老師，網上罵佳佳的太多了，能不能請你幫個忙？”

很快林佳佳來了舒可亦的房間，林佳佳舉着獎杯，和舒可亦一起自拍了一張。

“再拍一張吧，這張我臉斜了。”

舒可亦的好脾氣到了盡頭：“沒完了是吧？”

把林佳佳趕走，舒可亦才發了微博。

【四舍五入，也算是視後啦[圖片]@林佳佳】

林佳佳很快轉發：【[心][心][心]】

評論：【wc這是公關嗎】

【林佳佳能請得動小公主？？】

【這倆人不是不和嗎】

【真沒黑幕？】

【大家散了吧，可能就是主辦方評的，不是說林老師不優秀，只是比起淩燕确實差了些】

【是啊，淩燕那麽爆】

【兩個老師都很優秀】

【狗還是主辦方狗，把cp粉騙進去殺，結果倆人眼神都沒對視過，糖都摳不出來】

【主辦方确實狗，林老師加油】

看着罵林佳佳的熱度降了下來，舒可亦卸了妝換了衣服，才躺在床上看熱搜，一多半都是在罵金玉蘭狗，剩下的要麽是可惜她沒拿獎，要麽是可惜她和李垚沒同臺。

只有cp粉依然堅持地把兩人走紅毯的圖片p在了一起，又被兩家唯粉一通撕。

舒可亦甚至還點開看了看評論。

【你們說舒可亦後不後悔，當年跟這哥分了？】

【後悔什麽，畢竟舒家是豪門，公主想要什麽樣的男人沒有，就是那時候分手有點太沒人情味了吧】

【和資本講人情？】

【呵，就你們家哥哥可憐，我們可可息影照顧仁至義盡了吧？你們家哥哥都發了聲明說分手是他提的好不好】

【那是我們哥哥有擔當好吧】

這麽多年了，還是這些話吵來吵去的，舒可亦覺得很沒新意。

陳蜜今晚有通告，吃瓜來遲，這會兒才給她發消息。

陳蜜：【什麽情況舒可亦！金玉蘭瞎幾把搞什麽呢？】

陳蜜：【黑人問號臉】

陳蜜：【地鐵老爺爺看手機】

舒可亦還沒等回她，陳蜜的消息又發了過來。

陳蜜：【你他娘的竟然還幫林佳佳公關？被綁架了你眨眨眼啊】

陳蜜：【熱搜竟然還有舒可亦黑臉hhhhhh】

陳蜜：【不過林佳佳這最佳女主得了跟沒得一樣哈哈哈哈哈哈哈，根本沒有她的熱搜好不好】

陳蜜：【還真是林佳佳那富二代男朋友搞的？】

陳蜜：【你哥還真不管你了？】

舒可亦好笑的回了一個心平氣和的佛系表情包。

陳蜜發了個抱抱的表情：【咱們小公主雄霸熱搜，也算扳回一城】

微信的提示音消了一會兒，又響起來。

陳蜜：【舒可亦，你撤熱搜幹嘛？瘋了吧你？多好的氣死林佳佳的機會啊！】

陳蜜：【不會是林佳佳撤的吧？】

舒可亦已經把微博退了，看見陳蜜的消息立刻又上去刷，熱搜已經都不見了。

她和李垚的名字像是被加了屏蔽詞，搜也搜不到了。

聯想到今晚的最佳女主角，舒可亦像是想到了什麽，顧不得回陳蜜，拿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周姨，我哥在家嗎？”

舒可亦看了眼窗外的大暴雨，從行李箱裏翻出了一件風衣，戴上口罩下了樓。

雨太大了，舒可亦裹緊風衣，站在酒店門口，來來往往的出租車幾乎全部客滿，舒可亦點開網約車app，結果同樣是用車緊張，大約要等一個多小時。

風夾着雨水吹過來，打在她白皙的小腿上，連腳上的白色運動鞋都沾上了泥，舒可亦氣惱地跺了跺腳。

面前緩緩停下一輛黑色的保姆車。

後排的車窗緩緩降下，車內的男人把視線落在她身上。

“上車。”